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两个红戳先后盖下,红本本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却恍然有种不真切感。

    景行把结婚证放回到兜里,扔给她一个女士头盔。

    下巴往后车座的方向扬了扬,问:

    “我送你去学校?”

    南山皱眉,一脸疑惑。

    景行顿了下,将话又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

    南山有些尴尬地笑笑。

    又是这样,每次听不清楚,都需要对方再重复一遍两遍,甚至是五六七遍。

    她摇头:

    “不用了,你应该也挺忙的,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对了,之后我们就还是各过各的,家里那边需要的时候再撑撑场面。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尽量别联系吧。”

    “当然,你也可以搬到南苑,还有间客房空着。你要搬过来的话,提前和我说,我最近有点儿忙,抽不开身。”

    这场山火比所有人意想之中的更为严重,一直持续了三天,烧掉了半座云山。

    领证之后,南山抽时间重新配了一副助听器。

    她简单给南红云报了个消息,就投入到无尽繁忙的工作之中。

    接踵而来的监考、会议和讲座,还有一堂又一堂的课程。

    忙里偷闲,她看了眼朋友圈。

    往常每天晒日常的学生们,几乎是成片地在朋友圈哀嚎:

    “啊?不是吧?哥你这就结婚了?”

    “心碎了,我要有嫂子了,爬墙还是不爬?”

    配图是一张热搜的截图。

    #景行闪婚#

    #景行结婚证#

    #景行说相亲认识的#

    ……

    南山怔怔看着,像有机车在胸腔中轰鸣。

    杨姗姗看她在发呆,余光往她手机屏幕上瞥了眼,双手搭在栏杆上笑着说:

    “那个景行,就是最近带车队来学校救火的黄毛,整天开个鬼火,风头挺大的。”

    南山看过几张景行之前的照片,一头柔顺的短发染成金色。

    配上他那套立体的五官,很有异域风情。

    也不知道是为了应付结婚还是怎么着,头发变成了现在的寸头。

    “听说现在在事业上升期,很多那个什么……啊对,他们叫女友粉,结果今天一早啪地官宣自己结婚了,我教的那两个班的小姑娘都在哭,可伤心了。”

    杨姗姗自己对这种开鬼火的黄毛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种年纪轻轻就不务正业的。

    她曾不止一次对南山说。

    自己女儿以后要是和这种不务正业的黄毛结婚,她一定会打断黄毛的腿。

    想到两天突然和她说自己也结婚了的南山,杨姗姗好奇地问:

    “不过,你真的那个只见了一面的相亲对象领证了?”

    这话从前天开始,杨姗姗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要问她一遍。

    南山无奈地笑笑点头。

    杨姗姗问:

    “我还没听你说过,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南山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黄毛。”

    杨姗姗:?

    南山继续说:

    “开鬼火的。”

    杨姗姗:……

    沉默得近乎尴尬,杨姗姗连忙找补说:

    “其实也不是所有开鬼火的黄毛都不靠谱,你看那个景行,这些天带车队救火,还是挺有担当的。”

    “结婚了就结婚吧,也算是能安定下来。你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给我看看,咱们一起聚聚?”

    这事儿南山还真没想过。

    她和景行结婚,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公开。

    南山笑笑说:“再看吧,等忙完这段时间。”

    景行也抽时间搬到了南苑,南山没时间接他,就把钥匙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

    下班回家就发现,原本堆满了杂物的客房,已经收拾得整洁。

    景行自然是不在的,他每天骑摩托车早出晚归,车的后座上,永远少不了消防物资。

    进山的时候干干净净的,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

    南红云担心女儿女婿,来学校探望。

    难得撞见她给景行送水,笑着打趣道:

    “真好,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南山递湿巾的手顿了下,景行从她手中接过,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南山又连忙递过去拧开了瓶盖的水,景行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

    话到嘴边的“谢谢”,变成了沉默。

    他仰头,喉结滚动,大口大口灌着。

    手臂绷紧,遒劲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水珠沿着嘴角挂在下颌线上。

    南山还没来得及从包里翻出来卫生纸,景行就将喝完了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里,撩起无袖T的下摆抹了把脸上的汗。

    身为赛车手,他的身材和肌肉量都是正好的,宽肩再要大长腿。

    多一点会让人觉得油腻,少一点儿又会显得清瘦。

    腰腹上一条长疤,白色的增生微微隆起,和周围的皮肤相差格外明显,看着骇人。

    “景行这是怎么伤的?”南红云担心坏了,忧心忡忡地问。

    南山愣愣看着那条疤。

    景行也下意识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收回视线。

    “没什么,只是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他抿唇笑笑,抬头看了眼远处还在冒黑烟的云山,将头盔重新戴上,“我先走了,妈,你和南山先聊。”

    他下山回来的时候急急忙忙,走得也风风火火。

    机车的轰鸣声扬长而去。

    南红云满眼欣慰,越看越满意。

    这女婿虽说性子冷淡了一些,但该有的礼貌和责任感,一点儿也不少。

    回头见南山还一副若有所思的发呆表情,手掌在她眼前挥了挥。

    南山猛地回过神,眨眨眼:

    “怎么了,妈?”

    “不是妈催你,你和景行都领证了,什么时候办婚礼?”

