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分，百乐门起火，陈轻舟抬手看表，凌晨三点五十，救火车姗姗来迟。
救火车上下了个人，是救火员的头，百乐门的经理迎了上去，递烟。
烟盒里放着张二十大洋的钞票。
那救火员的头目很自然地接过，一手悄无声息的将钞票放入口袋，经理点火，他吸烟，吐出一口白烟。
经理道：“您老快开始灭火吧。”
那头目看了他一眼，道：“我是饱了，兄弟们可还饿着了。”
救火车上，五、六个救火员，或坐、或站，五、六双眼睛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经理连连点头哈腰：“您说的是，是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一场，这样，”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面值七十大洋的庄票：“这七十大洋算我预付给兄弟们的辛苦费，灭火完后，另送每人香烟一包、大洋五块，如何？”
那头目未说话，就听救火车上一个极年轻的小伙喊：“五块大洋？你打发叫花子了！大家伙评评理，我们灭火出生入死，往火场里杀那么一趟，说不准命都得搭进去，现在物价这样高，五块大洋够做什么？够你平时一杯酒钱吗？兄弟们答不答应？”
救火车上的人喊：“不答应！”
那头目看着经理一笑：“不是我不答应，是大家伙不乐意，你知道的，就算我强推他们去灭火，他们心里不高兴，也就不好好干，到时候，少个装饰物件的，我这概不负责。”
头目吞云吐雾。
经理明知道他们这是在趁火打劫，但奈何有求于人，何况时间越长，损失越大，一咬牙，从钱包里拿出张百元庄票，和着那张七十的递给头目。
经理道：“事成之后，另送每人十五块钱，”他猛地扭头；“快救火吧！”
头目接过庄票，抬手对光一看，满意地笑了笑，揣进腰包里，拍了拍经理的肩。
头目道，“好说，”他扭头喊，“兄弟们上。”
救火车上的救火员得了命令，抱着水管往火场冲。
陈轻舟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救火队头目拿起钞票看时，她拍了一张，救火员抱着水管往火场冲时，她也拍了一张。
陈轻舟转身离去。
救火队头目叫住她。
“拿相机那女的，站住！”
陈轻舟停步。
“没错，说的是你。”
陈轻舟转身。
头目上前，一面武力威胁，一面道：“奶奶的，拍什么了？！”
陈轻舟向后退，同时从包里拿出职员证，翻开，上左贴着相片，右写着供职单位、姓名、年龄、籍贯、职别和一个大红色公章。
陈轻舟厉声道：“你是要袭击记者吗？上一个这么做的，现在还没刑满释放。”
头目改抢夺相机，陈轻舟死死护住。
陈轻舟道：“这台相机是《新报》公共财产，德国蔡司依康，市值两条黄鱼。”
黄鱼，黑话，既金条。
头目放手。
头目打量陈轻舟。
头目翻翻找找，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大洋钞票，递给陈轻舟，语气强硬：“把照片删了。”
陈轻舟不为所动。
头目继续翻翻找找，取出一张崭新的二十大洋钞票，是百乐门经理藏在烟盒里的那张，他的心在滴血，递给陈轻舟，手都在抖：“辛苦了，这是孙子孝敬您老的。”
陈轻舟垂眸。
前倨后恭。
头目慌了神，他的腿直哆嗦着，一颗心在颤抖，他咬牙闭眼，将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双手捧着，下跪，献给陈轻舟，恳求道：“小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一个母夜叉，房贷、车贷、高利贷，学费、杂费、伙食费，一家七口全靠我一个人养活，我一时糊涂才这么做的啊，大人明鉴！”
他匍匐在地，一手死死缠住陈轻舟的脚腕，一手抬起擦了擦眼边似有若无的泪。
陈轻舟试图抽出脚，未果。
陈轻舟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说：“起来吧。”
头目立即爬起，动作之迅速，行动之流畅。
“照片我是不会删的。”陈轻舟说。
头目一愣，将要摆起痛哭流涕的神情，就听陈轻舟冷冷说：“省省吧，这对我没用。你并非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
陈轻舟转身离去。
头目恼羞成怒，对着陈轻舟的背影喊：“你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陈轻舟脚步一顿，她向前走。
或许错误，仍然正确。
陈轻舟到海格路红十字医院，林霖易那里去。
陈轻舟敲门。
里面人喊：“请进。”
陈轻舟推门而入。
林霖易手拿听筒，向接线员报电话号码，一面看过来，是陈轻舟，一顿，将听筒挂回，道：“你来的正好，”他言简意赅：“曹十七死了。”
