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安的内功精妙深厚,她强行度了内力给明成珝,让英大夫下了重方,给他续了命,但他内里已经空了,终究回天无力。

    她带着帝后走水路,禁军跟随,才到江州,便接到自己人,换上了一艘崭新奇特的新船,平稳迅速。

    她没有带任何皇子公主,将空间留给那对帝后。

    走到这一步,她并不后悔,哪怕之后会遭人诟病,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何苦再使活人受罪。生死之间,又有什么误解仇怨要带进棺材里。

    霍思齐真是造孽。

    杨久安站在船头,江风吹过,逐渐吹醒她的脑子。

    风六拿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顺手就捂住了她,道:“个人有个人的缘分,陛下杀了玉腰奴,皇后和他有了隔阂是很正常的。”

    杨久安不想听这些恩恩怨怨了,但还是纠正道:“人家叫林稚。”

    风六道:“好。你打算怎么劝他们?”

    杨久安道:“劝什么?陛下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人家夫妻的事,我插什么手,我就是个陪护,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些事,我听都不想听。”她最不爱听痴男怨女之事,她只喜欢童话的结尾。可总有人把信息不要命地往她耳朵里塞。

    一个素未谋面的亲兄,怎么可能真的对林素儿有那么大的影响,她还有孩子和家庭,使她过不去的,不过就是明成珝不顾她的意愿,私自上战场,还隐瞒病情。

    两个人互相不理睬,憋在心里能解决什么,独处一室,远离朝堂,已经是她能给他们创造的最好的条件了。

    一路走来,夫妻俩终究还是开口交流了。可明成珝的身体太弱,杨久安看在眼里,再三思量后,吩咐道:“停药,上止痛。”

    行到江南,杨久安为他们乔装打扮,让他们住在了一个普通而又热闹的小镇中。

    随后,她留下精锐部队保护帝后,将医疗团队安排在附近,又接见了自己在江南的下属,处理了一些事情,转道前往苗疆。

    见到霍思齐后,杨久安率先道:“霍先生,你给我添了大麻烦。”

    霍思齐看着杨久安,道:“天下之事,成王败寇,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霍思齐想引开世子搞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使皇室不得安生,可惜世子非但没走,杨久安也竟将自己的兵符给了世子,将他堵在这里。

    他是既欣慰又难过,简直五味陈杂。

    不过他也没有想过就此罢手,许勤平是个不安生的,他如今战功赫赫,名声正盛,只要给他一些机会,再加上他对杨久安的觊觎,总能再搞出点事来。

    小莲虽然在杨久安手中,可她不会背叛自己。有她在,何愁不能拿捏许不倾,进而牵制许勤平。

    杨久安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有些生气,她这次没有将风六带过来,一朝被蛇咬,她简直怕了霍思齐了,只带上风六手中熟识地理的部下。

    望见杨久安生气的模样,霍思齐笑道:“怎么,乖徒儿要与为师一决高下吗?你可是在我的地盘上。”

    杨久安恢复平静的表情,甚至对霍思齐笑了一声,道:“先生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有新武器给先生一观,还请先生品鉴。”

    霍思齐笑了笑,道:“是那个叫枪的东西吗?很可惜,我也有。”只是他怕真打起来,有人对世子用上,便一直藏着。

    杨久安没带几个人入寨,她转身,朝空中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雄鹰翱翔于空中,发出凌厉的鹰鸣。

    霍思齐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才过几息,一声轰隆巨响,直接炸掉了对面的山门,巨大的石块簌簌滚落。

    自杨久安知道风六使枪支问世后,便没了先前的顾虑,什么影响历史进程,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变化,去他妈的,历史不就是被人造出来的嘛!

    造,可劲儿造,她让宣姬和阿凌放开胆子干,不就是生产链,她有人有钱,缺什么她弄什么。她今后还要出海,这东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这不就用上了吗?

    杨久安转身,对霍思齐道:“我知道先生也可以,可先生只有一个人,而这样的武器,我可以无限造就。先生,您懂了吗?”

    就算这里的人的武功简直无法用科学来衡量,但再怎么样,能练就绝世武功的人毕竟凤毛麟角,如何能和现代科技相比。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没有科技,她拿什么去富强,去男女平等,普通女性能上战场能种地吗?弱一点的连锄头都拿不动,男丁少了抢水都抢不到。

    杨久安真是受够了这令人窒息的生产力。

    霍思齐沉默片刻,却突然道:“你真的能拿这些,对付这山寨中无数的老弱妇孺吗?”

    杨久安道:“先生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良善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有什么不敢的。”

    霍思齐还是道:“你能吗?”

    杨久安眨了眨眼,也转了话题道:“世子比我年长近五岁,今年差不多也该三十有三了吧?”

    霍思齐不知她为何提起世子,难道是想通了吗?

