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故事的开头应该有美丽的烟花（NO.13-16）
NO.13
陈望不理解自家娇生惯养的老姐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她知道陈年年肯定没有做饭的乐趣，不然小时候他们父母吵着离婚时两人也不会宁可啃点过期面包也没人进厨房了。出国之后自然更不会，因为父母复婚了，留他在国内吃苦，女儿带在了身边享福。
可是江肆却能懂一些，在他高中毕业之后，他自己做了很多的饭，也自己一个人吃了很多的饭。
这和有没有人陪着无关，和自己想不想一个人待待有关。
也许这不是陈望不解的答案，但好像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无解。因为无解，所以只能让他慢慢变得不重要，窗外天色在变暗淡，白天里过去了很多时间，在不同场合，发生太多故事，花丛下会飞过无数只蝴蝶，蓝天上大雁从南飞到北，他们相逢又离开，又写出自己不为彼此知道的故事。还好每天都有夜，无论怎么样的故事都会以夜色到来作为一个结果，蝴蝶也好，大雁也好，总要归巢。
在整个屋子里，此刻兴致最高的应该只有厨房里的锅铲了。在陈年年的手上，锅铲总算碰到了正儿八经的食材，摆脱了搅拌空气还要磕碰锅底的空虚，像是交响乐剧团里等待演奏的指挥棒总算碰到个识货的指挥家，挤掉了莞莞类卿演了这么久的棒棒糖，总算能发出点能听的响儿了。
菜很快炒好，四菜一汤，陈年年从厨房门边递出来，陈望江肆在门口接着。
此时屋子里的每个人状态都调节的差不多了，陈望几次三番想闯进厨房，都被陈年年举着锅铲铲了出来。
陈望抬头从卧室窗户向外望去，他怀疑自家老姐买了外卖吊着进了厨房装盘。
陈望的外卖也到了，江肆把包装盒里的帝王蟹拆出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你本来想把这玩意儿在厨房装盘当做你自个儿做的？咱家有这么大的盆吗？还是你打算拿浴缸装？”
陈望摸了摸鼻，“那你还不快去把浴缸拆一下。”
陈年年出现在了江肆的背后，举着锅铲找着一块干净的地方连续敲了好几下陈望的脑门，“还吵吵！洗手吃饭去！”
然后看向江肆，“超市买的酒呢？拿出来吧。”
NO.14
三人喝着酒吃完了晚饭。
饭桌上的酒喝的不起劲，刚开始喝没有那么快就能追忆往昔，举杯放杯都还是那几句祝酒词，客套话。江肆突然想多喝一点，喝久一点，因为他看到陈年年喝的好像还挺开心。
于是什么样的祝酒词都说出来了。
“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
“清明节快乐！”
“身体健康！”
“恭喜发财！”
“百年好合！”
喝的江肆脸都红了。
陈年年还在一旁踹陈望呢，骂道：“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貌！”
陈望只是缩起身子，在一旁傻乐。
下了饭桌，太阳也彻底下了山，赏赐完夕阳的天终于不肯大方了，落地窗外的夜色无星也无月，好在望北灯火通明，夜色反倒没有黄昏那般寂寥。
三人围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思索漫漫长夜怎么度过。
“继续真心话大冒险！”陈年年举手。
“不要。”陈望满脸不屑，“我的秘密你别想套出来？”
“你还有秘密？”江肆诧异，他想不出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老板还能有什么秘密。
“白痴，”陈望翻了个白眼，“人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很重要，那是商业机密，不能泄露，你们两玩吧！”
“哟哟哟商业机密，”陈年年在旁嗤笑，“别给我们家败光了就算菩萨显灵。”
“这样吧江肆我们玩！”陈年年又看向江肆，“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喝一杯，然后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如果你输了，陈望陪你一杯，如果我输了，陈望陪我一杯。”
