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环与张贵同葬，这是许珏的意思，他说：“这二人在世时不能长相厮守，死了想必是想同穴而眠的。”
沈岁宁给二人上了一炷香，问道：“袁历近来有何动向？”
“他拿王环的死大做文章，以郡守之身染指竞崚矿山的管理。其间，我已将万两黄金和十仓粮食送入他府中。”许珏站在坟旁，一边烧着纸，一边说，“一万两黄金，十仓谷子，他收的时候眼都不眨，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得无厌之人终究会被‘贪’字所累。”
许珏递过来一叠纸钱，沈岁宁接过，一张一张地放进燃烧着的纸钱堆里，说道：“王环，张贵，你们放心，康康这孩子挺好的，我会善待他。至于袁历，你们黄泉路上慢行，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两人默默烧完剩下的纸钱，临走时，墓碑前突然刮起一阵风，将地上的纸灰吹散得七零八落。
沈岁宁命人把王环的孩子和乳母送回云陵裴府的时候，竞崚太守府中正闹得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先是袁历把给他出主意的那个心爱的小妾痛打一顿，然后关进柴房，还不许人送饭。过了两天，他又觉得这点皮肉之苦简直是便宜了这小贱人，大手一挥，就要把人卖入窑子。
伺候这小妾的丫头是个实心眼的，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半夜悄悄跑到柴房，带着小妾溜之大吉。
袁历气得暴跳如雷，命人全城搜捕这两人，把竞崚翻了个底朝天，可接连多日，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废物，全是废物！”袁历气得直跺脚，胡子在嘴唇上抖了好几下，“两个女人还能插翅飞走不成？老子养你们有何用，一群废物！”
“老爷，范姨娘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跑了就跑了。老爷何必大动肝火，非要把她找出来呢？”管家见他气得不轻，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心里明白，若不安抚好自家主子，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懂个屁！”袁历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精明一世，竟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这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把刀现在就悬在袁历的头顶，找不到范如春这个贱人，他的脑袋随时可能搬家。
“清君那边可有消息？”
“我们派人盯了数日，清君每日待在府上，足不出户。”管家像是想到了什么，斟酌着用词问道：“老爷是怀疑范姨娘去找裴家了吗？”
“她没那个胆量。”袁历很笃定，那女人八成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你密切监视清君一举一动，特别要关注最近她和哪些人来往。”
“是。”管家又问，“那矿山那边的文章，咱还继续做吗？”
袁历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
竞崚矿山的疫病一直找不到证据，他们放出去消息想要调虎离山，可那矿山依旧固若金汤。王环那个贱民，威逼利诱抵死不从，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头脑蠢笨之人，眼前富贵唾手可得，却选择以死封口。
真是个疯子！
“找到姨娘才是当务之急！”袁历气急败坏地说，他一方面觉得此时不宜与清君过多纠缠，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群手下简直是窝囊废，在自己的地盘上，连两个女人都找不到。“许珏既然能送来这么多金子和粮食，必定是清君授意，求我不要再追查矿山之事，放他们一马。人家把台阶都铺好了，我哪有不顺着下的道理。再说了，王环都已经死了，你让我再去哪儿找个活着的证据？即便找到了……那也不是眼下该做的事。你现在把矿山周围的人都撤回来，必须给我找到范如春，我说的是必须！”
腊月初，沈岁宁收到圣京来的信，扶华攻打圣南，在清水河大战，圣京大败。圣京帝龙颜大怒，开始彻查军政，严惩了大小官吏上百人。
天子不顾群臣的反对，御驾亲征。
沈岁宁把信折起来，目光投向北方，尖尖的下巴在白色的裘衣间若隐若现。她伫立良久，开口道：“启程回云陵。”
途中，沈岁宁陆续得到交战消息。圣京年轻帝王亲征，扶华军将蠢蠢欲动，个个野心勃勃，都想活捉季景澜，建立不可一世的军功。
扶华军一路所向披靡，连战连捷，追着圣京的士兵猛打，气焰嚣张至极。他们得意洋洋地想着，只要越过八斗坡，就能攻进圣南城，活捉圣京皇帝。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季景澜就是要让扶华军敢打，敢追，敢来。八斗坡，这个看似平常的地方，实则暗藏玄机，是季景澜精心布置的陷阱。季景澜早料到扶华军会如此行事，提前就在八斗坡设下了重重埋伏。
八斗坡，扶华士兵全军覆没。
季景澜首战告捷，圣京大获全胜。
沈岁宁到达云陵的时候，已过新年。洪泽皇帝第一时间就把她请进了皇宫。
