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于匆忙,她需得把家里面的人认清楚才是。

    换好衣服只好跟着那几个婆子又换了地方——松竹小院。

    一入门,又是岑氏,她手颤颤巍巍地触碰着沈雁栖的脸庞。

    “锦儿!”

    嘴巴抖得厉害,喉咙发出颤音。

    沈雁栖缓缓来了一句:

    “母亲。”

    日后都要这么叫了。

    岑氏点点头,和刚才的样子大相径庭。

    一大家子都在此处用饭,她看到了许多生人,这府里,她才是生人才对。

    岑氏拉着她走向一个老太太,人生得慈眉善目,为人如何就难说了。

    “老祖宗,我们锦儿回来了!”

    沈雁栖耳根子发痛,她看向岑氏,岑氏泪眼婆娑,不看她一下。

    “孙儿,见过老祖宗。”

    她福了福身子,老太太伸手拉她,沈雁栖小心翼翼地上前去。

    老人家的怀抱很温暖,可惜也是从不记得她的。

    “你这个犯浑的锦儿,侯门贵女无数,和亲怎么也不会落到你头上,你跑了万一有个好歹,要我怎么活呀……”

    老太太拿着一张帕子捂嘴哭泣。沈雁栖顿时手足无措,心中也甚是羡慕,沈如锦有这么多人疼着爱着。

    她从小跟着舅舅跑,娘亲对她也是忽冷忽热的。

    “锦儿无意如此……”

    沈雁栖掐着自己的大腿根儿,也挤出眼泪跟着老太太一起哭。

    哭声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也一起放声痛哭。

    “呜呜呜呜呜……”

    直到沈琢回府。

    “这怎么都痛哭流涕的?”

    他直接走向自己的夫人,夫人也是泣不成声,见他来了,不顾礼仪扑在他身上,遍捶遍哭。

    “夫人,这到底怎么了?”

    “无事,就是,就是……你自个儿看吧。”

    沈琢走向老太太,瞅见了沈雁栖,也将其误认为沈如锦。

    “锦儿?”

    这二字犹如利剑一样扎心。

    “应是父亲。”

    她欲起身行礼,老太太一直紧紧抓着她不放,擦干净眼泪,怒气冲冲看着沈琢。

    “你来做什么?”

    “我,儿子竟不能来么?”

    沈琢一头雾水地说。

    “这次可以看好了锦儿,不可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也不知谁乱传,说大梁祁王看上定国公嫡女了,锦儿一跑就不见了踪影。咱们锦儿与太子的婚事可办成?”

    沈琢急忙打断:

    “成了成了,就是,就是儿子这边收到消息,传言太子这几年不近女色,泄火的小厮也不曾有,不举传言似乎非虚。”

    他今日心急入宫,厚着脸皮求了婚事,没想到皇帝一口就答应了,先前几番提示都没有动静,别是太子当真体虚。

    老太太的情绪愈演愈烈:

    “你这个混账东西,太子这五年西行剿匪,锦儿遭逢大难,需得趁太子不知流言之时就把婚事办了。”

    老太太举着自己的拐杖就往沈琢身上招呼,沈琢不偏不倚地受着,直接跪在地上受罚。

    “是,明日大婚,明日……”

    他还没说完眼中带着些许深意,瞧了一眼沈雁栖。

    这次看出了一些不同。

    此女不如锦儿端庄,到底是乡野出身的女子,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儿子有错,一定合理解决此事!”

    “这可是你说的!我的锦儿一定不能有事。”

    老太太对着沈琢严厉非常,对着孙女儿最是疼爱。

    问了沈雁栖很多事,她都一一敷衍过去。

    饭桌上大抵把府里的人都认清了。

    定国公府人丁不多,沈琢有三子二女,府中几乎没人知道沈雁栖的存在。

    二房、三房人丁兴旺些,弟弟妹妹居多,她一一认过长辈以后,便被沈琢叫到书房里边。

    “你就是张氏的女儿?”

    语气比无根水还要淡,不过沈雁栖早就做好准备了。

    “是。”

    “锦儿才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沈雁栖差一点没站稳,眸子有些发红,自嘲地笑道。

    “我明白!”

    “今日你与太子见面了。”

    是肯定非询问,沈雁栖急忙解释:

    “我与太子毫无瓜葛!”

