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死死握住陈轻舟的手腕,大脑高速运转。

    “我不能死,我是目击证人,我是正当防卫,梁幽客、曹十七合伙杀了沈伶,我看到了,他们不知道,分尸,他们把沈伶的尸体装进一个柳条箱子,那个箱子是你的对不对?警察一定怀疑你,传讯,我能为你作证,”

    沈仪直勾勾地盯着陈轻舟,目光灼灼:

    “曹十七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他想杀了我,我不想死,我反击,我拿起桌上摆着的花瓶向他脑袋砸去,”沈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脑袋的血,他回头看我,抬手,我抄起椅子再次向他砸去,他倒下,眼睛直愣愣地睁着,看着我,我探他的鼻息,没有吐气,他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沈仪眼睛直愣愣地睁着,没有眨眼,看着陈轻舟。

    陈轻舟手脚冰冷,沈仪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人影,背对着她,满后脑勺的血,他缓缓转身,一个男人,嘴一张一合,“我死了,我怎么就死了?”是曹十七。

    陈轻舟浑身动弹不得。

    沈仪伸手在陈轻舟眼前晃了晃。

    陈轻舟意识回笼。

    “我信你所说的,但我信没用。”陈轻舟冷静分析:

    “除你以外,还有一个目击证人,如果是曹十七、梁幽客,他们不会让你逍遥这么久,因为夜长梦多,这个人很聪明,没有被你们发现,而且与曹十七关系紧密,深得他的信任,否则在他说出口的那刻,曹十七便会斩草除根,他和梁幽客不熟,或者说关系没好到一个地步,不然迎接你的便是1v2。”

    陈轻舟隐隐有了嫌疑人,她眼皮直跳。

    沈仪看着她:“符合你所说的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谁?”

    “陈浮休。”

    陈宅,客厅。

    陈浮休一手端着茶托,一手握着茶柄,垂眸,举止优雅。

    陈浮休打了一个喷嚏。

    正交谈着的陈缬、汇文中学校长理查迅看过来。

    “秋来转凉,偶感风寒。”陈浮休勾唇歪头一笑。

    陈缬命令服侍一旁的用人:“将窗户关上。”她是用英文说的,说罢,她看向理查迅,解释:“我们家的用人无一不是精通英、法两文,为了创作一个良好学习环境,我想,假使一个人从小便沐浴在文化的熏陶里,他学起语言或许会比别人顺利。

    “例如我的外甥女,她跟着我生活,在我的教育理念下渡过一个人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她在中西女塾读书,提前毕业,在清华学校获得公费赴美留学的机会,到美国,她没有迷失在灯红酒绿中,而是刻苦的学习,拿下理科学士,文科硕士、博士学位,事实上如果不是她继母离世,她依照孝道回国,她将会再获得一个理科学位。”

    陈缬滔滔不绝,因为作为校友亲戚,陈浮休在报读汇文中学上将有天然优势。

    中西女塾与汇文中学同属美以美会。

    理查迅聆听,闪烁白光的眼镜镜片下是一双看不透的双眼。

    陈浮休轻轻抿了口茶水,他想,比起所谓的教育理念,校友,这位理查迅校长或许对陈缬口袋里的支票更感兴趣。

    陈缬吐出最后一段话的最后一句话,“你认为我的孩子具备上汇文中学的潜质吗?”陈缬直视理查迅。

    理查迅滴水不漏道:“我们相信每一个孩子都具备上汇文中学的潜质。”一顿:“中国有句古话,有教无类,我们一直向贫困家庭的孩子提供奖学金,以支持他们完成学业,我校的许多家长都参与了这个慈善计划,孩子的将来便是国家的将来,您有兴趣了解参与吗?”

    陈缬松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便不叫问题,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孩子的将来便是国家的将来,这句话真不错,我很认同,为了慈善事业,为了国家未来,我愿意捐款一千大洋整。”

    陈缬写支票。

    理查迅微笑:“一千大洋?感谢您的捐款,这能为一百个孩子提供基础生活费,愿上帝保佑你。”

    不够,再添几个零。陈浮休仿佛听见。

    陈缬将原写的支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重写一张。

    “我想我方才说错了,是一万大洋。”

    更灿烂的微笑。“这能修建一层宿舍,我替露宿的寒门学子感谢您的无私。”

    陈缬一顿,再次将支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重写。

    “五万大洋整,为了慈善,为了未来。”

    理查迅起身,与陈缬握手:“我想令郎具备上我校的能力,感谢您的慷慨,我无比赞同您的想法,让令郎以特别生的身份入校,由我亲自辅导,我愿意修改、重定校规,翘首以盼您的光临。”

    金钱的力量。陈浮休想。顶级学府的校长也不过是一个俗人,最高法庭的法官也不过是一个庸才,金钱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你可以用它买到一切东西。

    谢随之面朝窗台,在二楼卧室,写信,陈浮休在后花园的网球场,与一众漂亮活泼的年轻人打网球。

    “咚咚,咚。”

    第二声与第三声间有明显的间隔。

    “请进。”

    一个人推门而入,随后将门反锁,径直向谢随之走来。

    谢随之动作一顿,笔尖晕染,一个随时间延长而渐渐庞大的墨点。

    “是我。”陈轻舟轻声道。

    既而响起的钢笔划过纸张的“哗哗”声。

    陈轻舟俯瞰网球场上,准确来说是一颗法国梧桐下,躲阴凉喝汽水的陈浮休。

    陈浮休注意到她,挥手,陈轻舟点头。

    陈浮休视角,关拢的窗户,拉上的窗帘。

    陈浮休在风中凌乱,抿唇。

    一位同学从陈浮休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该你上场了。”

    陈浮休回神,径直上场,颗颗爆头,引得一片哀鸿遍野。

    二楼卧室。

    陈轻舟道:“我来是有要事和你商量。”

    谢随之搁笔,两人对视。

    “陈浮休参与了两桩命案,一次是目击证人,知情不报,一次是间接从犯。”陈轻舟一顿,言简意赅:“一桩是分尸案,曹十七、梁幽客联手杀了沈伶,一桩是百乐门杀人纵火,曹十七想杀人灭口,沈仪反杀,沈仪欲销毁证据放火,这两桩和他都脱不开关系。”

    谢随之问:“他杀人了吗?”

    陈轻舟摇头。

    谢随之又问:“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参与了这两桩命案吗?”

    陈轻舟犹豫片刻,摇头。

    谢随之道:“那便是没有。还有事吗?”

    陈轻舟道:“如果放任浮休,日后一定会出大事的。”

    “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放心。”谢随之轻拍陈轻舟肩膀。

    “砰——!”的一声。

    陈轻舟、谢随之齐刷刷看向窗户。

    谢随之拉开窗帘。

    陈浮休手持网球拍站在目光所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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