说完她的手就举在了空中。
“成交！”江肆迅速拍上陈年年的手。
“喂喂喂没人关心我是吗！”陈望却没有生气，反而摩拳擦掌，“那就让我给你们两都喝趴！”
NO.15
江肆想输，很想很想。
他没办法想到一个更好的方式，能够多说出一点真心话，更何况还有酒精，酒精此时没有赐予江肆任何的勇气，但是赐予了他很多的借口。他想如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可以怪罪到酒精上。
可是说着自己想说真心话，但连江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真心话。
但很遗憾的是，江肆赢了。
拳对上了布。
“真心话真心话。”陈年年抢了江肆想要的台词，洋洋得意。
真心话？他想知道的真心话是什么？
江肆顿了顿，终于问出口。
“你高中之后，过的好吗？”
正在喝酒的陈望一口把酒喷了出来，像是楼下小区里的喷泉。
“别管我，你们继续。”陈望抽出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回过头，又拿纸擦了擦陈年年的脸，陈年年被喷泉误伤了。
“你问的问题是不是太广泛了？”陈年年愣了片刻，没有对着陈望发脾气，只是把刚刚那杯溅到了喷泉的酒倒给了陈望，自己又倒了一杯，小口喝完。
广泛的问题？
江肆问自己，难得的机会，我到底在关心着什么？我又想知道什么样的问题看到怎么样的真心？
他不知道，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泡沫里好像有无数个自己的倒影。
终南那场大火之后陈年年就离开了终南，这么多年记忆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本来想借着酒去寻找到一些暧昧的感觉，用来弥补曾经的遗憾。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酒精碰着酒精，觥筹交错间两人追忆往昔，音乐变换天旋地转，等到高兴的或者难过的事情涌上心头，两个人的心就凑的更近。
但是为什么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这个答案不就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江肆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那么广泛的问题，只用几个字就能概括。那么这个问题不再广泛，而且它的答案，肯定也至关重要。
可是只有几个字的答案，陈年年却还是想了很久。
“好。”陈年年说了出来，笑容灿烂，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一饮而尽。
第二次是江肆输了，还是拳对布，只是两人进行了调换。
“我的问题一样，你高中毕业之后，过的好吗？”
陈望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真是烂泥真是扶不上墙，我还碰到了一对快板。”
“好。”
江肆没有沉默，没有深思，甚至还有心情踹了陈望一脚，再把酒喝下去。
他和别人不一样，撒谎这件事他早已轻车熟路。
NO.16
陈望喝的很快，还得喝着双份酒，醉的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扒倒在沙发上，独留陈年年和江肆两人聊天喝酒。
酒过三巡，也许是十巡？或者是百巡。但都不重要了，两个人从南聊到北从东聊到西，却都只是抓着现在的事情反反复复的去说，而不顺着时间，再聊什么过去。
人们总是习惯于用一个很简短的词语去概括一段时间的长度。好像，当人写下酒过三巡的那一刻，一对男孩就可以斩鸡头拜把子和关羽老子称兄道弟。一对女孩可以从遇见过的美国东海岸的渣男骂到英国西海岸。甚至一对男女可以一直亲吻在一起，哪怕他们没有爱情。
当然，这不是江肆和陈年年。
对于他们，酒过三巡代表的时间可太多太多了。就像是在很多年前，在江肆不敢告诉陈望的照片里，在多少个逸夫楼顶的眺望，在掐好时间的偶遇，在无数个伏笔与铺垫里，等一个还没发生的故事出现未知的高潮，再拿一个“酒过三巡”去掩饰掉那些不被人熟知与看到在暗处发芽丛生的时光。
