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到省医院后，医生说要动大手术，需要好多好多的钱。动完手术后，每天还要拿药养着。
手术费就像一个无底洞。
我妈将所有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家里生产脆饼的器材也全卖了，还是远远不够，她只能去借。在以分为单位的年代，买点菜都要掂量腰包的小百姓，又能借来多少钱？
我妈想过找转学生帮忙，拿起笔又默默放下。眼看舅舅的病一天天拖下去，借不来钱让全家陷入了恐怖的沉静。
最后打破沉静的是我奶奶。
奶奶说，她愿意出这笔钱，但不是借，而是作为我爸迎娶我妈的彩礼。
我妈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连我外婆是怎么回复的都没听见。
送走我奶奶后，外婆连连称赞：[还是王家大姐好，这年头能雪中送炭的人可不多见了，你嫁过去也不会吃苦。阿彬人又好，长的也不错，还帮了我们家那么多的忙，肯定会对你......]
[妈，我不嫁，钱我会再想办法，你不要答应。]
我妈很感激我爸，但是她不喜欢我爸，也不想嫁给他。
外婆一听，立马就火了：[这么好的人家，你还在想什么？你弟弟的病已经拖不起了，如果能借到钱也不会拖到现在。]
[你没听医生说吗，手术后你弟弟还要靠药养着，又是一大笔钱，除了阿彬这样好的人家，你说还有谁敢娶你？]
[因为弟弟，我放弃了学业，现在又要因为弟弟，我要放弃自己的幸福吗？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外婆抱着我妈也是泣不成声：[妈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你要看着你弟弟去死吗？别再想阿朗了，你们不合适，妈不会害你的，阿彬一定会对你好的。]
16
知道外婆已经打定主意，我妈就去求我奶奶。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后，我妈就同意嫁给我爸。
舅舅做完手术后，我爸和我妈的结婚日期也定了下来。转学生的信还是如期送达，只是我妈不再回信了。
没有收到我妈的回信，转学生就请假回来。
回来的那一天，好巧不巧，刚好是我妈结婚的前一天。
是的，就是这么狗血。
得知我妈要嫁人，而且还是因为医药费，转学生很生气，气我妈没有找他帮忙，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他抓着我妈的手，对我妈说：[钱的事，我会想办法还给他们，你现在跟我走，我们先离开这儿。]
我妈不肯：[我要是走了，我爸妈怎么办，我弟弟妹妹怎么办？]
结婚前一天跟别人跑了，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她是无所谓，可是外公外婆受不住。
她不能撇下一大家子，心安理得的离开。
[又是这样，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吗？]转学生紧紧抓着我妈的手不放，眼睛红红的。
我妈苦笑：[因为我是长女，我是大姐。]
[可你也是个人，不是工具！]
转学生怒吼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妈发火。
[你不走是吗，行，我去找他们，钱，我来还！]
见转学生要去找我爸，我妈拦住他。
经过舅舅大病一事，外公外婆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能再受刺激了。
两人僵持了下来。
这一晚，他们谈了很久。
这一晚，也是我妈婚前最后一次见转学生。
17
回去的路上，我妈遇见了我爸。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
然而他只是看了我妈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婚后的一个星期，我妈又开始捣鼓起她的生意。整天在外面跑，一年都回来不了几次。
那时候，海南的“私彩”生意很火，听说能赚不少钱。
伯父也跟着干，可是完全卖不出去，还赔了不少钱，伯父就让我妈过去帮他。