沈仪披着件透明睡袍，在浴室里，看着镜子，双眼血红，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咚！咚！咚！”
她扭头看，一群持枪的警察破门而入。
“别动！警察。”她听见他说。
沈仪头撕裂的痛，她蹲在角落，双手抱头。
门外人喊：“小姐！”“咚咚咚”地敲门，“小姐！”
是家里的用人。
沈仪抬手拿了只拖鞋直冲冲地砸向门。
世界清静。
没一会，“咚——咚——咚。”，轻声的，“小姐，小姐。”
像一只不敢现形的鬼怯怯地捏住她的衣角。
“有客来。”
沈仪神经紧绷，包打听？她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料。
“谁？”
低声的，“那位。”
“请她进来吧。你出去。”
沈仪起身，开锁，推门而出。
陈轻舟看她，带着点异样的神色。
沈仪故作轻松，坐下，为她沏茶。
烫壶。
“乡下田上来人带来的龙井，上好的茶叶，难得。”
置茶。
“难得你来见我，所谓何事？”她问。
陈轻舟看她温杯：“曹十七死了。”
沈仪面不改色，高冲。
“真是令人痛心的消息。”
茶叶在壶中翻滚，颤抖。
“他的葬礼，你预备穿什么颜色的服饰？”
陈轻舟直视她的眼睛，沈仪回避。
“红色？绿色？”
在英国文化里，在重大典礼上穿着红色服饰代表曾和某人有露水情缘，穿着绿色服饰代表嫉妒或不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仪道。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将要撞断肋骨，冲破胸膛，跳到陈轻舟面前，血淋淋的一颗心。
“自首吧。”陈轻舟起身，转身离去。
“站住！”沈仪厉声道。
陈轻舟驻足，转身看她，似笑非笑。
沈仪一下子变得很冷静：“曹十七死了，死无对证，一切都结束了。”
陈轻舟冷冷道：“昨晚你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挂断后，我又打了过去，你猜，接电话的人是谁？”
沈仪脸煞白，她的手握拳，松开，握拳。
“这不能证明什么。”
“这至少能证明，在昨夜，凌晨三点十分前，你们待在一块，在当晚失火的百乐门。”陈轻舟一顿：“你和他上了床，你脖子上有吻痕，你们发生了争执，你失手杀了他，你害怕，害怕入狱，于是放了把火，试图掩盖一切。”
沈仪道：“我是你的妹妹。”
“我是真相的女儿。”陈轻舟转身。
沈仪向前一扑，握住陈轻舟的手腕。
“梁幽客杀了沈伶！”
陈轻舟回头看她。
“梁幽客杀了沈伶！”
救火车上下了个人，是救火员的头，百乐门的经理迎了上去，递烟。
烟盒里放着张二十大洋的钞票。
那救火员的头目很自然地接过，一手悄无声息的将钞票放入口袋，经理点火，他吸烟，吐出一口白烟。
经理道：“您老快开始灭火吧。”
那头目看了他一眼，道：“我是饱了，兄弟们可还饿着了。”
救火车上，五、六个救火员，或坐、或站，五、六双眼睛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经理连连点头哈腰：“您说的是，是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一场，这样，”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面值七十大洋的庄票：“这七十大洋算我预付给兄弟们的辛苦费，灭火完后，另送每人香烟一包、大洋五块，如何？”
那头目未说话，就听救火车上一个极年轻的小伙喊：“五块大洋？你打发叫花子了！大家伙评评理，我们灭火出生入死，往火场里杀那么一趟，说不准命都得搭进去，现在物价这样高，五块大洋够做什么？够你平时一杯酒钱吗？兄弟们答不答应？”
救火车上的人喊：“不答应！”
那头目看着经理一笑：“不是我不答应，是大家伙不乐意，你知道的，就算我强推他们去灭火，他们心里不高兴，也就不好好干，到时候，少个装饰物件的，我这概不负责。”
头目吞云吐雾。
经理明知道他们这是在趁火打劫，但奈何有求于人，何况时间越长，损失越大，一咬牙，从钱包里拿出张百元庄票，和着那张七十的递给头目。
经理道：“事成之后，另送每人十五块钱，”他猛地扭头；“快救火吧！”
头目接过庄票，抬手对光一看，满意地笑了笑，揣进腰包里，拍了拍经理的肩。
头目道，“好说，”他扭头喊，“兄弟们上。”
救火车上的救火员得了命令，抱着水管往火场冲。
陈轻舟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救火队头目拿起钞票看时，她拍了一张，救火员抱着水管往火场冲时，她也拍了一张。
陈轻舟转身离去。
救火队头目叫住她。
“拿相机那女的，站住！”
陈轻舟停步。
“没错，说的是你。”
陈轻舟转身。
头目上前，一面武力威胁，一面道：“奶奶的，拍什么了？！”
陈轻舟向后退，同时从包里拿出职员证，翻开，上左贴着相片，右写着供职单位、姓名、年龄、籍贯、职别和一个大红色公章。
