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周围除了耕地就是树林,一条小溪从树林间穿过,最近的邻居也在上百米外,从前也几乎不大有人走动,对于躲藏的人来说,算是个好地方。

    父母从小就在这个庄子上生活,成婚不过是从村子的最东边迁到了最西边,除了身份变了其他的似乎都没有改变。

    父亲生前是庄子上有名的猎户,总上山打些野兔子野鸡,从前并没有人管这些小事,可自从两千年,这个新的村支书上任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下令禁止任何人上山打猎,可被人发现他自己的儿子偷摸上山打猎,原本还闹腾了一番,可是后来,那个最早的目击者消失不见了,也就没有人再去张罗着举报。

    说来柳嘉父亲的死,也与打猎有关。

    柳嘉对他印象并不深,因为他与母亲并不相爱,他们自然也就不爱柳嘉这个孩子,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即使嚎啕大哭,也从来没有人将柳嘉抱在怀中。

    昏暗的灯光下,女人原本还在哭泣,向尚在襁褓中的柳嘉哭诉世道不公,后来渐渐的她也不哭了,直至某一天,她跑出门外,直至父亲下葬那天才肯回来。

    父亲总是嫌弃母亲是个败家的,无论他多么拼命挣来的钱,不出三日必定会被输光,他还总说,若是母亲戒了赌,他们那个家肯定会好起来的。

    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又拿起那把猎枪,整日不离手,要知道自从新的村支书上任后,柳嘉父亲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枪了。

    或许从柳嘉被丢在大雪中的那日起,对于父母的记忆也就戛然而至了。

    当柳嘉还在屋内对往事怅然若失时,院子那个生锈的大门开始吱呀作响,在提醒着她注意窗外。

    窗子早已被飞扬的尘土掩住,没有什么能见度,不过有一处小裂缝,把眼珠凑过去,还是能稍微看清楚一些。

    铁门外站着的正是村支书,和一个挎着棕色皮包的中年男子。

    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一丝声音,只能隐约看到村支书在手舞足蹈,时不时还将手划拉向院中,偶尔还会将手掌搭在对面的人身上。

    许在承诺些什么,原本那对面的人是不开口的,柳嘉本想趁着他们专心说话的时候转移阵地,可转念一想:这里是我家,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柳嘉只是躲避那些找自己当替罪羊的人,又不是真的犯了事儿。

    算是给自己吃了剂强心丸,于是心安理得的继续观望着。

    村支书滔滔不绝的说了十分钟,中年男子才缓缓开口,只能隐约看到口形,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村支书摇摇头,又将那扇生锈的铁门关上了。

    此刻的柳嘉算是松了口气,虽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自己如今的情境若是被另外的人看到了着实是说不清楚。

    可柳嘉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呢?出租屋早已成了不速之客的狂欢地,也不敢去找认识的人,唯恐牵连到其他人,仔细想想,自己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处,真是可悲啊!

    村支书走后,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折返回来。

    可是夜半,院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肯定不是从大门进的,若是开门在夜晚未免也太聒噪,柳嘉从背包中拿出手电筒和充电宝,紧紧攥在手中,这是她仅有的可以当做武器的物件。

    将窗子开了个小缝,看到一群人翻进院墙,如此浓重的夜色,加上他们也是偷摸来的,根本没有去注意荒废的屋内有没有人。

    看过去有三个年轻人人拿着镰刀,还有一个人腋下夹着皮包站着,似乎是来监工的,看着怎么熟悉,不一会儿,院中传来倒伏的声音,只需快速挥起镰刀,杂草便纷纷应声倒地。

    想起来了!那人正是白天同村支书一起来过的中年男子,一副生意人的打扮,看起来也不缺钱,来老院子砍草?挣钱吗?

    不一会儿,三个大男人就将院内杂草砍了个精光,真实的地貌这才显示出来。

    院中东西两侧均有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但又不完全是,是一侧有土,一侧空洞,就像是一个倾斜在地表的洞口。

    那究竟是什么估计是没机会探知了,因为下一秒那男子就指使手下的人将土包铲平填了洞口。

    就在柳嘉以为他们万事的时候,他们竟然又将杂草归拢了一处,放了一把火。

    对!在禁止燃烧废料的村子里放了火。

    火光应在了柳嘉的脸上,透过玻璃上的倒影,柳嘉看到了他们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不能忽视的是,她确实看到那中年男走之前往自己这瞥了一眼,露出带有挑衅的戏谑。

    或许柳嘉的脸也应在了那些人眼前的火光中。

    好在杂草垛的周围没有其他可燃物,这一来,村里的人肯定会调查着火的原因,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快快快,拿水来!”