当然，这四个字的重点也可以不在“三巡”，而在“酒”。
这时候的酒已经赐予了他勇敢，许多话好像都已经从心头涌到了嘴边，他们想知道一个答案，却最终还是没有冲出时间的篱笆，还是独属于他的兵荒马乱。
江肆啊，你在犹豫什么？
酒都下肚了啊，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写在竹简上，发霉了生锈了，你的阳光回来了，为什么不能晒晒太阳？
于是江肆再次大杯啤酒下肚，脸色又红了一圈，抬头看了眼窗外，再回头，望向同样眼神迷离笑着的陈年年。
“年年姐，我们出去走走。”
“好。”
陈年年说。
路灯温暖的亮着，风里却有凉意，夜色沉闷，但好在云散开了些，月亮了探出来，月光盈盈，可江肆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沉默的云。
江肆总算不木讷或者害羞了，把外套披在陈年年身上。
陈年年醉迷了眼，看着啥都兴奋，明明好像都要撑不住了，见着电线杆子又是醉着大笑起来，喊着“啊这是我的好兄弟杆子兄啊！”然后张开双臂，还隔着小半米呢，就要腾空拥抱一个不会主动走来的电线杆子。
江肆没有阻止，只是伸手放在电线杆上防止陈年年磕到脑袋。
路灯下远远驶来一辆的士。
陈年年又兴奋了，探脑袋到马路边，喊着“泰克西！泰克西！”
江肆这下明白阻止了，连忙给人拽了回来。
陈年年软软地一倒，靠在江肆胸口。
一瞬间江肆变成电线杆子了。
只是这电线杆子的电流声着实大了点，还会漏电，本就红红的脸被电的更红。
但教训还是免不了的。
他低头训斥，“年姐你这多危险啊，万一你直接倒下去怎么办，变成了醉酒的女鬼怎么办啊。”
这时候还在贫嘴。
陈年年脑袋一抬，眼睛醉眯眯的还是睁不开，含糊不清地回应。
“啥，鬼，好喝嘛？”
“哎呀小丫头，咱们是唯物主义社会，是没有鬼的啦。”
那个的士开了过来，开车的是个半秃顶的大叔，马路空空荡荡，两人的对话也是被大叔听着。
那大叔笑眯眯的，瞧着也是跑惯了夜车，精神焕发，瞧着醉酒的两人，忍不住还是要继续打趣。
“不过那些变态杀人狂啊，开膛手杰克啊，还是很唯物的哦！小丫头大半夜可不要怕哦。”
江肆听着，本能地警惕起来，盯着那个半秃顶的大叔。
那大叔也是瞧见了江肆警惕的眼神，也是洒然一笑。
“哎呀小伙子别激动啊！叔是好人，纯的不能再纯的好人啊！连老太太碰瓷我都会扶起送医院的，不然怎么会沦落到开夜车呢。”
那大叔像是也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转身一番，掏出一沓东西，“瞧瞧，我可没骗你。都是锦旗。有几年前我们救援队在终南救火救出小孩大人送的，也有助人为乐拾金不昧的。看这报纸！报道的就是我们救援队！第一排左数第六个那个帅哥就是我啦！咱们这行啊，总是容易让人怀疑。尤其是我这种年轻潇洒的像望北吴彦祖的，老了成掉毛的吴彦祖，就莫名其妙地老是给人怀疑。哎呀呀，时代发展真快啊，我吴彦祖都不吃香喽。”
那大叔越说越开心，滔滔不绝地聊着。江肆结果那一沓锦旗，第一张就是他说的终南救火送的。江肆心颤一下，别的也没往下翻，就伸手还回去。
没伸过去，陈年年一口就咬了过来。
咬在锦旗上。
痛在大叔心。
大叔急得叫了起来。
“喂喂喂小姑娘住嘴啊住嘴！这这这这可不是狗狗玩的飞盘啊！而且你们现在玩的飞盘不是该拿手接了吗？别别别别咬了啊！”
大叔急得不行，又不敢硬抢，不断言语劝阻，可收效甚微。江肆脑子抽抽，竟然来灵感了，手放到陈年年下巴处，逗狗一样轻挠几下。
“哟哟哟，乖乖乖！”
还发出了一串羞耻的声音。
可是竟然有用？？陈年年傻乐几声，张嘴歪倒在江肆手心。
江肆举着一颗小脑袋，又放回肩膀。
大叔还在心疼，一边擦干口水一边询问，“哎呀呀，你们这是去哪啊？这老妹喝太重了吧？要不我先给你送医院？”
江肆小心的把陈年年抱进的士里，自己也钻进去。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陈年年大晚上想要去哪。
“想去，海边。”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姑娘，望北可是内陆城市啊，我们离海还是差着百八千里嘞。”的士大叔好心提醒。