我妈那时做生意是真的有一手，就跟开挂似的。蹲了两天市场，回来就给我伯父的“私彩”版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一顿操作下来，当月我伯父就实现了扭亏为盈。
自那以后，我妈就跟我伯父合伙干。
钱是没少赚，我们家还成了全村第一个拥有黑白电视的“富裕”人家。可我妈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传言渐渐多了起来。
有说我妈在外面有人的；
有说看见我妈跟男人开房的；
还有说我妈能赚那么多钱，都是跟大佬睡出来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说。
婚后的第三年，奶奶受不了村里的流言蜚语，“勒令”我妈回家生孩子。
然后就有了我。
本应是爱情结晶的我，却成了困住我妈翱翔天空的锁链。
18
小时候我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我妈为了照顾我，不得不待在家里，当起了主妇。等我身体好了之后，公司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伯母以我妈多年未参与公司运营为由，想踢开我妈，伯父不同意就各种闹，甚至到了寻死觅活的程度。
架不住伯父的一再请求，我妈只好舍弃辛苦打拼下来的公司。那会儿海南刚建省不久，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是有的。
澄迈是个小县城，发展空间太小，我妈便提出想去三亚碰碰运气。遭到我奶奶的一致反对，还给我妈在县委大院里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
在当时可是个难得的好工作，很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外公外婆也苦口婆心劝我妈，要知足，别总瞎折腾。
加上我当时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
多重压力之下，我妈再一次被迫斩断了梦想的翅膀，选择了妥协。
兴许是发泄心中的愤懑，我妈喜欢上了唱歌。
一有时间就跟同事们去KTV。
同事有男有女。
我爸知道了，操起木棍就冲进去，把整个包厢砸得稀碎，还威胁我妈的同事，谁要是再邀请我妈出来唱K，就要他们好看。
自那以后，同事们有活动也不敢再叫我妈了。
我妈就改为打麻将，只要有时间就没日没夜地打，完全不着家。
我爸就吼我妈：
[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还有没有这个家？]
我妈就回怼我爸：
[你不也是天天泡在茶馆里，有什么资格说我？]
在我妈喜欢上唱歌的时候，我爸也喜欢上了去茶馆喝茶。
我爸喝茶跟别人不一样。
每次都点上一杯两块钱的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也不跟人交流，到点了就回家。
一回家没看到我妈，就开始踹东西。
家里的家具没几样是完好的。
总之，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他们要么不见面，要么就是吵个没完。
到省医院后，医生说要动大手术，需要好多好多的钱。动完手术后，每天还要拿药养着。
手术费就像一个无底洞。
我妈将所有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家里生产脆饼的器材也全卖了，还是远远不够，她只能去借。在以分为单位的年代，买点菜都要掂量腰包的小百姓，又能借来多少钱？
我妈想过找转学生帮忙，拿起笔又默默放下。眼看舅舅的病一天天拖下去，借不来钱让全家陷入了恐怖的沉静。
最后打破沉静的是我奶奶。
奶奶说，她愿意出这笔钱，但不是借，而是作为我爸迎娶我妈的彩礼。
我妈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连我外婆是怎么回复的都没听见。
送走我奶奶后，外婆连连称赞：[还是王家大姐好，这年头能雪中送炭的人可不多见了，你嫁过去也不会吃苦。阿彬人又好，长的也不错，还帮了我们家那么多的忙，肯定会对你......]