    完蛋了,灭火的人比柳嘉的行动还要快,似乎候在门外一般,只等放火的人出门,他们就立马接上。

    刚踏出的右脚有些孤单,索性将后脚也带出来,并在一处,柳嘉一个人站在屋门口,一群人则站在尽头的大铁门处。

    “那还有个人!”

    几乎一天一夜都没有进水,柳嘉已经没有力气去翻墙逃跑了,再说这里毕竟自己家,没什么可心虚的。

    热心的村民将柳嘉带到村支书面前。

    火被扑灭,村支书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不过,他认出了柳嘉。

    村支书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为难,可还是决定开口,“孩子,你怎么在这里?”

    原本此番柳嘉是有底气的,可是院中的火情很难解释,若实话实说他们不一定会信,毕竟那个来过两次的中年男子,换了身衣服继续站在了村支书身后,甚至比柳嘉还要有自信。

    “支书,我是想我父母了,所以想来老家看看。”柳嘉努力让自己抽泣着说话,使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一滴眼泪。

    好在之前被抓去提审的事情没有媒体报道,不然柳嘉想隐姓埋名都难。

    村支书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反而是他身后的村民们,有几个开始叹气。

    “支书,我从小听就我父亲说,您是最公道的人。”柳嘉说这话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从村支书身后散发而来的寒意。

    那个中年男子的眼神,不停地在告诫柳嘉不要乱说话。

    他们有刀,自然也是不想惹火上身,不让人家穷途末路,柳嘉也想得个安生。

    “您也知道,我父亲走的早,母亲也跑了,我就剩下这么间旧院子了,而且今天就是我父亲的忌日,格外想他,所以才回到家中收拾,不小心打翻了火盆才引来如此灾祸,我本想明天一早找清垃圾的人把杂草拉走的。”柳嘉眨巴着眼睛,不仅看着村支书,也看着身后的村民,目光落到那个中年身上时,只快速扫了一眼便又回到村支书脸上。

    柳嘉对这个村支书也不熟悉,也只在今日好好看了一下他的脸,满头的白发梳得精神,眉毛也是一致的白,双眼不算大,但是很有神,就是那个嘴巴,嘴唇很薄,但是唇裂大,看着很违和。

    或许是柳嘉的话太密,加上夜色深沉,又是这院子唯一的主人,村民和村支书也不想在追究什么。

    村支书安排了个小伙子将柳嘉带去村上的招待所,便招呼着村民各自回家休息。

    小伙子姓刘,单名一个念,是个孤儿,被村支书资助才有机会读了大学,如今毕业,放弃了城里的高薪工作,回到村里报答村支书。

    “要我说,你现在没钱拿什么报答他?”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故而说话也不算客气。

    刘念铺床收拾的动作很是麻利,看起来是精通家务的,柳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屈膝弯腰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他许是听到了又不想与柳嘉计较,暗暗回了句“你不懂。”

    小年轻,装什么深沉,姐姐工作时你还没毕业呢。

    若是柳嘉那个弟弟没有夭折,如今会不会也长成像他这样的小伙子,看着他有些出神,没注意到他早已收拾妥当,就站在眼前看着柳嘉痴呆的样子。

    “喂,好了。”他将手掌张开在柳嘉眼前挥舞着,在他的角度看来,柳嘉就像是睁着眼睛睡了过去。

    道谢后,刘念离开柳嘉的房间,进了另一间房间,原来他也住这,怪不得村支书让他带着自己。

    往后的几日还算平稳,除了那个中年男子往屋内塞过一个牛皮纸袋,袋子里装着五十张红票子,看来他是要拿钱封口,柳嘉也不是不知趣,毕竟那个院子对自己来说没有什么留念的,只是那屋内从前住过什么人倒是让柳嘉很好奇。

    索性拿了一部分钱交去前台,好保证自己未来一个月的吃住。

    招待所位于庄子上地势最高的地方,柳嘉住的房间在三楼,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村子上大部分的宅院,可惜看不到老家。

    柳嘉借房间的床不舒服为由,几乎试便了三楼所有房间的床铺,终于让她找到了一间,视野完全符合自己随时查看家中是否进人的需求,就在刘念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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