江肆有了主意，拍了拍前排座椅，说，“师傅，去轻山江边上。”
终南望北一江之隔，这江就是轻山江。
师傅开心了，去江边也算是小有一段距离，小车子一溜烟疾驰而去。
大叔瞧着四五十岁，人们普遍觉得该是保温杯里泡枸杞手拿佛珠念念经的年纪，在这午夜街头，确是把广播开到最大，动次打次动感得不行，要不是江肆认路都得怀疑这大叔准备拉着一车夜店蹦迪。
陈年年却愈发听话和清醒，刚上车还靠在江肆肩膀嗷嗷两声国外生活的艰辛，然后再和大叔广播里的歌声接力。可越走越安静，走着走着甚至起身开了个窗，静静趴在窗户上。司机广播放的是《心墙》，还是dj版，整个车子动感的就像把蜡笔小新在跳扭屁股舞。可陈年年莫名的岁月静好让江肆升起了一丝不安和一丝心疼。
画面很诡异，就像《蜡笔小新》日常的故事在发生，电视剧里放的确是《四谎》的大结局。蜡笔小新都会思索好一会儿，是不是该哭一会儿应应景。
情绪是传染的病毒，也是溺水者的氧。但对于此时的江肆而言，他想做陈年年的氧，所以他决定先变成病毒。
江肆很快也从动感中解脱，坐在车里看着趴在窗户边的女孩，哪怕近在身边，又好像隔了很远。她们可以在最死寂无聊的夜里去和一根电线杆子翩翩起舞，又会等场子热起退居二线。你甚至可能会怀疑她在退出热闹的时候饶有兴趣地向八方来客敬了个礼，因为她认为这时候没人会看着她，所以她可以放心的离去，缩回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打着酒嗝昏昏欲睡。
可车里只有三个人，小到每一个角落都会是舞台的中央。
司机师傅还在□□摇摆，等着来个交警危险驾驶扣三分。
江肆看着她，她看着窗外。
很奇怪，但很快，车就到轻山江边上。
“八十八，发发发！wechat呕儿支付baby！小哥你选哪个呢？”司机师傅还是很嗨。
“wechat wechat。”江肆打开手机，扫码支付。陈年年打开车门，江风吹过长发飘起，夜色里像是一株朦胧的杨柳，她还迎着风伸了个懒腰。
“我说，”司机师傅压低声音，“这半夜到江边，多不安全啊。”
江肆也是把头低下去，没说话。或许也是喝多了吧，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可能也喝蒙圈了，已经接近凌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和陈年年来到江边。
那师傅转手塞了张名片出来，又是叮咛，“我说小伙子，我们本来也就是跑夜班嘛，这边人嘛少的很，就这边转转喽。你们要是走啦可以call我的啊！哥们望北吴彦祖，开车绝不赌。夜车那更是嗖嗖快，哦不过先说好啊！夜间车可不打折！”
江肆听出了几声关切，也是笑着应下。陈年年越走越远，远远回身招呼江肆过去。
江肆和司机师傅道别，也是小跑去到陈年年身边。
“小伙子，”司机师傅还是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江边风大，带女朋友逛逛就好早点回去啊！”
这大叔确实有着出乎寻常的关切。江肆不知道陈年年有没有听清，但自己心头一暖，转身倒退跑着，和这师傅挥手告别。
回身却看到司机师傅也缩进去了，窗户外只有一双潇洒的手，橙色的车也开进橙色的路灯里。
江肆还在倒退着小跑，目送师傅的远去。
于是又很理所当然的，一个踉跄，他摔了。
陈年年瞧见了摔倒的江肆，咯咯笑着跑过来，半蹲下来，路灯下小脸还是晕着几抹红。她饶有兴趣地调笑着，“呀呀呀！江小朋友几岁啦几岁啦！怎么走路还摔倒啦！”
声音模仿地确实很像幼稚园的大姐姐，不过另江肆奇怪的是刚刚眼前的大姐姐还是喜马拉雅山上的高岭之花遗世而独立，现在就下凡教幼稚园大班，果然生活所迫，猜不透女生。
好在她笑着笑着也是伸出了手，拉起了江肆。但作妖也不是一次就乐意做完。她又半蹲下去，像是拿手舀水泼在江肆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宝贝起来！宝宝不怕！”
江肆想起，这好像是终南老一辈的习俗，小孩子摔倒就做这个动作，好像是可以驱邪。可土地里有什么邪祟呢？土地公公吗？江肆看着陈年年哭笑不得，伸手扶着陈年年。
哭笑是一种选择，很快他选择了哭。
因为陈年年半蹲着身子重心不稳，看到伸过来的手以为是拉自己起身的，本能的一用力，两人一起翻下去了。