“朕听闻你在竞陵受了委屈，袁历那厮真是不知好歹，朕定要好好惩治他。”年轻的皇帝赐了座，然后抬手让宫人都退下了。沈岁宁看着他耐着性子端坐在龙椅上，可没一会儿就现了原形，三两步跳到她旁边，拉过侧面的椅子坐下，撑着手，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眸，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圈，微微皱着眉头，抱怨道：“姐姐瘦了，那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呀？”
沈岁宁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前脚刚进城，后脚就被请到皇宫，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小皇帝关心她。
“皇上……”
“姐姐叫我什么？”小皇帝气鼓鼓地打断她，“朕都说过了，没人的时候，姐姐要叫我的名字。姐姐不叫我名字，是不是因为我第一时间让你进宫，你生气了呀？我只是太想姐姐了，姐姐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
小皇帝的眼眶微微发红，“这皇宫里人心险恶，个个都是笑里藏刀之人，我唯一最亲的人就只有姐姐了。要是早知道当了这个皇帝，会让姐姐和我变得如此生分，我宁愿做奕王府的世子言庆，也不当这个皇帝了。”
奕王府世子言庆，是洪泽宗室这一代唯一的男嗣。先帝驾崩，奕王病逝，奕王妃殉情……他孤苦伶仃，理所当然地成了大臣们唯一的、不得不选的人。
现在，他才十五岁。
“……”沈岁宁叹了口气，“言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心疼我了。”言庆笑了起来，把桌上的鸡汤推到沈岁宁面前，“过了年，我就十六了。”
言庆的声音有点低，“太后和摄政王要给我选妃呢，他们看中了王家和高家的小姐。高家是他们正在拉拢的对象，王家……”
言庆“呵”了声，自嘲地说：“摄政王的掌上明珠，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比我还大了五岁呢，这可真是乱点鸳鸯谱。”
“姐姐，朕可是皇帝啊。”言庆喃喃道，“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这算哪门子皇帝呀！”
沈岁宁没有喝鸡汤，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个和裴渊差不多大的小皇帝，沈岁宁曾经是真心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她知道言庆在夹缝中生存举步维艰，太后和摄政王把持朝政，那些忠于洪泽先帝的老臣，这两年还乡的还乡，流放的流放。现在还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对太后和摄政王唯命是从。言庆这个小傀儡，就算有亲政的想法，目前也没有亲政的能力，只能韬光养晦。
“言庆是不想成亲还是不想纳妃呢？”
“不想成亲，也不想纳妃。”言庆沉默了一会儿，“高氏是洪泽大族，百年来对洪泽忠心耿耿。高大人刚正不阿，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听闻高小姐颇有其父风范。太后想要拉拢高家，送一个妃位出去，却忘了娶人家女儿的人是我。换个说法，太后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个威胁。姐姐，我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越温顺乖巧，他们才会对我越放松警惕。要是能对高小姐略表真心，也说不定高家就只会忠于帝王了。可以说，高家是太后送给我的一个机会。至于王家，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必须得忍气吞声，才能从长计议。所以，即便我不想，也得听话去做。不管多久，我要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洪泽是李家的，不是她王家的。”
李家，哪怕只剩一人，也要守土有责，以守卫洪泽为己任。
后来，沈岁宁又以清君的身份被王太后传召进宫。朝臣进言说洪泽皇室人丁稀少，皇帝已到了成婚的年纪，理应为洪泽开枝散叶，不如下月就立后纳妃，以安民心。
历年来，洪泽皇帝大婚，所有费用都由裴氏出。到了言庆这儿，沈岁宁这钱不管怎么样，都得出得干脆利落。
“哀家听闻清君在竞崚过得不太顺遂。”王太后容貌艳丽，面若银盘，虽贵气逼人却又笑得和蔼可亲。
沈岁宁摇了摇头，说：“裴氏行商多年，自然要与各地官员交往。民妇年少气盛，不知收敛，多有得罪地方官员之处，还望太后娘娘海涵。”
王太后轻轻一笑，裴氏言君温文尔雅，行事却是雷厉风行。这年轻的清君，只是看似冒失罢了。
自称民妇，她难道真把她当做一般的妇人？
“言庆年纪尚幼，行事冲动且不够持重，只因想为清君出口气，差些便要了袁历的性命。这袁历好歹是朝廷命官，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说杀就杀呀，否则传扬出去，天下百姓定会指责洪泽帝残暴不仁。”
“洪泽有太后娘娘庇佑，必定不会让皇上的名声受损。”沈岁宁微微垂下双眸，笑道，“百姓虽不知其中内情，可民妇却听闻，摄政王捉拿袁历那日，竞崚的百姓夹道欢送，对太后和摄政王为竞崚除去一害拍手称快。”
