“大冷天去沐浴?”相微满不解。

    如今虽回暖了,但夜里还是冷,这般冷的天别说沐浴,就是让相微满脱件衣服她都受不了,方少骞竟还要去沐浴?

    闻言,方少骞明显身子僵了僵,默了几秒,他转身又折返回来,俯下身大手紧紧握住相微满的腰,拇指慢慢摩挲着,声音稍显沙哑:“现在要沐浴,成婚后亦是,不过我想……”说着他轻笑了声,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到那时需要沐浴的……应该不止我一人了。”

    腰间的大手炙热,隔着衣服都将相微满脸烫红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慌忙推着方少骞:“你去你去。”

    方少骞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再逗她,转身出了门,一刻也不敢多待,生怕再晚些,他就舍不得走了。

    相微满望着方少骞离去的背影,视线又落到一旁桌上放着的钱袋和银票,嘴角不自觉略微上扬,暗笑一声“不正经……”

    从前她始终觉得,无人会与她相伴一生,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如此,她想与方少骞共度余生。

    似是想起什么,她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心中五味陈杂。

    她曾劝自己心狠些,心狠些攻略到一百就和随禾离开这里,可方少骞给出的东西更为致命,那是她缺失的,内心一直渴望的——爱。

    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翌日一早……

    晨雾在山寨檐角凝成霜花,相微满一起来便望见随禾独坐在小几旁,走过去一瞧,她一双眼肿得似是核桃,眼睛红红的,看着像是哭了一夜。

    她诧异的蹲在随禾身前:“这是怎么了?简封没答应你?”

    她还以为昨晚随禾和简封会聊得好,故而便没怎么担心,她觉得简封应是不会拒绝随禾,毕竟他追了随禾那般久,没曾想今早起来是这般。

    随禾双眼无神的坐在原地,摇摇头,声音裹着几分涩意:“没有,我不想骗他。”说着她眼眶又开始犯泪,哽咽着抱住相微满,“微满,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想着他了。”

    她日后便专心攻略陆宿,反正简封留在这山寨,随禾在宫中,山高路远,若不刻意,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相微满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有些心疼,她轻轻拍了拍随禾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

    她就知道随禾心软,什么都会和简封坦白,不过她也理解简封,这怪不得他,谁也不希望一段关系不清不楚,到头来也没个结果。

    直到他们要离开时,简封都没出现。

    相微满看着随禾时不时向山寨里张望的样子,便猜她还是舍不得,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罢了,见最后一面好好告个别,也是好的。

    她看向简元:“大当家,简封呢?我们想跟他好好告个别。”

    闻言,简元叹了口气,摆摆手:“他啊,早早便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

    到底是何缘故,大家都心知肚明。

    相微满下意识看了随禾一眼,便见她面色有些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细微:“挺好的。”说着她对相微满道,“我先上车了。”

    说着便转身上了车,没再多说。

    见状,方少骞抬头看向山寨二楼处的位置,那里的木窗半启,却没人。

    相微满只好点点头,和几人道别后便准备返程,上马车时方少骞忽地相微满耳边低语几句,相微满动作一顿,视线下意识看了眼那窗户处,顿了几秒,便上了车。

    一上车便见随禾红着眼,隐隐还有要落泪的迹象,她忙安慰道:“别哭,简封在山寨二楼,他看到你了。”

    待瞧着他们都上车后,二楼窗棂后闪过玄色衣角,简封眸子沉了沉,从窗边转身走了。

    他一早便立在此处,看着随禾单薄的身影一步步踏出山寨,没了往日的轻浮,倒是当真有了几分长公主的样子。

    正巧,随禾听见这句话后掀开帘子,看见的只是空空荡荡的窗子。

    眸中希翼的光尚未燃起便已湮灭,她攥着帘子的手紧了紧,徒留指尖在帘上抓出的褶皱,苦笑着扯了扯唇,放下了帘子。

    ……

    几人不出七日便回了京,随后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各自又循规蹈矩的生活着。

    回京后相微满第一时间去看了段乔,她晒黑了些许,相子席给段乔找了老师,段乔每日都同师父一起练武,倒是开心得很,也从未抱怨过累。

    她曾去看过,段乔在演武场挽弓的身影映入眼帘时,相微满不自觉的笑了,是发自内心的替段乔开心。

    日光将姑娘麦色肌肤镀上光泽,她额间渗出细密的汗,却仍对着百米开外的箭靶自信一笑:“阿姊,看好了!”