江肆倒地也来不及吃痛叫唤，很快翻身起来，学着陈年年讲她扶起，也是舀水念念有词，说着“宝贝起来！宝贝不怕！”
陈望不理解自家娇生惯养的老姐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她知道陈年年肯定没有做饭的乐趣，不然小时候他们父母吵着离婚时两人也不会宁可啃点过期面包也没人进厨房了。出国之后自然更不会，因为父母复婚了，留他在国内吃苦，女儿带在了身边享福。
可是江肆却能懂一些，在他高中毕业之后，他自己做了很多的饭，也自己一个人吃了很多的饭。
这和有没有人陪着无关，和自己想不想一个人待待有关。
也许这不是陈望不解的答案，但好像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无解。因为无解，所以只能让他慢慢变得不重要，窗外天色在变暗淡，白天里过去了很多时间，在不同场合，发生太多故事，花丛下会飞过无数只蝴蝶，蓝天上大雁从南飞到北，他们相逢又离开，又写出自己不为彼此知道的故事。还好每天都有夜，无论怎么样的故事都会以夜色到来作为一个结果，蝴蝶也好，大雁也好，总要归巢。
在整个屋子里，此刻兴致最高的应该只有厨房里的锅铲了。在陈年年的手上，锅铲总算碰到了正儿八经的食材，摆脱了搅拌空气还要磕碰锅底的空虚，像是交响乐剧团里等待演奏的指挥棒总算碰到个识货的指挥家，挤掉了莞莞类卿演了这么久的棒棒糖，总算能发出点能听的响儿了。
菜很快炒好，四菜一汤，陈年年从厨房门边递出来，陈望江肆在门口接着。
此时屋子里的每个人状态都调节的差不多了，陈望几次三番想闯进厨房，都被陈年年举着锅铲铲了出来。
陈望抬头从卧室窗户向外望去，他怀疑自家老姐买了外卖吊着进了厨房装盘。
陈望的外卖也到了，江肆把包装盒里的帝王蟹拆出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你本来想把这玩意儿在厨房装盘当做你自个儿做的？咱家有这么大的盆吗？还是你打算拿浴缸装？”
陈望摸了摸鼻，“那你还不快去把浴缸拆一下。”
陈年年出现在了江肆的背后，举着锅铲找着一块干净的地方连续敲了好几下陈望的脑门，“还吵吵！洗手吃饭去！”
然后看向江肆，“超市买的酒呢？拿出来吧。”
NO.14
三人喝着酒吃完了晚饭。
饭桌上的酒喝的不起劲，刚开始喝没有那么快就能追忆往昔，举杯放杯都还是那几句祝酒词，客套话。江肆突然想多喝一点，喝久一点，因为他看到陈年年喝的好像还挺开心。
于是什么样的祝酒词都说出来了。
“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
“清明节快乐！”
“身体健康！”
“恭喜发财！”
“百年好合！”
喝的江肆脸都红了。
陈年年还在一旁踹陈望呢，骂道：“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美貌！”
陈望只是缩起身子，在一旁傻乐。
下了饭桌，太阳也彻底下了山，赏赐完夕阳的天终于不肯大方了，落地窗外的夜色无星也无月，好在望北灯火通明，夜色反倒没有黄昏那般寂寥。
三人围坐在沙发上，又开始思索漫漫长夜怎么度过。
“继续真心话大冒险！”陈年年举手。
“不要。”陈望满脸不屑，“我的秘密你别想套出来？”
“你还有秘密？”江肆诧异，他想不出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老板还能有什么秘密。
“白痴，”陈望翻了个白眼，“人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很重要，那是商业机密，不能泄露，你们两玩吧！”
“哟哟哟商业机密，”陈年年在旁嗤笑，“别给我们家败光了就算菩萨显灵。”
“这样吧江肆我们玩！”陈年年又看向江肆，“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喝一杯，然后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如果你输了，陈望陪你一杯，如果我输了，陈望陪我一杯。”
说完她的手就举在了空中。
“成交！”江肆迅速拍上陈年年的手。
“喂喂喂没人关心我是吗！”陈望却没有生气，反而摩拳擦掌，“那就让我给你们两都喝趴！”