    她一点攀龙附凤的心都没有,不过看昨日的太子对她的态度,一定爱慕沈如锦已久。

    沈琢脸上毫无表情,也不看她一眼。

    “没说你有,你想你娘回来?”

    “对。”

    沈雁栖攥紧了手,看来是岑氏提前与他通过气儿了,她不敢再相信他,即便是亲爹。

    “回来可以,我还能抬她做妾,我只有一点,你必须代替你姐姐,近日谣言盛起,锦儿心生惧意,失踪了,在你姐姐被找回之前,你就是沈如锦,我的嫡女,太子正妃。”

    “是。”

    这些事儿岑氏已经强调过了。

    沈琢放下纸笔,缓缓走过来,眼神阴狠,没有一丁点儿柔情。

    “你不可心生歹念,老老实实假扮你姐姐,嫁给太子。你不能怀孕,其实就算生下孩子你也一样没有出头之日。你可别忘了,你娘,你娘一族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牢牢攥着。”

    “小女明白。”

    沈雁栖心痛,他的一字一句像利箭出弦,又准又狠。

    他补充道:

    “待锦儿回来,你若贪恋富贵不愿离开,就准备给锦儿当一辈子替身,你的孩子也会养在她膝下。”

    这话真是比冰川的寒风都要透彻心扉,沈雁栖要是知道亲爹是这样一副面孔,打死她都不会回来的。

    “若你愿意离开,为父一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一定不会辱没了你!”

    先给一棒子,再给一颗半甜不甜的枣,真是把她当成乞丐了。

    “爹,好!我答应你,我想问你一句,你对我娘,有没有,片刻的想念呢?”

    想必是没有的,沈雁栖时常见到自己的娘,看着明月,手里握着一块玉佩思念旧人。

    沈琢哼笑一声。

    “有,你满意了?”

    沈雁栖说道:

    “满意了,我也一定会让您达成所愿的。”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在滴血,不敢想象这番话要是落在娘亲耳里会是怎样的。

    沈雁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直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尾椎骨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啊—-”

    她跺脚几下,就要起身,四肢都被人控制住。

    她猛地睁开眼睛。

    “你们干什么?”

    老的少的足足有六个人围住她,其中就有昨天被她修理的李嬷嬷。

    “二小姐,不,大小姐,你难道忘了今日大婚?”

    大份的脂粉成堆地扑在她脸上。

    沈雁栖从小就不喜欢涂抹粉,那些东西扑在脸上发痒不说,还时常长痘痘。

    她又起,她们又按。

    “昨日小姐答应得好好的,不会现在反悔了吧?”

    沈雁栖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你们涂吧。”

    她忍着疼痛闭上眼睛,任由这些人造作自己的脸,为了娘亲别说敷粉了,毁容也不算什么。

    这些人的手劲不算小,她们一定是存心报复,沈雁栖感觉到有人掐了自己的脸。

    接着,手臂也被人抬起来,身上似乎加了两件衣服,她睁眼,她们已经加到第五件了。

    “不是,体弱之人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

    她们这些人就不担心给人憋坏了吗?怪不得沈如锦身体这么差劲。

    李嬷嬷按着她的肩膀,大声说道:

    “这可是司衣局,经由二十位手艺精湛的绣女缝制而成,大小姐请谨言慎行,东宫不比府里,一步错步步错,惹太子、娘娘不喜,可是会牵连国公府,您的贱奴娘亲也会受到牵连。”

    她的身体被人钳制住,这些话听着实在气人,不过确实是实话。

    金冠压头,凤钗入发,嫣红口脂涂唇,裸黛描眉。

    身子起立,霞帔挂在身上,拦腰束以云纱蜀锦腰带。

    裙摆随风起。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质地不同于以往的粗衣麻布,很是顺滑。

    “这身很衬小姐。”

    芜泽是新来的贴身丫鬟,这些人里边就这人的力道轻一些。

    捣腾了一个多时辰,沈雁栖像一具木偶任人牵引,耳边的的奏乐、鞭炮声充耳不闻,直到芜泽和小翠把她的手交给了陆行云

    他捏了捏她的手。

    沈雁栖缓过神来,呆愣地看他。

    嘴唇蠕动想说话,但这个时候似乎不宜开口。

    他说:

    “跟紧我。”

    她眼睛瞟向别处,原已经到了皇宫,宫殿气势凌人,排列整齐的人密密麻麻,她不由得心生惧意。

    金冠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

    洞房内,红木喜桌置于中央,各类糕点、贡品让人眼馋,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男人还握着她的手,他不说话她也不敢擅自开口。

    “咕噜咕噜~”

    “哈哈。”

    陆行云紧绷的神情松弛许多,他看向屋内的侍从。

    “你们先下去。”

    闲杂人等退下,他伸手靠近,沈雁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要干嘛,这么快就开始的吗?

