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相看这事，双方长辈心里明镜似的，但表面上还是不能说得太明显。
宋母向孟家递了帖子，告知明日想去府上拜会。过了正午，孟家就遣人回帖，言辞十分客气，说扫榻以待。
宋临晏被自家母亲这速度弄得猝不及防，人还恍惚着，刚回了屋，父亲已派下人拿来了明日要穿的衣服。
绛紫底的宝相花刻丝锦袍，崭新流光，整整齐齐地叠好送来，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
也不知在父亲那里放了多久。
若不是要去孟家，恐怕还不乐意给她。
宋临晏哭笑不得。
衣服送进柜里，下人转身开门，宋临晏才看见崔季年站在门口，正微微探头。
“姐夫，有事？”
她语气自然，下人不觉有异，行礼离开。
虽然母夫都同意了，但在她真正收用他之前，名义上他还是姐姐的寡夫，她的姐夫。
崔季年脸上微红，伸出手摊开，露出一只小小的白瓷药瓶。
“我来还药。”他低声道。
宋临晏瞥了一眼，说：“不必了，你拿着用吧。”
这会儿他看起来倒是乖巧得很。休息一夜，嘴唇上也起了些血色，不再那么苍白。
宋临晏温声道：“背后伤口可还疼？”
崔季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将药瓶收进袖口，惯常地叫了一声“姨妹”，话音未落便反应过来，脸后知后觉地烫了起来。
宋临晏可以淡定地叫他姐夫，可这会儿，他再喊“姨妹”，思绪总是会飞到昨晚的事上去。
哪家的姐夫会半夜勾引姨妹？
他羞耻得错开了眼神，把这称呼囫囵过去，接着问道：“……可要出门？”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锦袍真精致。”
宋临晏点点头：“明日去城东孟家。”
她没说去做什么，觉得没必要说。
孟家与宋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崔季年以为是谈生意，便没有再问。
他从宋临晏的住处往回走，沿着院廊，从院子东边，走回西边的屋子。
院廊下种着许多山茶花，是多年前从临海地方特意引种来的，此时已经开了一些白色的重瓣花，在冷风中轻颤。
崔季年站在廊下，眼神落在花上，手里握着药，内心隐隐浮上一丝难得的轻松。
瓷瓶被握得久了，已经沾上了体温。
很普通的伤药。但自从父亲去世，无论是在崔家被正夫惩戒，还是被宋远壑泄愤殴打，都不会有人递给他这么一只普通的药瓶。
宋母不常管家中杂事。宋父为人疏离，不会刻意磋磨他，但对他也颇为冷淡。
只在看见他带伤出现时，告诫他：“男儿要注意仪容。”
“你脸上有伤，却不掩盖，莫不是要引起别人对妻主的非议？”
他低头诺诺，回屋后对着镜子，用脂粉扑在淤青上，白色的粉惨淡得没一点儿生气。
不过皮肉伤，他已经忍习惯了。
冷风穿廊，白花摇动。
他不觉站了多久，渐渐身上有些生寒，便准备回屋。
“听说晏主子要娶夫了？”
崔季年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两个下人蹲在廊下，花丛掩映，看不清身影，只有说话声随着风飘过来。
“哪儿听来的？”
“夫人屋里说的……明儿去孟家定亲去了……”
另一人讶异道：“这么快？”
那人说：“不算快，你想想。”他压低了声音：“……一死，晏主子可就是宋家唯一的嫡女。”
“是呢，名正言顺……”
“原本还有人担心，宋家有这么个浪荡子，会拖累了宋家，现在好了，祸害自绝了。咱们的晏主子现在可是香饽饽。城里多少小公子盼着嫁过来。”
另一人表示赞同：“人品样貌，都是容州一等一的。”
两人感慨了两句，一人接道：“这么一说，我感觉孟家那小公子配不上我们晏主子，相貌不算绝色。”
另一人嗤笑了一声。
“样貌有什么用。还得看家世。”
“就那位……相貌好吧？宋家谁把他当回事？”
崔季年漠然收回视线。
身后的声音还在乐此不疲地传来，像游蛇一般，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钻进耳膜里。
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崔季年顺着游廊往回走，等回到屋里，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寒。正在扫除的小仆童扫过他的脸，惊疑道：“主子去时还好好的，回来怎么脸色这样差？”
仆童放下除尘的掸子，上来扶着崔季年，碰到他的手心，发现冷得像块冰。
他道：“无事，只是在外面呆久了。”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有心想躺会儿，又担心错过了晚饭的服侍，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仆童看了眼屋角的滴漏：“申时一刻。”
他看了看崔季年的脸，低声问：“可要叫大夫？”
“不必。”崔季年说，“我休息一会儿。待到了申末，麻烦你叫醒我。”
