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许久,杨久安再次见到施荣。

    当年,杨久安设计使左右摇摆的许知秋偏向太子嫡子,许知秋便送了施荣前往太子府,他一直伺候太子嫡子,如今的静王。

    施荣道:“冒昧请见殿下,实在是有事相求。”

    施荣对于许知秋来说,实在算是一步废棋了,为了侍奉新君,都是要断干净的,但对杨久安却不是。

    她道:“哪里的话,多谢你。”多谢施荣使静王在治水途中折返,使她省力不少。

    施荣道:“大势所趋,奴婢知晓公主心意。”

    杨久安不再多说,道:“我答应你会实现你一个愿望,只要我力所能及。且说吧。”

    施荣道:“奴婢只求公主能让太后娘娘出宫与静王团聚,他们孤儿寡母,必不会闹出什么事的。”

    杨久安想也没想道:“不可。”随即又道:“你自己也知道,太后是陛下嫡母,岂能随意跟着幼子,对陛下名声有碍,有违礼法。”

    施荣垂下头,道:“公主言之有理。”他也只是尝试一下罢了。

    杨久安道:“你不为自己要些什么吗?财富自由,哪怕爵位?”

    施荣笑了一声,道:“奴婢一个阉人,那些东西虽宝贵,却非奴婢所求。”

    施荣是宫中的大太监,就算前往太子府,也是大管事,为表示对幼弟的爱护,明成珝给他爵位封地,还是江南富庶之地,紧挨着杨久安的封地,使他远离京城,又不缺吃喝。目的也是让杨久安看着他。

    江南是杨久安的地盘,这是对她的信任。静王身份特殊,杨久安本就有负有监管保护他的责任,他到任后无召不得回京,恐怕也无法再踏出林州一步,若说让太后随藩,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杨久安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施荣道:“公主与皇后交好,求殿下多多美言,也让太后娘娘照顾好自己,奴婢会照顾好静王殿下的。”

    树倒猢狲散,如今谁也不敢沾上静王,施荣连信都递不进去,只能求杨久安转达。

    杨久安道:“孝顺嫡母,是应当的,你不必牵挂,话我会转达。”

    他们有什么恩情杨久安不好奇,也不想问,她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想了想道:“你让静王安心就藩,只要他老老实实,都会好的。”

    施荣闻言抬头,撞见杨久安平静的眼眸,仿佛心有所感,杨久安愿意为他实现这个愿望。

    于是俯身真诚跪拜,道:“劳烦殿下费心,奴婢无以为报,必当结草衔环……”

    杨久安打断他,道:“好了,不想听,回吧,本宫要休息了。”

    待人走后,杨久安按了按额头,第二日就进了宫,她入宫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进出无阻,宫人们体贴周到。

    当日微风细雨,步辇摇摇晃晃,杨久安偏头看向甬道,见一排女子婷婷立于雨中,旁边有人打伞,不似宫女。

    还没等她询问,旁边的太监立刻解释道:“殿下,那是新入宫的秀女,都是京里人,地方上的还没赶到,咱们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怕耽误了她们的前程,提前使她们入宫了。”

    选得上就入宫,选不上趁早婚配。

    杨久安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前方,并没有多言。

    见到林素儿,她道:“你平日里什么时候去太后宫中请安?”

    林素儿道:“初一十五,本想日日都去,太后礼佛,喜爱清净,便免了日常请安。”

    杨久安点头,道:“她是太后,不要与她争吵。”

    林素儿道:“我跟她吵什么?各过各的。”

    杨久安随即跟着林素儿前去太后宫中,闲聊两句后,林素儿道:“孩子饿了,儿媳去偏殿看顾。”

    随后便只剩下杨久安与太后了。

    太后走向内室,杨久安跟在她身后,按理说,她应当叫她一声皇嫂,可最后也只道:“娘娘近来可好?”

    太后跪在佛龛前,道:“好,怎么不好?儿子儿媳都孝顺,娘家也都保全了……我们之间,两清了。”

    太后并不是太子原配,是继室,不然也不能这么年轻。

    当年太后下帖请她去赏菊,杨久安当场就“病发”了,火速离京。但二人的缘分却没有断,毕竟,如果太子固执己见,当年的太子妃,也会很快“病逝”,给杨久安腾位子。

    先帝可是干过对儿媳不满就直接赐死的事儿,而且还说人家是自杀,皇妃自戕祸及家人,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成婚多年才有子,与先太子并无多少情谊,与其战战兢兢相信他,不如投了杨久安。她日日面对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听那些莺莺燕燕你争我抢,还要不时担惊受怕,真是受够了,现在可真是清净!

