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杨久安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风六曾经借用过的脸,玉腰奴。

    他本名叫做林稚,玉腰奴是他常用的花名,他坐在沈小莲身后,见她没有要与他搭话的意思,也并没有在意,还是自顾自道:“小莲,咱们之中,先生对你最是信任,你可别信了梅姑的鬼话。”

    沈小莲没有说话。

    他继续道:“先生如今虽想要困住风六,可怎么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你就放心吧。”

    沈小莲将药材装瓶。

    林稚见她无动于衷,加重语气道:“毕竟还要许不倾给咱们干活,怎么也舍不得把你送了的。”

    沈小莲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林稚见状坐直了身体,却见沈小莲转身道:“我早就想说了,你大冷天的打个扇子,你装什么装?你不嫌冷,我看着还冷。”

    她走向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没什么事儿的话,请你也离开吧。”

    送走了这两位瘟神,沈小莲坐在椅子上,按了按胸口。

    白天的事她早就听说了,用得着他们来指指点点。

    霍十九有霍十九的生活,她也有自己的活路,他们都以为她会恨她,会觉得不公平,连霍先生也不允许她出现在霍十九跟前。

    林稚去江南,见过霍十九,回来便说,她不如你好看,可着劲儿的煽风点火。他们只是嫉妒罢了,嫉妒她沈小莲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非要给她找点不自在。

    沈小莲觉得霍十九是个幸运的人,她还是净莲的时候就很幸运,有师姐护着。

    在她的印象中,不管是那些尼姑,还是小孩子,总会莫名其妙欺负自己。霍十九很沉默,奇奇怪怪却很仗义,很温柔,会保护她。

    哪怕师姐后来总是将原来属于她的待遇给了自己,然后当着面去气她,也没见她迁怒,对人依旧很好。她怜悯庵里所有的人。

    她以为她不懂,以为那个小小的妙月,是个小呆瓜。

    在沈家村,阿倾是做自己亲哥哥的替身,他没有怨言,只是替她打抱不平。

    净莲长成了霍十九,哪怕阿倾替她不值,怀着气愤的心情去了霍十九身边,也很快不再说她的坏话,他变了,变得更成熟,也更快乐,有了自己的……那个叫什么?目标和理想。

    即使从没有见过,她也知道,霍十九是个很好的人。

    她不明白霍先生在折腾什么,他们的思想都太复杂,太深奥。她就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想晚上吃点什么,不知道阿倾有没有寄信过来,什么时候能见一面。

    至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她想都不敢想。她知道,自己无法去往阿倾的身边,但她也不希望阿倾回来。倒不是说在霍先生底下不好,可在霍十九的手下,比在这里,好太多……

    晚间,沈小莲去往霍思齐的房间,一下子便知道他的意思。

    虽然是做些骗人的事儿,可好歹能出去放风,她还是很高兴的,而且,她也想见一下,霍十九看上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样。

    她虽然没有见过世子,没有见过霍十九,也没有见过风六,但她对这几人的情感纠葛比谁都清楚。

    毕竟风六用的脸是林稚的,为此林稚还向她抱怨失了一个重要的身份,阿倾也给她带来了许多有趣的传闻,师姐也是,有事没事就要来和她说话,她猜师姐可能把自己当成了霍十九的替身吧?师姐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她自己也很偏爱霍十九。

    而且,霍先生的噬情蛊能制作成功,可是有她一半的功劳呢。

    她知道很多,也做过很多猜测,但从来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她全力配合霍思齐弄出可以掩人耳目的东西,是一种熏香,用风六的血为引子,放在身上,可以使相思蛊的母蛊暂时迷惑,哪怕上手探查,也会有同等反应。

    沈小莲的身上,也有相思蛊,是她为许不倾种的,让他随时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她身上是子蛊,她觉得自己不需要知道对方是否安好,因为许不倾有霍十九的保护。

    那么多年过去,她身上的蛊虫早已成熟,应该和风六身上的年龄相差不大,只要风六不催动母蛊引子蛊出来,就不会露馅。

    先生要求风六将母蛊交出来,不是引子蛊出来。只要母蛊自愿离开,子蛊过一段时间就会脱离。先生的目的就会达到,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春来,熏香已经制成,两方也修整完毕。

    一切设想都很美好,沈小莲是抱着出去望个风的心态准备的,毕竟能从霍先生手上带走人的,她还从来没见过。

    这日,她用药水将头发弄成卷发,熏香也用了几日,应该快腌入味了。

    才刚躺在床上,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出去望风,突然感到一阵劲风吹过,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绑了手脚捂了嘴,装进了麻袋!