NO.15
江肆想输，很想很想。
他没办法想到一个更好的方式，能够多说出一点真心话，更何况还有酒精，酒精此时没有赐予江肆任何的勇气，但是赐予了他很多的借口。他想如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可以怪罪到酒精上。
可是说着自己想说真心话，但连江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真心话。
但很遗憾的是，江肆赢了。
拳对上了布。
“真心话真心话。”陈年年抢了江肆想要的台词，洋洋得意。
真心话？他想知道的真心话是什么？
江肆顿了顿，终于问出口。
“你高中之后，过的好吗？”
正在喝酒的陈望一口把酒喷了出来，像是楼下小区里的喷泉。
“别管我，你们继续。”陈望抽出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回过头，又拿纸擦了擦陈年年的脸，陈年年被喷泉误伤了。
“你问的问题是不是太广泛了？”陈年年愣了片刻，没有对着陈望发脾气，只是把刚刚那杯溅到了喷泉的酒倒给了陈望，自己又倒了一杯，小口喝完。
广泛的问题？
江肆问自己，难得的机会，我到底在关心着什么？我又想知道什么样的问题看到怎么样的真心？
他不知道，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泡沫里好像有无数个自己的倒影。
终南那场大火之后陈年年就离开了终南，这么多年记忆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本来想借着酒去寻找到一些暧昧的感觉，用来弥补曾经的遗憾。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酒精碰着酒精，觥筹交错间两人追忆往昔，音乐变换天旋地转，等到高兴的或者难过的事情涌上心头，两个人的心就凑的更近。
但是为什么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这个答案不就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江肆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那么广泛的问题，只用几个字就能概括。那么这个问题不再广泛，而且它的答案，肯定也至关重要。
可是只有几个字的答案，陈年年却还是想了很久。
“好。”陈年年说了出来，笑容灿烂，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一饮而尽。
第二次是江肆输了，还是拳对布，只是两人进行了调换。
“我的问题一样，你高中毕业之后，过的好吗？”
陈望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真是烂泥真是扶不上墙，我还碰到了一对快板。”
“好。”
江肆没有沉默，没有深思，甚至还有心情踹了陈望一脚，再把酒喝下去。
他和别人不一样，撒谎这件事他早已轻车熟路。
NO.16
陈望喝的很快，还得喝着双份酒，醉的也很快，没一会儿就扒倒在沙发上，独留陈年年和江肆两人聊天喝酒。
酒过三巡，也许是十巡？或者是百巡。但都不重要了，两个人从南聊到北从东聊到西，却都只是抓着现在的事情反反复复的去说，而不顺着时间，再聊什么过去。
人们总是习惯于用一个很简短的词语去概括一段时间的长度。好像，当人写下酒过三巡的那一刻，一对男孩就可以斩鸡头拜把子和关羽老子称兄道弟。一对女孩可以从遇见过的美国东海岸的渣男骂到英国西海岸。甚至一对男女可以一直亲吻在一起，哪怕他们没有爱情。
当然，这不是江肆和陈年年。
对于他们，酒过三巡代表的时间可太多太多了。就像是在很多年前，在江肆不敢告诉陈望的照片里，在多少个逸夫楼顶的眺望，在掐好时间的偶遇，在无数个伏笔与铺垫里，等一个还没发生的故事出现未知的高潮，再拿一个“酒过三巡”去掩饰掉那些不被人熟知与看到在暗处发芽丛生的时光。
当然，这四个字的重点也可以不在“三巡”，而在“酒”。
这时候的酒已经赐予了他勇敢，许多话好像都已经从心头涌到了嘴边，他们想知道一个答案，却最终还是没有冲出时间的篱笆，还是独属于他的兵荒马乱。