    杨久安接着道:“哎呀,别的男人这个年纪当祖父的都有了,虽然世子风姿不改,可惜至今未婚,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后。”

    霍思齐脸色刷地沉了下来,咬牙道:“霍十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久安不想与他动手,伤筋动骨,她丢下一个消息,“哦,我想起来了,我在某个地方见过星桥,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星桥啊,她好像怀孕了。”

    “生了个儿子。”

    霍思齐仅用一瞬就知道了她的意思,心中一下子又怒又喜,怒的是星桥竟然胆敢勾引主子,喜的是世子可能有了个孩子。

    杨久安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彼此都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她接着道:“和你不一样,我可没有拆散情侣,乱点鸳鸯谱的爱好。世子也是,在你眼中,难道是个女人就能上他的床吗?”能的话也不能拖到现在了,还要杨久安出远门都不安心,派人煽风点火才能成事。

    霍思齐能接受杨久安,是因她实乃人中龙凤,世子又十分爱重,可星桥虽有些天赋,却胸无大志,在他眼中只是个普通的婢女,用来保护世子。

    可笑,他当初阻拦世子接近杨久安,可如今世子还是看上了一个婢女,可笑啊,可笑,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杨久安面容严肃,“先生,我实在应该多嘴说你一句,爱情并不局限于身份,只是人们现在束缚于所谓的阶级身份,什么生来高低贵贱,我不服气,所以我会打破这层规矩。”

    “我话摆在这里,请你不要阻拦我,少添点麻烦,让世子腾出时间去追星桥,解开她的心结阖家团圆,有点闲工夫,你说不定还能带带孙子。”

    “不要觉得我拿你没办法,是还有人不想让你死。”

    杨久安说完这话,看他愣在原地,想必他迟早也得接受,又道:“对了,许勤平那边,你自己勾出来的野心,请你自己解决,我在肃州城屯的军队武器,可不是今天这些所能比拟的,让他掂量掂量,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向他演示。许不倾也将为人父,我把他们夫妻俩留在了黎国,你自己想清楚怎么去做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什么事都要她操心,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最后,似乎想起什么,她停下脚步,对霍思齐道:“你现在好像个不满意儿媳妇,然后耿耿于怀准备挑刺的恶婆婆。”

    随后,扬长而去。

    人终究是抵不过时间。

    明成珝在烟雨江南离世,走的时候嘴角含笑,并无任何痛苦。

    一切早已安排好,不过是按部就班,明玄琤在众臣俯首中登上帝位,只是群臣中没有他最亲近的两人,生身父母也远在江南,才坐在龙椅之上,顿生孤寂。但他转了转手中的珠串,这丝孤寂又很快隐下心头。

    人生聚散,变化无端,悲寂总会过去,他能做的,便是做好这个皇帝,不负众望。

    大行皇帝的棺椁是随船南下的,一切都准备得妥帖,天气渐热不能存放,停灵后杨久安让最近的宗室,也就是静王的子嗣来捧灵,静王世子还是个奶娃娃,让人抱着走在前面,走了个仪式,杨久安便带着棺椁,领着队伍北上皇陵。

    与明玄琤在皇陵会和后,杨久安见到明成珝留下的这一大家人,默默垂眸诵经,没让他们见到大行皇帝最后一面,是她的罪过,就想些别的办法来弥补吧。

    哭灵的声音不绝于耳,杨久安第二次参加国丧,心中早已平静无波。

    她是长辈,不用守灵,便自己出门散步,走到了当初明玄琤指给她的那颗树前,她蹲在树边,抚摸粗糙的树皮。

    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在柔软的草皮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明玄琤蹲到杨久安身侧,小小年纪穿了重孝,眼眶微红,显得越发可怜,他拔起地上的茅草,捻在手心。

    杨久安道:“你做得很好了,是我回来晚了。还有,对不起了。”

    明玄琤道:“都是命数,父皇求仁得仁,姑祖母不用道歉,对父皇来说,最后的日子,能够与母后在一起,解开母后的心结,想必比在嫔妃子女的围绕下,更让他快乐。”

    杨久安道:“你总是过于懂事。”

    明玄琤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父皇是,母后也是,该教的父皇已经教给我,人的一生短短数十载,我总也要习惯离别。”

    杨久安很缺德的笑了笑,道:“你看得开就好,好好照顾你母后和弟妹,我希望兄弟阋墙的事儿不要发生在你身上。”

    明玄琤点头道:“放心吧,这几年都是我在教他们,不曾假手于人,许大伴的人伺候着,连妹妹也放在皇子所中,等过了年我便把小妹也接过来。”

    杨久安又道:“该改口了。”

    明玄琤道:“等正式登基了,再说吧。”随后,他看了一眼同样正在拔草的杨久安,试探道:“你会陪着我吗?”

    杨久安看向他,笑道:“当然。”

    太.宗驾崩,谥号孝德武皇帝。

    太.宗在位仅六年,犹如昙花一现,但其挫败北庭王室,第一次真正将连宜山北疆土纳入中原版图,奠定了梁国兴盛的根基。在梁国历史乃至整个中原王朝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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