    大意了,她只穿了睡衣,连头发里的毒针都因为要弄头发而拿了出来。

    这几人过□□猛,一看就是有备而来,门口的守卫都哪儿去了?是专来绑她?还是有其他目标?

    无数问题充斥在脑袋里,可她并没有挣扎,她又不会武功,手无寸铁的,何必浪费体力,没有当场杀了她,总还是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可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从霍先生抢到人,要知道,她可是在寨子里,最险峻的地带。

    她的疑惑并没有很快解开。

    她能感觉自己在马上颠簸了许久,又上了船,晃得她都快吐了才又转了陆路。

    几经波折后,沈小莲终于见到了正主,她肚子饿了,根据这种饥饿程度,大概过了至少一天一夜。

    沈小莲之所以能认出正主,是因为他是所有人中最好看的。

    祈月长了一双标志的丹凤眼,眉长鼻挺,身量很高。此刻他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蹲下身随意挑起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的下巴,道:“长得倒是还可以,难怪能迷住霍思齐。”

    但他现在没有一点世俗的欲望。这女人很可能就是从前的他造的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老实戴了手套,以免蛊发丢人。

    看在好过一场的份上,祈月让人将她放在椅子上。

    自打停战后,他根本没理会霍思齐的警告,甚至不在意还是冰封的天气,直接就上了京,因天寒路冻,属实耽误了些时候。

    进了京,他并没有去见霍十九,而是去见了世子。

    霍十九身边的防卫十分严密,已经达到一种密不透风的境界。想要悄悄地见她,却是不易,而且,他也不能以这种身份去见她。

    算着日子,也快到了和霍思齐约定的时间,办完事后他还是忍痛赶回了南疆。

    他才不管什么约定不约定,眼看时间快到,便果断冒险进寨,终于蹲到了霍思齐的随行名单,其他的都是老熟人了,只有这个女人从没听说过。

    而且寨里也十分重视,藏得很紧,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见到了人,看她那一头头发,祈月二话不说就绑了人。

    霍思齐迟迟不敢杀他,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女人,从前的他也是个傻玩意儿,居然将子蛊种在了自己身上。

    幸好子母蛊只有中蛊的二人才知道子母区别,不管这女人是因为旧情而不告诉霍思齐,怕他要了他的命,还是因为不会用蛊,根本不清楚。

    都无所谓,他会留她一命,现在他只想赶紧解开蛊毒,然后上京去找人。

    祈月抬手便要往沈小莲的胸口上按,把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沈小莲心想:真是造了孽了!长这么好看居然要劫色,要是没有阿倾也就算了,可现在干这事儿是要死人的!

    电光火石间,沈小莲立刻一改往常冷淡的作风,连忙抱胸道:“壮士!你冷静一些!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祈月也反应过来,他现在也是心有所属的人,怎么可以随便去摸别的女人。霍十九一看就是很霸道的性子,那个戏子不就是这么死的吗?那还是她曾经喜欢的,要是他乱搞,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

    从前是从前,现在他对这个女人可没有任何兴致,哪怕她很漂亮。

    祈月道:“沈姑娘,我要告诉你,如今我失忆了,从前的感情都不作数,我劝你还是配合我,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他强硬牵了她的手,虽然心口离蛊虫最近,但还是拉手危害更低。

    他隔着手套,无法感知血肉,只能往沈小莲身上打了一股内力,随后立刻察觉到她身体中那只蛊虫,与他的蛊虫气息相近,果然有反应!

    片刻,他眉头一皱,对面也是眉头一皱,两人脸色渐渐扭曲。

    沈小莲也是玩蛊的,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小心翼翼道:“好巧,你也是子蛊呢。”

    她猜出来了,这个跟她“从前感情不作数”的男人,就是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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