江肆啊，你在犹豫什么？
酒都下肚了啊，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写在竹简上，发霉了生锈了，你的阳光回来了，为什么不能晒晒太阳？
于是江肆再次大杯啤酒下肚，脸色又红了一圈，抬头看了眼窗外，再回头，望向同样眼神迷离笑着的陈年年。
“年年姐，我们出去走走。”
“好。”
陈年年说。
路灯温暖的亮着，风里却有凉意，夜色沉闷，但好在云散开了些，月亮了探出来，月光盈盈，可江肆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沉默的云。
江肆总算不木讷或者害羞了，把外套披在陈年年身上。
陈年年醉迷了眼，看着啥都兴奋，明明好像都要撑不住了，见着电线杆子又是醉着大笑起来，喊着“啊这是我的好兄弟杆子兄啊！”然后张开双臂，还隔着小半米呢，就要腾空拥抱一个不会主动走来的电线杆子。
江肆没有阻止，只是伸手放在电线杆上防止陈年年磕到脑袋。
路灯下远远驶来一辆的士。
陈年年又兴奋了，探脑袋到马路边，喊着“泰克西！泰克西！”
江肆这下明白阻止了，连忙给人拽了回来。
陈年年软软地一倒，靠在江肆胸口。
一瞬间江肆变成电线杆子了。
只是这电线杆子的电流声着实大了点，还会漏电，本就红红的脸被电的更红。
但教训还是免不了的。
他低头训斥，“年姐你这多危险啊，万一你直接倒下去怎么办，变成了醉酒的女鬼怎么办啊。”
这时候还在贫嘴。
陈年年脑袋一抬，眼睛醉眯眯的还是睁不开，含糊不清地回应。
“啥，鬼，好喝嘛？”
“哎呀小丫头，咱们是唯物主义社会，是没有鬼的啦。”
那个的士开了过来，开车的是个半秃顶的大叔，马路空空荡荡，两人的对话也是被大叔听着。
那大叔笑眯眯的，瞧着也是跑惯了夜车，精神焕发，瞧着醉酒的两人，忍不住还是要继续打趣。
“不过那些变态杀人狂啊，开膛手杰克啊，还是很唯物的哦！小丫头大半夜可不要怕哦。”
江肆听着，本能地警惕起来，盯着那个半秃顶的大叔。
那大叔也是瞧见了江肆警惕的眼神，也是洒然一笑。
“哎呀小伙子别激动啊！叔是好人，纯的不能再纯的好人啊！连老太太碰瓷我都会扶起送医院的，不然怎么会沦落到开夜车呢。”
那大叔像是也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转身一番，掏出一沓东西，“瞧瞧，我可没骗你。都是锦旗。有几年前我们救援队在终南救火救出小孩大人送的，也有助人为乐拾金不昧的。看这报纸！报道的就是我们救援队！第一排左数第六个那个帅哥就是我啦！咱们这行啊，总是容易让人怀疑。尤其是我这种年轻潇洒的像望北吴彦祖的，老了成掉毛的吴彦祖，就莫名其妙地老是给人怀疑。哎呀呀，时代发展真快啊，我吴彦祖都不吃香喽。”
那大叔越说越开心，滔滔不绝地聊着。江肆结果那一沓锦旗，第一张就是他说的终南救火送的。江肆心颤一下，别的也没往下翻，就伸手还回去。
没伸过去，陈年年一口就咬了过来。
咬在锦旗上。
痛在大叔心。
大叔急得叫了起来。
“喂喂喂小姑娘住嘴啊住嘴！这这这这可不是狗狗玩的飞盘啊！而且你们现在玩的飞盘不是该拿手接了吗？别别别别咬了啊！”
大叔急得不行，又不敢硬抢，不断言语劝阻，可收效甚微。江肆脑子抽抽，竟然来灵感了，手放到陈年年下巴处，逗狗一样轻挠几下。
“哟哟哟，乖乖乖！”
还发出了一串羞耻的声音。
可是竟然有用？？陈年年傻乐几声，张嘴歪倒在江肆手心。
江肆举着一颗小脑袋，又放回肩膀。
大叔还在心疼，一边擦干口水一边询问，“哎呀呀，你们这是去哪啊？这老妹喝太重了吧？要不我先给你送医院？”
江肆小心的把陈年年抱进的士里，自己也钻进去。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陈年年大晚上想要去哪。
“想去，海边。”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
“姑娘，望北可是内陆城市啊，我们离海还是差着百八千里嘞。”的士大叔好心提醒。
江肆有了主意，拍了拍前排座椅，说，“师傅，去轻山江边上。”
终南望北一江之隔，这江就是轻山江。
师傅开心了，去江边也算是小有一段距离，小车子一溜烟疾驰而去。