    杨久安看着这清净的小佛堂,摸了摸桌案,双手合十,静静地祈祷。

    太后见状,道:“你还信这个?”

    杨久安睁眼,道:“我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

    太后笑道:“也是,你可是干过屠寺的事,你能信什么?”

    杨久安不知道她说的哪个寺,她屠过的寺啊庵的,可太多了。

    杨久安看了看周围,道:“娘娘还挺简朴,妹妹我屠过的寺庙可比皇家寺院还要阔绰,金碧辉煌,雕工精湛,别说是金身佛像,连地砖都是金子铺就,大师们坐拥良田万倾,奴仆成群,信女献身,又有武僧帮忙‘收功德’,那架势,真气派。没点人我还拿不下呢!”

    如果不是对艺术保有最后的同情,放火烧庙她也干得出来。

    主要还是尊重当地百姓的精神信仰,和那几垛金子没有任何关系。为此杨久安特意去请了灵台的大师重新坐镇,扒了地皮,铺上普通的地砖,杨久安和新的大师做了十分深入的交谈,希望他朴素温和,身外无物,才敢使它重新开业,普度众生。

    太后诚心礼佛,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念了一句六字真言,一副勘破红尘,不求其他,只求度己飞升的模样。

    杨久安道:“您不关心关心静王吗?”

    太后道:“他有兄长照顾,日后又有你这个姑母看护,哀家放心得很。”

    杨久安点点头,看向门外,道:“施荣来找过我,求我让你们母子相聚。”

    太后微微一顿,道:“多管闲事,你不用理他,该是如何就如何。”

    “倒也不必这么说……”

    太后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可避免升起了一丝念想,但又很快清醒,她在宫中,才是最好的选择,看在她的面子上,皇帝也不会真要了静王的命。

    随后她便转过身去,继续念经。

    杨久安可怜她,她一直看着门外的榆树。可怜的一点新春绿色。

    良久,杨久安道:“太后若是喜欢拜佛,灵台是个清净地方,历代也有不少后妃前去礼佛,更有几位太后常驻为国祈福。”

    太后静静听着,杨久安又道:“我听闻林州也有一家寺庙,十分灵验,住持是灵台的无尘大师,我坐镇,偶尔去一趟,为苍生,为皇室祈福,想必也是可以的。”

    说完,杨久安抬脚准备离开,太后起身道:“霍大人!”

    虽是利益交换,但杨久安让她失去丈夫,与儿子生离,其实并不是很想看见她,于是背对着她,道:“娘娘还有何事?”

    太后缓缓道:“多谢。”

    杨久安笑了一声,道:“你杵在这儿,皇帝孝顺你觉得对不起生母,皇后还得处理婆媳关系,早点去清净吧,多去几个地方,别太刻意了。还有就是……”施荣。

    “名声问题注意一下,你没有能力,保下任何人。这回,我们真是两清了,静王安分些,一切都会好的。”

    说完这些大不孝大不敬的话,杨久安便离开了。

    带着林素儿回到中宫,她便去正式与明成珝辞行。

    明成珝坐在上首,杨久安喝了三盏茶了。该谈的也都谈完了,还不放她走,是打算跟她聊家事吗?可她根本就不想管。

    见杨久安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明成珝终于开口道:“姑母,您觉得阿霁这个孩子怎么样?”

    杨久安顿感疑惑,道:“是个聪明孩子,孝顺明事理,怎么了?”

    明成珝道:“素儿事务繁忙,朕看您与他相合,不如带他些时日?”

    杨久安道:“反正我月末才出发,留在我府上几日也可。”

    明成珝道:“朕是说,姑母可否养育此子。”

    杨久安眯了眯眼,道:“陛下,臣马上就要去守陵,皇陵条件艰苦,恐不适宜大皇子居住。”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吗?她要四处辗转,能带个孩子?难怪今天林素儿话那么少,感情在这儿等着她。

    明成珝说到这一步,想起妻子,便也摊开了说:“姑母,朕不明白,此刻您为何如此着急出京,陈年旧苛,该是一步步处理才是。实不相瞒,留在京中,养育阿霁,凭这份感情,日后享用无尽。”

    明成珝这只差明示了,明玄琤是他属意之人,是未来之主,连林素儿他也不曾透露。杨久安却道:“陛下,臣留在京中,大皇子只会成为臣的工具。”

    “大胆!”明成珝握拳放在桌上,道:“姑母愈发放肆了,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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