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冽跟着席止到了她的“新家”。

    席止帮她找的房子就在三中附近,只需要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

    辛冽知道这样的学区房价格不会便宜,她问席止租金需要多少,却看到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

    他笑得恰到好处:“这是我在C市一处闲置很久的房子,不用租金。”

    辛冽捕捉到他说的“一处”,这个男人的意思也就是说他还有别的房产。

    C市虽然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但房价并不比那些城市低多少 ,辛冽好不容易淡了几分的戒备心,又因为男人的话提了起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妈妈能有机会认识席止这样的“朋友”。

    辛冽盯着拿着钥匙开门的男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咔嚓”一声门开了,席止把钥匙递给她,然后微微俯身看着她:“指纹锁只录了你的指纹,钥匙也只有这一把,你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他帮她撑着门,颇为体贴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这和辛冽预想的情况不一样,她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问:“你不住在这里吗?”

    她还是在试探席止。

    即使对方愿意送自己继续念书,也口口声声说和她妈妈是朋友,但辛冽还是有一丝怀疑。

    辛冽一无所有,除了长得好看这一点,她想不到这个男人会打她什么主意。

    她想着他只要有一丝暧昧的意味,她就立刻逃跑。

    但席止只是在她的目光下,无奈而又包容地笑了一下:“辛同学,早点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

    他说完话,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辛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却在即将走进电梯时,突然又后退一步,向她看过来。

    楼梯间的光明亮又温暖,柔柔铺在他的眼里。

    他道:“晚安,辛同学。”

    辛冽怔怔,不知所措。

    等她回过神,空旷的走廊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走进陌生的房子,房子很空旷,但被打扫得很干净,冰箱里也陈列着许多方便速食的食物。

    很显然在辛冽搬进这里之前,席止应该有请阿姨布置和打扫过这里。

    她反锁了卧室的门,洗完澡后躺在柔软而干燥的大床上,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妈妈还在的日子。

    辛冽对新环境的不适应和仍然存在的警惕,让她盯着天花板不敢睡去。

    一个小时,三个小时……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辛冽才沉沉睡去。

    但对于夜生活丰富的C市来说,这个点并不算很晚,小区楼下仍就人来人往。

    “我靠,好冷!席止,你还不走?”赵铭搓着手看向默默注视着不远处居民楼的席止。

    席止这才看了看手表,顿了一下:“走吧。”

    都三个多小时了,辛冽没给他打电话,那说明她应该没遇到什么麻烦。

    “去哪?”赵铭问。

    席止的目光落在窗外不断变换的场景:“四十五度。”

    “四十五度”是两人老朋友开的酒吧,而且还不是什么清吧,是家鱼龙混杂、在同行里都最“吵”的那家。

    赵铭“靠”了一声,忍不住吐槽:“不是吧,席大公子,你可不能喝酒!到时候席伯父知道了,我爸不得扒了我的皮。”

    席止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喝酒。”

    赵铭吐槽:“我服了你了,当着人姑娘一副温柔模样,背后你就这样?”

    这次席止没有再回答,他闭上眼,车窗外暖色调的灯光照着他的眉眼,却愈发衬得他脸色的苍白。

    赵铭从后视镜中看到席止的神情欲言又止。

    “你找那孩子究竟想做什么?当年的事也怪不到人家头上,人小姑娘文文弱弱的,也够可怜了。”赵铭还是决定提醒提醒后座的人。

    席止随口道:“顺手帮帮她。”

    他想起这几日和辛冽相处时,那人如临大敌般紧绷着的状态。

    那孩子可没有赵铭想的那样脆弱,反而……出乎他意料的坚韧。

    -

    辛冽原以为自己会没有什么睡意,但她在这个夜晚莫名睡得很熟。

    她在闹钟第二次响起时,才怔怔从床上坐起望着深色窗帘发呆。

    可能是因为这套房子常年不住人,所以空气中充满了家具放置长久后散发出的沉闷味道。

    寻常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但辛冽很喜欢。

    母亲去世以后,在她记忆里为数不多可以安安静静待着的时光,就是过年客厅里全是客人奶奶嫌她碍事,将她赶到用来存放年货的小房间里的时候。

    小小的房间里放着老旧的桌子、冰糖桔和酥糖等年货,可能是怕东西坏掉,奶奶特地腾了向阳的房间来放这些东西。

    闻着那混着木香、果香和几分灰尘味的奇妙味道,辛冽就知道奶奶短时间内不会打她、骂她、使唤她去做这做那。

    而如今她住的这套房子有和那间杂货间极为相似的味道。

    辛冽猛吸了几口这令人心安的味道,才起床洗漱。

    她干活利索,洗漱也是,不过十分钟就连带着床铺都整理好了。

    去学校前,辛冽掏出手机给席止发了消息,感谢了他最近的帮助。

    现在不过七点,她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又细心地把短信发送时间改成了十点。

    就算这位席先生看起来很闲,但不管怎么说,十点应该……都起床了吧?