小仆童因为年纪小，又是刚来，在下人里头常受人欺负，因此才被遣到宋远壑屋里服侍。他本还忐忑会被脾气暴躁的宋远壑打骂，结果没两天宋远壑就出了事，留下的崔季年待他很客气。
他对这个主子挺有好感，此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保证到时候一定将人叫醒。
酉时初，到了饭点，等宋临晏到了正堂，却只看见了父亲，不由得有些讶异。
一般来说，此时崔季年都会在父亲旁边候着，等她和母亲入座。
“姐夫呢？”她问。
父亲看她一眼，转身对堂里的下人说了两句，那人点点头便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母便到了，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怎么不见崔季年？”
父亲扶着她坐下，道：“遣人去请了。”
他语气冷硬。对于循规蹈矩的宋父来说，身为小辈不先到来候着，还需要他遣人去叫，算是极大的失礼。
宋临晏看着父亲的冷脸，心下微疑，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分明下午见崔季年时，他还好好的。
她刚拿起筷子，听见身后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崔季年快步而来，身上还穿着白衣，头发只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他踏入正堂，因快走而微喘，低头拱手道：“母亲，父亲，我来晚了。”
宋母道：“可有事耽搁了？”
崔季年脸上微红：“回母亲，……是睡过了。”
在一旁的宋临晏眼看着宋父脸色一沉，心道不好，赶紧开口打断道：“到了便过来吧。”
崔季年道：“是。”
他站在宋临晏旁边，开始布菜。然而不过片刻，宋临晏便觉得不对劲——崔季年的呼吸声相比以前粗重许多。
她盯着那只夹菜的手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过去，攥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崔季年猛然一惊，筷子差点摔在桌子上。
他的手冰凉，相比起来，宋临晏的手心滚烫，几乎像火一样，给他被灼烧的错觉。
宋父不悦地抬起头：“晏儿，你做什么？”
宋临晏松开手，说：“姐夫发烧了。送他回去休息吧。”
大夫从房里出来，倚着药箱，刷刷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宋父：“小郎君风邪入体，没有大碍，但得祛风散寒，注意保暖。这药每日一煎，连服七日。”
宋父道了谢，将方子交给下人，嘱咐赶紧去抓药。
宋临晏在旁边看着，笑盈盈的。
宋父瞥了她一眼，道：“还不进去看看？”
她道：“我就知道父亲人好心善。”
宋父说：“你知道，别人恐怕不知道。若是生了病发了烧，说一句的功夫，非得强撑着来，是觉着我会吃人？给别人看见，传出去，莫不是以为我是哪样的恶公公？”
他觉着自己满肚子的委屈，对着女儿忍不住发泄出来。
宋临晏笑道：“哪有别人，都是家里人。”
她宽慰道：“姐夫也是没反应过来，才没告知父亲，想必不是故意的。”
宋父微叹一口气，挥挥手：“你快进去吧！”
宋临晏掀帘进去，此时天色转暗，屋里未点油灯。她点起蜡烛，转过身，崔季年躺在床上，仰起上半身，烛光倒映在他的眸光里。
那双狐狸眼此时被烧得微微含泪，显得无辜而可怜。
她坐在旁边，想伸手探探他额前的温度。崔季年却往下一滑，将鼻子嘴巴都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睁大看着她。
宋临晏：？
崔季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没事……别过了病气……”
宋临晏觉得他这样殊为可爱，不由得笑了两声：“倒是第一次见你生病。”
“意外。”他说。
“不算意外。”怕他把自己憋死，宋临晏平静的把他的被子扒下来，说：“昨日又受伤，又受凉，嗯……是谁大晚上不穿衣服……”
崔季年脸爆红。凌乱的头发贴着额边，湿漉漉的，露出求她不要再说了的眼神。
宋临晏没忍住大笑起来。
等她笑过了，下人端了粥进来。
宋临晏扶他起来，将碗递给他，说：“晚餐你没吃什么，父亲让厨房做了些热粥来，给你填填肚子。”
“父亲生气了？”他捏紧瓷勺，小声问。
宋临晏说：“不舒服怎么不遣人来说一声？”
崔季年转头看了看，那小仆童此刻不在屋里。他叹口气，说：“确是睡过了，原本叫那小仆叫醒我，后来他看我烧得难受，便要去找大夫，又不知大夫在哪儿，问路耽搁了半晌。他一走，我迷迷糊糊地等着，又睡过去了。”
宋临晏皱眉道：“哪儿来的这么蠢笨的下人。”
“小孩罢了。”
待粥喝完，宋临晏站起身：“我明日有事，需得早起，先回去了，你喝了药，早些歇息。”
似乎想到了什么，崔季年原本含着笑意的目光一怔，那潋滟的神色突然便从瞳孔中褪去了。