    终于,手放在她鬓角处。

    “太子,我……”

    双手攥得很紧,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她头上的金冠取下,接着是一些发钗、步摇。这些东西他握在手心都不轻,她头上却顶着它们许久。

    陆行云眼中流露出些许心疼。

    “苦了你了。”

    “不苦,就是,就是……”

    她为难地看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已经是你的夫君,何须客气?”

    他见她的发丝飘动起来,粘在他的衣裳上,陆行云将这一缕秀发攥在手心,轻轻嗅一口。

    沈雁栖向旁边移动,隔开一些距离。

    “殿下,我,方才,方才,来了葵水,今日怕是不成。”

    她将头深埋胸前,不想今夜就与他做那事,万一明日嫡姐就找到了呢。

    “那你说,这块儿罗帕怎么交差。”

    陆行云将被子底下的精致手帕交给她。

    她摸了摸,质感还不错。

    “我,我……”

    沈雁栖将食指放在嘴边,准备咬破指头,总不能用他的血。

    这时他突然夺去她的手指,他们十指紧扣,她脸颊生热,十分难为情。

    “殿下。”

    “你不必如此。”

    话音一落,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割破自己的手心,滴下血液在罗帕上。

    “太子妃可安心些了?”

    沈雁栖点点头,但还是不敢看他。

    陆行云搂她入怀中。

    “为什么怕我?”

    昨日他就发觉到不对劲了,这丫头从前高傲得紧,就算是面对他也是不甘落于下风,今时今日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子,跟个鹌鹑似的。

    不过如今的她倒是比以前有生气,可爱得多。

    “我没有,就是,紧张,紧张。”

    她手中的许多小动作落入他眼中,这人想推又不敢推,进退两难。

    “莫不是在我剿匪的这段日子里,你有了心爱之人?”

    陆行云适才闲暇时,下属来报,沈如锦似乎和异邦来的祁王有所牵扯,叫人看见了。

    而他这五年殚精竭虑,从没考虑过婚姻大事,白白耽误了她几年。

    沈如锦就是看上别人也在情理之中,可昨日见她,甚合他心意。

    喜欢谈不上,一个顺眼的女子可遇不可求。

    搂腰的手渐渐收紧。

    沈雁栖以为他生气,慌忙地说:

    “没有,从来没有!”

    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蓦地一下,情绪提到了嗓子眼。

    “你只管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外,你我的婚约早该履行的,是我不对,你若有心仪的,或许我可成全于你。”

    说着,他胸中平白无故升起一股怒气。

    “没,没有的事,我向来闭门不出,哪有机会喜欢他人,我心中只喜欢殿下一个。”

    她小心翼翼地拉扯着他的袖子,眸子颜色深了些许,涌起一团水雾。

    陆行云的手缓缓移动到肩颈,两对身躯贴合,手上下抚摸。

    结合这门急促的大婚,以及她那巧合的“葵水”,他这新婚妻子有事瞒着他。

    那个人是祁王么?

    “你今日已经乏了,早点歇息。”

    他的手指将她鬓角间的碎发撩到耳后,随后她的腰带突然松了吓得她倒吸一口气。

    “殿下,你,你这是?”

    “难不成你要穿着霞帔入睡?这么多衣服,你能睡得着?”

    陆行云拉她起身,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卸下,只留下最单薄的一件。

    在她发愣之时,脚下突然踩空,被他拦腰抱起,放到床上,一床的首饰、杂物被他一手扫落在地。

    “殿下,我是真的不舒服!”

    上下眼皮都在跳,全身的绕毛都竖起来了。

    “晚安,太子妃。”

    他轻抚她的脸庞,落下一吻,四片唇瓣完整地印在一起。

    陆行云临走前戳了一下她发红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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