    一中的效率很高,不过一个下午和晚上,辛冽的成绩和分班情况就出来了。

    昨天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秃头老师,一看到她就“两眼放光”,热情地把卷子给她看:“辛冽很不错啊,数学和理综都是满分,英语差了点——不过提升空间很大。”

    “以后就到我们一班来吧。”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和她絮絮叨叨了几句。

    辛冽这才知道这位老师就是一中这届高三实验班的班主任王老师。

    “辛冽你要好好学,争取明年高考一举夺魁啊!”副校长也跟着夸了她几句,“对了,席先生今天是有事吗?”

    闻言,辛冽轻点了一下头。

    她昨天下午回去的路上,就拒绝了席先生提出今天继续送她来上学的提议——她都成年了,又不是不认路的小学。

    副校长也没再追问,还是客地关怀了她几句。

    去教学楼的路上,辛冽望着陌生的校园景象,又听着耳边熟悉的朗朗读书声和老师们讲课的声音。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松地回到了校园。

    一切都好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泡,闪着梦幻的五颜六色的光,但又因太过美好让辛冽害怕稍不注意就会打破这一切。

    “瓜娃子些,吵啥子吵,整栋楼就你们最吵!”王老师略带方言的训斥声传来。

    辛冽这才觉得不真切的感觉变得真实起来。

    王老师看向她,脸笑得像朵菊花:“辛冽,进来啊,做个自我介绍。”

    辛冽听到“自我介绍”四个字愣在原地,她其实并不习惯这种和别人“介绍”自己的事情。

    就连打工时,她也尽量避开那种销售类的兼职。

    但她知道这样不好也没有礼貌。

    辛冽机械的甚至有些同手同脚地走上了讲台,她的目光落在坐在下面人群,心悬在嗓子眼。

    奶奶和爸爸总说她冷血,像条毒蛇一样让人不知道心里装着什么坏水。

    可是她只是不知道该和人打交道而已。

    这么多年,她见过奶奶因为对门人家泼了一盆水就破口大骂的刻薄样子,见过爸爸在牌桌上谈论国际政治和认识多少多少大老板,却连她的生活费都扣扣嗖嗖的样子……

    从来没人教过辛冽如何与人相处,她只能从对妈妈残存的记忆里挖到几分。

    “我……”

    辛冽张着口试了几次。

    她想起送她生日蛋糕的大学生,想起明知道她是骗子还帮她的林家母女,还有那个雨夜撑伞走到她面前的席止。

    他们都是美好而温柔的,或许学着他们的模样不会错。

    “大家好,”辛冽挤出一个真诚的笑,“我叫辛冽,以前是三中的学生,是复读生,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如果实在不会与人相处,那就多温柔笑笑,别人自然会接受。

    果然,在辛冽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讲台下的同学们就礼貌地为她鼓掌。

    有个胖乎乎、扎着一个高马尾的女生还主动举手:“辛大美女,我想和你做同桌!”

    还不等王老师开口打断,就有其他人先一步调侃她:“江芷清,你真是颜控啊?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

    “要你管!”江芷清“哼”了一声。

    旋即,她又继续央求老师,“老王,求求你啦……”

    江芷清一看就是成绩优异还有点小调皮的那种学生。

    “没大没小——”王老师招呼同学们安静下来,“辛冽,正好江芷清身边的位置没人,她成绩也不错,要不你和她坐一块?”

    “好的。”辛冽点头。

    她面上不显,不过她轻快的脚步暴露了她此时欣喜的内心。

    而后门处的席止看了一眼,也跟着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角。

    他往后退了几步,副校长问:“今天问辛小姐,她说您有别的安排,还以为您不会来。您能亲自来,真是意外之喜。”

    席止听出这话是在试探他和辛冽的关系,轻描淡写道:“她平常忙着读书,没必要什么都告诉她,不然辛冽妈妈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之前说的捐款和对贵校老师的培训计划,我都会尽快让助理处理好。”席止转移了话题。

    他此话一出,副校长连忙道:“不着急,席先生按您那边的进度来就好。”

    都不必说这人的身价,就单说他是A市人又姓席,那就没人敢不轻视他。

    席止和几位一中的领导聊着合作,又想起刚才辛冽鼓起勇气自我介绍的样子。

    从害羞局促到侃侃而谈,不过短短几分钟,真是个进步很快的姑娘。

    如果辛冽能很快成长起来……那他应当很快就能离开C市了。

章节目录

春天不会责备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槎与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槎与瓜并收藏春天不会责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