明早，她就要去孟家定亲了。
崔季年颤声道：“好。”
宋母向孟家递了帖子，告知明日想去府上拜会。过了正午，孟家就遣人回帖，言辞十分客气，说扫榻以待。
宋临晏被自家母亲这速度弄得猝不及防，人还恍惚着，刚回了屋，父亲已派下人拿来了明日要穿的衣服。
绛紫底的宝相花刻丝锦袍，崭新流光，整整齐齐地叠好送来，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
也不知在父亲那里放了多久。
若不是要去孟家，恐怕还不乐意给她。
宋临晏哭笑不得。
衣服送进柜里，下人转身开门，宋临晏才看见崔季年站在门口，正微微探头。
“姐夫，有事？”
她语气自然，下人不觉有异，行礼离开。
虽然母夫都同意了，但在她真正收用他之前，名义上他还是姐姐的寡夫，她的姐夫。
崔季年脸上微红，伸出手摊开，露出一只小小的白瓷药瓶。
“我来还药。”他低声道。
宋临晏瞥了一眼，说：“不必了，你拿着用吧。”
这会儿他看起来倒是乖巧得很。休息一夜，嘴唇上也起了些血色，不再那么苍白。
宋临晏温声道：“背后伤口可还疼？”
崔季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将药瓶收进袖口，惯常地叫了一声“姨妹”，话音未落便反应过来，脸后知后觉地烫了起来。
宋临晏可以淡定地叫他姐夫，可这会儿，他再喊“姨妹”，思绪总是会飞到昨晚的事上去。
哪家的姐夫会半夜勾引姨妹？
他羞耻得错开了眼神，把这称呼囫囵过去，接着问道：“……可要出门？”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锦袍真精致。”
宋临晏点点头：“明日去城东孟家。”
她没说去做什么，觉得没必要说。
孟家与宋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崔季年以为是谈生意，便没有再问。
他从宋临晏的住处往回走，沿着院廊，从院子东边，走回西边的屋子。
院廊下种着许多山茶花，是多年前从临海地方特意引种来的，此时已经开了一些白色的重瓣花，在冷风中轻颤。
崔季年站在廊下，眼神落在花上，手里握着药，内心隐隐浮上一丝难得的轻松。
瓷瓶被握得久了，已经沾上了体温。
很普通的伤药。但自从父亲去世，无论是在崔家被正夫惩戒，还是被宋远壑泄愤殴打，都不会有人递给他这么一只普通的药瓶。
宋母不常管家中杂事。宋父为人疏离，不会刻意磋磨他，但对他也颇为冷淡。
只在看见他带伤出现时，告诫他：“男儿要注意仪容。”
“你脸上有伤，却不掩盖，莫不是要引起别人对妻主的非议？”
他低头诺诺，回屋后对着镜子，用脂粉扑在淤青上，白色的粉惨淡得没一点儿生气。
不过皮肉伤，他已经忍习惯了。
冷风穿廊，白花摇动。
他不觉站了多久，渐渐身上有些生寒，便准备回屋。
“听说晏主子要娶夫了？”
崔季年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两个下人蹲在廊下，花丛掩映，看不清身影，只有说话声随着风飘过来。
“哪儿听来的？”
“夫人屋里说的……明儿去孟家定亲去了……”
另一人讶异道：“这么快？”
那人说：“不算快，你想想。”他压低了声音：“……一死，晏主子可就是宋家唯一的嫡女。”
“是呢，名正言顺……”
“原本还有人担心，宋家有这么个浪荡子，会拖累了宋家，现在好了，祸害自绝了。咱们的晏主子现在可是香饽饽。城里多少小公子盼着嫁过来。”
另一人表示赞同：“人品样貌，都是容州一等一的。”
两人感慨了两句，一人接道：“这么一说，我感觉孟家那小公子配不上我们晏主子，相貌不算绝色。”
另一人嗤笑了一声。
“样貌有什么用。还得看家世。”
“就那位……相貌好吧？宋家谁把他当回事？”
崔季年漠然收回视线。
身后的声音还在乐此不疲地传来，像游蛇一般，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钻进耳膜里。
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崔季年顺着游廊往回走，等回到屋里，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寒。正在扫除的小仆童扫过他的脸，惊疑道：“主子去时还好好的，回来怎么脸色这样差？”
仆童放下除尘的掸子，上来扶着崔季年，碰到他的手心，发现冷得像块冰。
他道：“无事，只是在外面呆久了。”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有心想躺会儿，又担心错过了晚饭的服侍，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仆童看了眼屋角的滴漏：“申时一刻。”
他看了看崔季年的脸，低声问：“可要叫大夫？”
“不必。”崔季年说，“我休息一会儿。待到了申末，麻烦你叫醒我。”
小仆童因为年纪小，又是刚来，在下人里头常受人欺负，因此才被遣到宋远壑屋里服侍。他本还忐忑会被脾气暴躁的宋远壑打骂，结果没两天宋远壑就出了事，留下的崔季年待他很客气。