大叔瞧着四五十岁，人们普遍觉得该是保温杯里泡枸杞手拿佛珠念念经的年纪，在这午夜街头，确是把广播开到最大，动次打次动感得不行，要不是江肆认路都得怀疑这大叔准备拉着一车夜店蹦迪。
陈年年却愈发听话和清醒，刚上车还靠在江肆肩膀嗷嗷两声国外生活的艰辛，然后再和大叔广播里的歌声接力。可越走越安静，走着走着甚至起身开了个窗，静静趴在窗户上。司机广播放的是《心墙》，还是dj版，整个车子动感的就像把蜡笔小新在跳扭屁股舞。可陈年年莫名的岁月静好让江肆升起了一丝不安和一丝心疼。
画面很诡异，就像《蜡笔小新》日常的故事在发生，电视剧里放的确是《四谎》的大结局。蜡笔小新都会思索好一会儿，是不是该哭一会儿应应景。
情绪是传染的病毒，也是溺水者的氧。但对于此时的江肆而言，他想做陈年年的氧，所以他决定先变成病毒。
江肆很快也从动感中解脱，坐在车里看着趴在窗户边的女孩，哪怕近在身边，又好像隔了很远。她们可以在最死寂无聊的夜里去和一根电线杆子翩翩起舞，又会等场子热起退居二线。你甚至可能会怀疑她在退出热闹的时候饶有兴趣地向八方来客敬了个礼，因为她认为这时候没人会看着她，所以她可以放心的离去，缩回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打着酒嗝昏昏欲睡。
可车里只有三个人，小到每一个角落都会是舞台的中央。
司机师傅还在□□摇摆，等着来个交警危险驾驶扣三分。
江肆看着她，她看着窗外。
很奇怪，但很快，车就到轻山江边上。
“八十八，发发发！wechat呕儿支付baby！小哥你选哪个呢？”司机师傅还是很嗨。
“wechat wechat。”江肆打开手机，扫码支付。陈年年打开车门，江风吹过长发飘起，夜色里像是一株朦胧的杨柳，她还迎着风伸了个懒腰。
“我说，”司机师傅压低声音，“这半夜到江边，多不安全啊。”
江肆也是把头低下去，没说话。或许也是喝多了吧，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可能也喝蒙圈了，已经接近凌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和陈年年来到江边。
那师傅转手塞了张名片出来，又是叮咛，“我说小伙子，我们本来也就是跑夜班嘛，这边人嘛少的很，就这边转转喽。你们要是走啦可以call我的啊！哥们望北吴彦祖，开车绝不赌。夜车那更是嗖嗖快，哦不过先说好啊！夜间车可不打折！”
江肆听出了几声关切，也是笑着应下。陈年年越走越远，远远回身招呼江肆过去。
江肆和司机师傅道别，也是小跑去到陈年年身边。
“小伙子，”司机师傅还是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江边风大，带女朋友逛逛就好早点回去啊！”
这大叔确实有着出乎寻常的关切。江肆不知道陈年年有没有听清，但自己心头一暖，转身倒退跑着，和这师傅挥手告别。
回身却看到司机师傅也缩进去了，窗户外只有一双潇洒的手，橙色的车也开进橙色的路灯里。
江肆还在倒退着小跑，目送师傅的远去。
于是又很理所当然的，一个踉跄，他摔了。
陈年年瞧见了摔倒的江肆，咯咯笑着跑过来，半蹲下来，路灯下小脸还是晕着几抹红。她饶有兴趣地调笑着，“呀呀呀！江小朋友几岁啦几岁啦！怎么走路还摔倒啦！”
声音模仿地确实很像幼稚园的大姐姐，不过另江肆奇怪的是刚刚眼前的大姐姐还是喜马拉雅山上的高岭之花遗世而独立，现在就下凡教幼稚园大班，果然生活所迫，猜不透女生。
好在她笑着笑着也是伸出了手，拉起了江肆。但作妖也不是一次就乐意做完。她又半蹲下去，像是拿手舀水泼在江肆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宝贝起来！宝宝不怕！”
江肆想起，这好像是终南老一辈的习俗，小孩子摔倒就做这个动作，好像是可以驱邪。可土地里有什么邪祟呢？土地公公吗？江肆看着陈年年哭笑不得，伸手扶着陈年年。
哭笑是一种选择，很快他选择了哭。
因为陈年年半蹲着身子重心不稳，看到伸过来的手以为是拉自己起身的，本能的一用力，两人一起翻下去了。
江肆倒地也来不及吃痛叫唤，很快翻身起来，学着陈年年讲她扶起，也是舀水念念有词，说着“宝贝起来！宝贝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