    南山讷讷,避开眼神:

    “快了吧。”

    办婚礼的事,她没主动和景行提过,他也没问过。

    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默契地将这些都放在脑后。

    杨姗姗知道她闪婚后惊讶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现在又听她说没想过办婚礼,更一脸震惊,打趣她:“你就不想把交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了?”

    工作以来,课题组和学院的年轻老师们陆陆续续结了婚成了家。

    这些年,她几乎隔几个月就要送出去一份份子钱。

    而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她只是屈指调整了下耳朵里的助听器。

    笑着说:

    “忙,抽不出时间。”

    山火一连烧了半个月,扑灭的时候,半边山都被烧成了焦土。

    杨姗姗握着保温杯晃了晃里面的茶,惋惜道:

    “烧了这么多植物,得多久才能缓过来?”

    矮一点儿草本灌木一年半载就能重新长出。

    但云山那些高大乔木都是重点保护物种,不少还是云山特有的物种,土生土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这一场火烧完,短时间内很难再恢复。

    但具体损失了多少植物,还得实际调查才知道。

    上面的通知发下来后,南山和杨姗姗就都主动报名了上山。

    接过报名表,植物学讲师陈莉翻了翻课表,问:

    “南教授,你这个星期都没有课,你和你先生刚结婚,你不多在家待几天过个蜜月?”

    她礼貌地对陈莉笑笑:

    “上山几天而已,不耽误的。”

    手机在这时震了震,景行那边儿先跳出来条消息:

    “下午茶,来楼下拿。”

    南山心头一跳,倾着身体往窗外看。

    没看到景行,松了口气下楼。

    也是,他现在应该还在山上,怎么可能在学校楼下?

    办公室在三楼。

    这个时间刚好是上课,走廊和楼道里没什么人。

    只有大厅有几个一路小跑过来的学生,应该是午觉睡过头,上课迟到了。

    下午茶在一楼的大厅,靠近门口的小木桌上,放得满满当当。

    南山捏着上面小单子确认再三,还是拍照给景行发了过去:

    “太多了。”

    对方秒回:“和同事分。”

    和同事分完,仍然剩下不少,南山咬着盛了水果的勺子,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然而消息发出去,就成了“谢谢”。

    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南山没等到结果,又发了条消息:

    “你忙完了吗?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好久,景行都没有回复。

    南山关了聊天框,填完报名报和安全知情书,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景行: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太生分了吗?

    点进去,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景行:我们之间不需要礼尚往来。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最后只发过来个“好”。

    学校外面最多的是火锅串串和烤肉店,但基本上都是重油重辣。

    景行胃不行,吃不了辣,南山在小程序上看了很久,订了比较偏的一家日料店。

    他们之间,沉默已经成了常态。

    两人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

    外面是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黄葛树,路上渐渐多了行人,对面的广场开始有人跳舞。

    学校在老城区,这一片年轻人不多,大多都是老年人,很适合养老。

    “明天一起去看婚纱吗?”

    “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沉默戛然而止,两人同时问出来,都愣住了。

    “我明天要上山调查。”

    “大概一个月。”

    回答也是同时出来,沉默再次接上,南山抿抿唇,低头夹了块天妇罗。

    “是我妈和你说了些什么吗?”南山低头用筷子戳着天妇罗,“婚礼其实不着急的,办不办都可以,我不太在意这个。”

    “而且,你的工作也挺忙的,应该也抽不出时间。我下学期的课也不少,办婚礼的话还要请假。万一以后离婚了,就挺尴尬的……”

    “离婚?”冷幽幽的声音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景行皱着眉,浑身泛着冷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

    “不是搭伙过日子吗?”南山仍旧低着头,自然地接话,“应付完双方家长,能过多久就先过多久,到时候过不下去,再离也可以……”

    抬头和他四目相对,浓黑的瞳仁紧盯着她的眼。

    四周突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寂。

    南山垂下眼,食指拨着碎发到耳后,碰到助听器外壳上的塑料小拉绳,拨了拨。

    剩下的话都被堵上,只留下一句:

    “我不想公开。”

    调查要夜宿在山上,这几日的山火让山上的民宿早早都歇业了,夜宿只能住野外。

    南山收拾了帐篷、睡袋、手电,哦对,还有助听器的电池。

    东西不算多,但都是必不可少的。

    景行洗完澡,推门进客厅的时候,她正皱着眉费力地拉着收纳袋的拉链。

    “……”

    景行好像说了句话,他似乎有些生气,语气冷淡极了。

    她在家里没有带助听器的习惯,又因为过于专注拉拉链,没听清楚。

    两腿跪在收纳袋上,下意识回头看他的唇:

    “你刚刚说什……”

    景行弯着腰,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收纳袋,稍微一用力,拉链拉上。

    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她扭头的一瞬,水珠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一滴,又一滴。

    南山瞪圆了眼。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呼吸交织,喷洒在面上,燎得落在脸上的水珠似乎都蒸发了,浓黑的瞳孔中倒影着她微微惊慌的脸。

    她突然就想到被细雨冲刷过的榕树。

    光滑的革质叶面留不住水,雨滴沿着叶脉啪嗒啪嗒往下落,细细长长的气生根也被带得颤动。

    景行贴着她的耳朵,耐心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明天早上我送你。”

    有那么一瞬间,南山觉得他身上的冷气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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