他对这个主子挺有好感，此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保证到时候一定将人叫醒。
酉时初，到了饭点，等宋临晏到了正堂，却只看见了父亲，不由得有些讶异。
一般来说，此时崔季年都会在父亲旁边候着，等她和母亲入座。
“姐夫呢？”她问。
父亲看她一眼，转身对堂里的下人说了两句，那人点点头便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宋母便到了，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怎么不见崔季年？”
父亲扶着她坐下，道：“遣人去请了。”
他语气冷硬。对于循规蹈矩的宋父来说，身为小辈不先到来候着，还需要他遣人去叫，算是极大的失礼。
宋临晏看着父亲的冷脸，心下微疑，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分明下午见崔季年时，他还好好的。
她刚拿起筷子，听见身后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崔季年快步而来，身上还穿着白衣，头发只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他踏入正堂，因快走而微喘，低头拱手道：“母亲，父亲，我来晚了。”
宋母道：“可有事耽搁了？”
崔季年脸上微红：“回母亲，……是睡过了。”
在一旁的宋临晏眼看着宋父脸色一沉，心道不好，赶紧开口打断道：“到了便过来吧。”
崔季年道：“是。”
他站在宋临晏旁边，开始布菜。然而不过片刻，宋临晏便觉得不对劲——崔季年的呼吸声相比以前粗重许多。
她盯着那只夹菜的手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过去，攥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崔季年猛然一惊，筷子差点摔在桌子上。
他的手冰凉，相比起来，宋临晏的手心滚烫，几乎像火一样，给他被灼烧的错觉。
宋父不悦地抬起头：“晏儿，你做什么？”
宋临晏松开手，说：“姐夫发烧了。送他回去休息吧。”
大夫从房里出来，倚着药箱，刷刷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宋父：“小郎君风邪入体，没有大碍，但得祛风散寒，注意保暖。这药每日一煎，连服七日。”
宋父道了谢，将方子交给下人，嘱咐赶紧去抓药。
宋临晏在旁边看着，笑盈盈的。
宋父瞥了她一眼，道：“还不进去看看？”
她道：“我就知道父亲人好心善。”
宋父说：“你知道，别人恐怕不知道。若是生了病发了烧，说一句的功夫，非得强撑着来，是觉着我会吃人？给别人看见，传出去，莫不是以为我是哪样的恶公公？”
他觉着自己满肚子的委屈，对着女儿忍不住发泄出来。
宋临晏笑道：“哪有别人，都是家里人。”
她宽慰道：“姐夫也是没反应过来，才没告知父亲，想必不是故意的。”
宋父微叹一口气，挥挥手：“你快进去吧！”
宋临晏掀帘进去，此时天色转暗，屋里未点油灯。她点起蜡烛，转过身，崔季年躺在床上，仰起上半身，烛光倒映在他的眸光里。
那双狐狸眼此时被烧得微微含泪，显得无辜而可怜。
她坐在旁边，想伸手探探他额前的温度。崔季年却往下一滑，将鼻子嘴巴都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睁大看着她。
宋临晏：？
崔季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没事……别过了病气……”
宋临晏觉得他这样殊为可爱，不由得笑了两声：“倒是第一次见你生病。”
“意外。”他说。
“不算意外。”怕他把自己憋死，宋临晏平静的把他的被子扒下来，说：“昨日又受伤，又受凉，嗯……是谁大晚上不穿衣服……”
崔季年脸爆红。凌乱的头发贴着额边，湿漉漉的，露出求她不要再说了的眼神。
宋临晏没忍住大笑起来。
等她笑过了，下人端了粥进来。
宋临晏扶他起来，将碗递给他，说：“晚餐你没吃什么，父亲让厨房做了些热粥来，给你填填肚子。”
“父亲生气了？”他捏紧瓷勺，小声问。
宋临晏说：“不舒服怎么不遣人来说一声？”
崔季年转头看了看，那小仆童此刻不在屋里。他叹口气，说：“确是睡过了，原本叫那小仆叫醒我，后来他看我烧得难受，便要去找大夫，又不知大夫在哪儿，问路耽搁了半晌。他一走，我迷迷糊糊地等着，又睡过去了。”
宋临晏皱眉道：“哪儿来的这么蠢笨的下人。”
“小孩罢了。”
待粥喝完，宋临晏站起身：“我明日有事，需得早起，先回去了，你喝了药，早些歇息。”
似乎想到了什么，崔季年原本含着笑意的目光一怔，那潋滟的神色突然便从瞳孔中褪去了。
明早，她就要去孟家定亲了。
崔季年颤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