[妈，我不嫁，钱我会再想办法，你不要答应。]
我妈很感激我爸，但是她不喜欢我爸，也不想嫁给他。
外婆一听，立马就火了：[这么好的人家，你还在想什么？你弟弟的病已经拖不起了，如果能借到钱也不会拖到现在。]
[你没听医生说吗，手术后你弟弟还要靠药养着，又是一大笔钱，除了阿彬这样好的人家，你说还有谁敢娶你？]
[因为弟弟，我放弃了学业，现在又要因为弟弟，我要放弃自己的幸福吗？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我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外婆抱着我妈也是泣不成声：[妈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你要看着你弟弟去死吗？别再想阿朗了，你们不合适，妈不会害你的，阿彬一定会对你好的。]
16
知道外婆已经打定主意，我妈就去求我奶奶。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后，我妈就同意嫁给我爸。
舅舅做完手术后，我爸和我妈的结婚日期也定了下来。转学生的信还是如期送达，只是我妈不再回信了。
没有收到我妈的回信，转学生就请假回来。
回来的那一天，好巧不巧，刚好是我妈结婚的前一天。
是的，就是这么狗血。
得知我妈要嫁人，而且还是因为医药费，转学生很生气，气我妈没有找他帮忙，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他抓着我妈的手，对我妈说：[钱的事，我会想办法还给他们，你现在跟我走，我们先离开这儿。]
我妈不肯：[我要是走了，我爸妈怎么办，我弟弟妹妹怎么办？]
结婚前一天跟别人跑了，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她是无所谓，可是外公外婆受不住。
她不能撇下一大家子，心安理得的离开。
[又是这样，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吗？]转学生紧紧抓着我妈的手不放，眼睛红红的。
我妈苦笑：[因为我是长女，我是大姐。]
[可你也是个人，不是工具！]
转学生怒吼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妈发火。
[你不走是吗，行，我去找他们，钱，我来还！]
见转学生要去找我爸，我妈拦住他。
经过舅舅大病一事，外公外婆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能再受刺激了。
两人僵持了下来。
这一晚，他们谈了很久。
这一晚，也是我妈婚前最后一次见转学生。
17
回去的路上，我妈遇见了我爸。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
然而他只是看了我妈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婚后的一个星期，我妈又开始捣鼓起她的生意。整天在外面跑，一年都回来不了几次。
那时候，海南的“私彩”生意很火，听说能赚不少钱。
伯父也跟着干，可是完全卖不出去，还赔了不少钱，伯父就让我妈过去帮他。
我妈那时做生意是真的有一手，就跟开挂似的。蹲了两天市场，回来就给我伯父的“私彩”版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一顿操作下来，当月我伯父就实现了扭亏为盈。
自那以后，我妈就跟我伯父合伙干。
钱是没少赚，我们家还成了全村第一个拥有黑白电视的“富裕”人家。可我妈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传言渐渐多了起来。
有说我妈在外面有人的；
有说看见我妈跟男人开房的；
还有说我妈能赚那么多钱，都是跟大佬睡出来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说。
婚后的第三年，奶奶受不了村里的流言蜚语，“勒令”我妈回家生孩子。
然后就有了我。
本应是爱情结晶的我，却成了困住我妈翱翔天空的锁链。
18
小时候我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我妈为了照顾我，不得不待在家里，当起了主妇。等我身体好了之后，公司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伯母以我妈多年未参与公司运营为由，想踢开我妈，伯父不同意就各种闹，甚至到了寻死觅活的程度。
架不住伯父的一再请求，我妈只好舍弃辛苦打拼下来的公司。那会儿海南刚建省不久，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是有的。
澄迈是个小县城，发展空间太小，我妈便提出想去三亚碰碰运气。遭到我奶奶的一致反对，还给我妈在县委大院里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
在当时可是个难得的好工作，很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外公外婆也苦口婆心劝我妈，要知足，别总瞎折腾。
加上我当时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
多重压力之下，我妈再一次被迫斩断了梦想的翅膀，选择了妥协。
兴许是发泄心中的愤懑，我妈喜欢上了唱歌。
一有时间就跟同事们去KTV。
同事有男有女。
我爸知道了，操起木棍就冲进去，把整个包厢砸得稀碎，还威胁我妈的同事，谁要是再邀请我妈出来唱K，就要他们好看。
自那以后，同事们有活动也不敢再叫我妈了。
我妈就改为打麻将，只要有时间就没日没夜地打，完全不着家。
我爸就吼我妈：
[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还有没有这个家？]
我妈就回怼我爸：
[你不也是天天泡在茶馆里，有什么资格说我？]
在我妈喜欢上唱歌的时候，我爸也喜欢上了去茶馆喝茶。
我爸喝茶跟别人不一样。
每次都点上一杯两块钱的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也不跟人交流，到点了就回家。
一回家没看到我妈，就开始踹东西。
家里的家具没几样是完好的。
总之，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他们要么不见面，要么就是吵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