“言庆如今就如同哀家的亲生骨肉，哀家与皇帝自是同心同德。若非因为清君，哀家还被蒙在鼓里呢。”
沈岁宁给二人上了一炷香，问道：“袁历近来有何动向？”
“他拿王环的死大做文章，以郡守之身染指竞崚矿山的管理。其间，我已将万两黄金和十仓粮食送入他府中。”许珏站在坟旁，一边烧着纸，一边说，“一万两黄金，十仓谷子，他收的时候眼都不眨，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得无厌之人终究会被‘贪’字所累。”
许珏递过来一叠纸钱，沈岁宁接过，一张一张地放进燃烧着的纸钱堆里，说道：“王环，张贵，你们放心，康康这孩子挺好的，我会善待他。至于袁历，你们黄泉路上慢行，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两人默默烧完剩下的纸钱，临走时，墓碑前突然刮起一阵风，将地上的纸灰吹散得七零八落。
沈岁宁命人把王环的孩子和乳母送回云陵裴府的时候，竞崚太守府中正闹得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先是袁历把给他出主意的那个心爱的小妾痛打一顿，然后关进柴房，还不许人送饭。过了两天，他又觉得这点皮肉之苦简直是便宜了这小贱人，大手一挥，就要把人卖入窑子。
伺候这小妾的丫头是个实心眼的，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半夜悄悄跑到柴房，带着小妾溜之大吉。
袁历气得暴跳如雷，命人全城搜捕这两人，把竞崚翻了个底朝天，可接连多日，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废物，全是废物！”袁历气得直跺脚，胡子在嘴唇上抖了好几下，“两个女人还能插翅飞走不成？老子养你们有何用，一群废物！”
“老爷，范姨娘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跑了就跑了。老爷何必大动肝火，非要把她找出来呢？”管家见他气得不轻，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心里明白，若不安抚好自家主子，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懂个屁！”袁历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精明一世，竟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这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把刀现在就悬在袁历的头顶，找不到范如春这个贱人，他的脑袋随时可能搬家。
“清君那边可有消息？”
“我们派人盯了数日，清君每日待在府上，足不出户。”管家像是想到了什么，斟酌着用词问道：“老爷是怀疑范姨娘去找裴家了吗？”
“她没那个胆量。”袁历很笃定，那女人八成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你密切监视清君一举一动，特别要关注最近她和哪些人来往。”
“是。”管家又问，“那矿山那边的文章，咱还继续做吗？”
袁历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
竞崚矿山的疫病一直找不到证据，他们放出去消息想要调虎离山，可那矿山依旧固若金汤。王环那个贱民，威逼利诱抵死不从，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头脑蠢笨之人，眼前富贵唾手可得，却选择以死封口。
真是个疯子！
“找到姨娘才是当务之急！”袁历气急败坏地说，他一方面觉得此时不宜与清君过多纠缠，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群手下简直是窝囊废，在自己的地盘上，连两个女人都找不到。“许珏既然能送来这么多金子和粮食，必定是清君授意，求我不要再追查矿山之事，放他们一马。人家把台阶都铺好了，我哪有不顺着下的道理。再说了，王环都已经死了，你让我再去哪儿找个活着的证据？即便找到了……那也不是眼下该做的事。你现在把矿山周围的人都撤回来，必须给我找到范如春，我说的是必须！”
腊月初，沈岁宁收到圣京来的信，扶华攻打圣南，在清水河大战，圣京大败。圣京帝龙颜大怒，开始彻查军政，严惩了大小官吏上百人。
天子不顾群臣的反对，御驾亲征。
沈岁宁把信折起来，目光投向北方，尖尖的下巴在白色的裘衣间若隐若现。她伫立良久，开口道：“启程回云陵。”
途中，沈岁宁陆续得到交战消息。圣京年轻帝王亲征，扶华军将蠢蠢欲动，个个野心勃勃，都想活捉季景澜，建立不可一世的军功。
扶华军一路所向披靡，连战连捷，追着圣京的士兵猛打，气焰嚣张至极。他们得意洋洋地想着，只要越过八斗坡，就能攻进圣南城，活捉圣京皇帝。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季景澜就是要让扶华军敢打，敢追，敢来。八斗坡，这个看似平常的地方，实则暗藏玄机，是季景澜精心布置的陷阱。季景澜早料到扶华军会如此行事，提前就在八斗坡设下了重重埋伏。
八斗坡，扶华士兵全军覆没。
季景澜首战告捷，圣京大获全胜。
沈岁宁到达云陵的时候，已过新年。洪泽皇帝第一时间就把她请进了皇宫。