    羽箭破空声惊起满庭雀鸟,那支箭矢稳稳扎入正红靶心。

    而伏太妃还是那副样子,见了相微满也不忘逗她几句:“如今倒是想起冷宫之中还有个孤家寡人的本宫了?”

    闻言,相微满也只好笑着给她赔不是。

    伏太妃坐在古琴前,忽地按住震颤的商弦,抬眸时倒是颇为满意“不错,离宫这些时日倒是没将琴忘了。”

    那是自然,相微满在女院也是习得了不少,琴艺倒还精湛了许多。

    倒是相黎,相微满一回来就被她拉着紧张的瞧着,还问她可有受委屈,方少骞可曾欺负她这种话。

    相微满有些哭笑不得,连连说了好些遍她没事相黎才肯做罢。

    一连几日相微满都没再见过方少骞,方少骞自从北苍回来后便不住在宫中了,且最近好像很忙,一直没进宫来找过她。

    当时说好的回来就请旨赐婚,如今也没了动静。

    相微满正坐在院中盘算着接下来的事,便见碧玉引着琳琅穿过长廊朝她处走来,小宫女似是都被打蔫了,偏那执事女官的面容比那青玉案上的镇纸更冷硬。

    见到相微满便直接道:“四公主,明妃娘娘有请,请随我来罢。”而碧玉则是站在一旁,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副“你自求多福罢”的神情。

    倒不是碧玉怂,只是这琳琅女官有些太过严肃,光是瞧着就叫人生寒。

    琳琅依旧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叫相微满也看不出喜怒,判断不出明妃找她到底是好是坏……

    倒也不怪碧玉怕,因为相微满瞧着琳琅这模样心中也有几分发怵。

    明妃寝宫。

    相微满走进偏厅便瞧见明妃坐在主位上正等着她,她仔细瞧着明妃的脸色,好像叫她来不是好事,但明妃见她多数都没什么笑脸,一时间她也拿不定。

    “母……”相微满的话在对上明妃犀利的眼神那一刻顿住,她垂了垂眸,弯身规规矩矩作揖,“儿臣见过母妃。”

    明妃见她这般,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染着几分怒气:“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出头,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可明白?!”

    相微满被她这番话说的有些不明所以,但明妃的冷脸着实有几分威压,她声音不自觉小了些,好似真是自己做错了事:“我……怎么了?”

    她到底又做了何事惹明妃不快?其实比起她找找自己的原因,还是更愿相信明妃是看她哪里都不顺眼才对。

    闻言,明妃直接将桌上的宣纸扔在了地上,怒气更甚:“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那宣纸飘飘然落在地上,距离相微满虽有些远,但相微满到底是对那上面的东西熟悉,一眼便认出了——那上面拓着改良犁的工笔图。

    如此,她更是不解:“我画这图纸……可是有错?”

    改良犁明明是造福百姓的东西,为何明妃看上去似是很不高兴?

    “好个心系百姓!”明妃忽地轻笑,声音竟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你可知户部连上三道折子,参你‘牝鸡司晨干预朝政’?”

    闻言,相微满心中倏地一沉,她怔怔望着图纸边角处方少骞批注的蝇头小楷,指尖陷入掌心。

    她从未想过,不过是个改良犁,竟能生出这般多的事。

    忘冬很有眼力的将图纸捡回送到明妃手中,明妃将图纸移至烛火前:“你以为满朝朱紫真是泥塑菩萨?”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相微满只恍惚看见无数佃农在龟裂土地上跪拜的身影。

    她曾在乌州试改良犁时,老农皴裂的手掌颇为爱惜的抚过改良犁的木纹,笑道:“庄稼要好起来了……”

    而此刻明妃怒叩案几的脆响,只震得她耳膜生疼。

    相微满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见状,明妃的气焰这才消下去几分,她道:“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明晃晃的剑戟。”她叹息一声,“是那些看似慈悲的软刀子,一寸寸……凌迟着痴心妄想。”

    她忽地想起当初在北苍时,方少骞在雪地中朝她笑道:“金银不过添妆,我要赠你的,是万民俯首的青云路。”

    当初相微满不解是何意,如今她总算知晓,方少骞这是要让她名满大济。

    那些朝官又哪里是冲着犁头来的?这是知晓了方少骞的用意,要斩断方少骞借着农事替她铺的青云梯。

    可那又如何?她又何曾怕过?

    相微满没说话,明妃静静看着她,漏窗投下的菱形光斑掠过她蹙起的远山眉,她质问道:“方少骞今日向皇上请旨赐婚,此事你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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