陈轻舟厉声道：“你是要袭击记者吗？上一个这么做的，现在还没刑满释放。”
头目改抢夺相机，陈轻舟死死护住。
陈轻舟道：“这台相机是《新报》公共财产，德国蔡司依康，市值两条黄鱼。”
黄鱼，黑话，既金条。
头目放手。
头目打量陈轻舟。
头目翻翻找找，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大洋钞票，递给陈轻舟，语气强硬：“把照片删了。”
陈轻舟不为所动。
头目继续翻翻找找，取出一张崭新的二十大洋钞票，是百乐门经理藏在烟盒里的那张，他的心在滴血，递给陈轻舟，手都在抖：“辛苦了，这是孙子孝敬您老的。”
陈轻舟垂眸。
前倨后恭。
头目慌了神，他的腿直哆嗦着，一颗心在颤抖，他咬牙闭眼，将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双手捧着，下跪，献给陈轻舟，恳求道：“小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一个母夜叉，房贷、车贷、高利贷，学费、杂费、伙食费，一家七口全靠我一个人养活，我一时糊涂才这么做的啊，大人明鉴！”
他匍匐在地，一手死死缠住陈轻舟的脚腕，一手抬起擦了擦眼边似有若无的泪。
陈轻舟试图抽出脚，未果。
陈轻舟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说：“起来吧。”
头目立即爬起，动作之迅速，行动之流畅。
“照片我是不会删的。”陈轻舟说。
头目一愣，将要摆起痛哭流涕的神情，就听陈轻舟冷冷说：“省省吧，这对我没用。你并非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
陈轻舟转身离去。
头目恼羞成怒，对着陈轻舟的背影喊：“你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陈轻舟脚步一顿，她向前走。
或许错误，仍然正确。
陈轻舟到海格路红十字医院，林霖易那里去。
陈轻舟敲门。
里面人喊：“请进。”
陈轻舟推门而入。
林霖易手拿听筒，向接线员报电话号码，一面看过来，是陈轻舟，一顿，将听筒挂回，道：“你来的正好，”他言简意赅：“曹十七死了。”
沈仪披着件透明睡袍，在浴室里，看着镜子，双眼血红，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咚！咚！咚！”
她扭头看，一群持枪的警察破门而入。
“别动！警察。”她听见他说。
沈仪头撕裂的痛，她蹲在角落，双手抱头。
门外人喊：“小姐！”“咚咚咚”地敲门，“小姐！”
是家里的用人。
沈仪抬手拿了只拖鞋直冲冲地砸向门。
世界清静。
没一会，“咚——咚——咚。”，轻声的，“小姐，小姐。”
像一只不敢现形的鬼怯怯地捏住她的衣角。
“有客来。”
沈仪神经紧绷，包打听？她死死抓住胸前的衣料。
“谁？”
低声的，“那位。”
“请她进来吧。你出去。”
沈仪起身，开锁，推门而出。
陈轻舟看她，带着点异样的神色。
沈仪故作轻松，坐下，为她沏茶。
烫壶。
“乡下田上来人带来的龙井，上好的茶叶，难得。”
置茶。
“难得你来见我，所谓何事？”她问。
陈轻舟看她温杯：“曹十七死了。”
沈仪面不改色，高冲。
“真是令人痛心的消息。”
茶叶在壶中翻滚，颤抖。
“他的葬礼，你预备穿什么颜色的服饰？”
陈轻舟直视她的眼睛，沈仪回避。
“红色？绿色？”
在英国文化里，在重大典礼上穿着红色服饰代表曾和某人有露水情缘，穿着绿色服饰代表嫉妒或不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仪道。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将要撞断肋骨，冲破胸膛，跳到陈轻舟面前，血淋淋的一颗心。
“自首吧。”陈轻舟起身，转身离去。
“站住！”沈仪厉声道。
陈轻舟驻足，转身看她，似笑非笑。
沈仪一下子变得很冷静：“曹十七死了，死无对证，一切都结束了。”
陈轻舟冷冷道：“昨晚你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挂断后，我又打了过去，你猜，接电话的人是谁？”
沈仪脸煞白，她的手握拳，松开，握拳。
“这不能证明什么。”
“这至少能证明，在昨夜，凌晨三点十分前，你们待在一块，在当晚失火的百乐门。”陈轻舟一顿：“你和他上了床，你脖子上有吻痕，你们发生了争执，你失手杀了他，你害怕，害怕入狱，于是放了把火，试图掩盖一切。”
沈仪道：“我是你的妹妹。”
“我是真相的女儿。”陈轻舟转身。
沈仪向前一扑，握住陈轻舟的手腕。
“梁幽客杀了沈伶！”
陈轻舟回头看她。
“梁幽客杀了沈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