“朕听闻你在竞陵受了委屈，袁历那厮真是不知好歹，朕定要好好惩治他。”年轻的皇帝赐了座，然后抬手让宫人都退下了。沈岁宁看着他耐着性子端坐在龙椅上，可没一会儿就现了原形，三两步跳到她旁边，拉过侧面的椅子坐下，撑着手，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眸，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圈，微微皱着眉头，抱怨道：“姐姐瘦了，那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呀？”
沈岁宁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前脚刚进城，后脚就被请到皇宫，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小皇帝关心她。
“皇上……”
“姐姐叫我什么？”小皇帝气鼓鼓地打断她，“朕都说过了，没人的时候，姐姐要叫我的名字。姐姐不叫我名字，是不是因为我第一时间让你进宫，你生气了呀？我只是太想姐姐了，姐姐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
小皇帝的眼眶微微发红，“这皇宫里人心险恶，个个都是笑里藏刀之人，我唯一最亲的人就只有姐姐了。要是早知道当了这个皇帝，会让姐姐和我变得如此生分，我宁愿做奕王府的世子言庆，也不当这个皇帝了。”
奕王府世子言庆，是洪泽宗室这一代唯一的男嗣。先帝驾崩，奕王病逝，奕王妃殉情……他孤苦伶仃，理所当然地成了大臣们唯一的、不得不选的人。
现在，他才十五岁。
“……”沈岁宁叹了口气，“言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心疼我了。”言庆笑了起来，把桌上的鸡汤推到沈岁宁面前，“过了年，我就十六了。”
言庆的声音有点低，“太后和摄政王要给我选妃呢，他们看中了王家和高家的小姐。高家是他们正在拉拢的对象，王家……”
言庆“呵”了声，自嘲地说：“摄政王的掌上明珠，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比我还大了五岁呢，这可真是乱点鸳鸯谱。”
“姐姐，朕可是皇帝啊。”言庆喃喃道，“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这算哪门子皇帝呀！”
沈岁宁没有喝鸡汤，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个和裴渊差不多大的小皇帝，沈岁宁曾经是真心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她知道言庆在夹缝中生存举步维艰，太后和摄政王把持朝政，那些忠于洪泽先帝的老臣，这两年还乡的还乡，流放的流放。现在还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对太后和摄政王唯命是从。言庆这个小傀儡，就算有亲政的想法，目前也没有亲政的能力，只能韬光养晦。
“言庆是不想成亲还是不想纳妃呢？”
“不想成亲，也不想纳妃。”言庆沉默了一会儿，“高氏是洪泽大族，百年来对洪泽忠心耿耿。高大人刚正不阿，有经天纬地之才，我听闻高小姐颇有其父风范。太后想要拉拢高家，送一个妃位出去，却忘了娶人家女儿的人是我。换个说法，太后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个威胁。姐姐，我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越温顺乖巧，他们才会对我越放松警惕。要是能对高小姐略表真心，也说不定高家就只会忠于帝王了。可以说，高家是太后送给我的一个机会。至于王家，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必须得忍气吞声，才能从长计议。所以，即便我不想，也得听话去做。不管多久，我要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洪泽是李家的，不是她王家的。”
李家，哪怕只剩一人，也要守土有责，以守卫洪泽为己任。
后来，沈岁宁又以清君的身份被王太后传召进宫。朝臣进言说洪泽皇室人丁稀少，皇帝已到了成婚的年纪，理应为洪泽开枝散叶，不如下月就立后纳妃，以安民心。
历年来，洪泽皇帝大婚，所有费用都由裴氏出。到了言庆这儿，沈岁宁这钱不管怎么样，都得出得干脆利落。
“哀家听闻清君在竞崚过得不太顺遂。”王太后容貌艳丽，面若银盘，虽贵气逼人却又笑得和蔼可亲。
沈岁宁摇了摇头，说：“裴氏行商多年，自然要与各地官员交往。民妇年少气盛，不知收敛，多有得罪地方官员之处，还望太后娘娘海涵。”
王太后轻轻一笑，裴氏言君温文尔雅，行事却是雷厉风行。这年轻的清君，只是看似冒失罢了。
自称民妇，她难道真把她当做一般的妇人？
“言庆年纪尚幼，行事冲动且不够持重，只因想为清君出口气，差些便要了袁历的性命。这袁历好歹是朝廷命官，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说杀就杀呀，否则传扬出去，天下百姓定会指责洪泽帝残暴不仁。”
“洪泽有太后娘娘庇佑，必定不会让皇上的名声受损。”沈岁宁微微垂下双眸，笑道，“百姓虽不知其中内情，可民妇却听闻，摄政王捉拿袁历那日，竞崚的百姓夹道欢送，对太后和摄政王为竞崚除去一害拍手称快。”
“言庆如今就如同哀家的亲生骨肉，哀家与皇帝自是同心同德。若非因为清君，哀家还被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