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洗完澡，余秋栀在她妈嫌弃的目光中麻溜地上了床。
她把自己的被子从头掖到脚，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心入睡。
夜晚的梦境杂乱无章，所有的一切都相互颠倒，像被打翻在地的调料盘，所有艳丽的色彩粘连宅地面，被画笔粗暴的晕染开来，变成了一片黑，吸收所有光线的黑。
最后，只剩下一些光怪陆离的记忆残留在最后的瞳孔里。
一觉天亮。
余秋栀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睁开，接着闭上，如此重复了好几个来回，再确认眼前的场景不会再变化之后，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手在床头左右两侧摸了摸，摸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嘴里爆出一句国粹。
来不及穿鞋，余秋栀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从卧室的房门口探出脑袋，左右看看，环视周围，语气惊疑不定：“妈？余老爷？”
四下静寂，没有声音，也没有回答。
余秋栀伸出手在门外晃了晃，无事发生，又踮出脚在地上点了点，无事发生。
她扒着门框一点点从门口爬出来，环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呼。”余秋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事没事。”
从卧室到厨房，余秋栀把这个房子里的所有房间都逛了个遍，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在她的心头冒出，真是见了鬼了。
但是二维的记忆无法转化为三维的立体，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跟这相似的室内装修。
直到拉开橱柜，看到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水晶玻璃杯，大脑像是被雷劈中一样，余秋栀整个人冷在原地，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水晶玻璃杯被切割出大大小小不同的棱面，室外的阳光在无数次的折射和反射中流转，最后被无数个切面围困在这个小小的水晶玻璃杯中。
混杂而成的白光散成七彩的光芒，最纯净的混沌被分离成最混沌的纯净，自由的光成为了艺术品的奴隶，变成了其中最绚丽的艺术。
美得惊人，却让余秋栀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是在游戏的立绘里面，当时文案她到现在还记得：“高空的自由被拘于地上的杯中，从此便不能再远离。”
那是一见到便被吸引，她兜兜转转找了很多手艺人，拿着立绘里的图片问他们，无一不是摇头叹气。
他们做不出成品。
最后她打算自己做，但是也没有做出来。
瑰丽的想象无法走入深刻且黯淡的现实，余秋栀照着立绘中的样子做过很多次，但是每一个她都不满意，每一个都不符合他想象中的感觉。
现在站在橱柜前，看着那个水晶杯，余秋栀有一种感觉，好像曾经的幻想走入现实，变成了多年求而不得的唾手可得。
一道灵光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想起了自己昨天收到的信。
——“次元壁即将打破，倒计时开始，请做好准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余秋栀冲出厨房，连滚带爬来到阳台，扶着窗沿，目光向下垂落。
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呈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但是在远处的高楼大屏上，余秋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春茗市”。
对于一个以茶叶名闻国际的城市来说，这个名字取得真的很有水平。
四季如春，茶香满城。
人生如同戏剧，每一刻都有荒诞在舞台上演。
余秋栀睁大了双眼，这里是游戏的世界。
欢迎来到二次元，我的小艺术家。
恍惚间，余秋栀好像听到这个世界在向她表示欢迎。
纷纷扬扬的思绪划过脑海，无法捕捉，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是该感叹造物者的伟大还是该埋汰命运的变化。
她的爱人在这所城市，但她的家人、她的工作以及她所有的人际关系交往全部在原来的世界。
失魂落魄地从房间走会客厅，余秋栀终于知道刚刚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他游戏的主界面就是这个房间，他不熟悉那才是有鬼了。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粉色的康乃馨，粉色从花苞间展开，徐徐展露，将整个房间一点一点染成淡淡的粉色。
这是游戏主控的房间，作为乙游中的代入党，现在也是余秋栀的房间。
走回卧室，余秋栀摸了把床上的手机，很好，指纹解锁。
她现在就是游戏里的主控，这个机子录入的必然是她的指纹。
再摸一把，很好，“重启设备后请输入密码”。
但是，不要慌，现在本人就是主控，密码必然是我给之前手机设置的密码。
余秋栀信心十足的输入自己的密码，然后手机显示密码错误。
主控有私设。
这是余秋栀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余秋栀想起了现实中那个游戏厂商的尿性，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它贱，但它好歹还算知道自己赚的是谁的钱。
男主的生日？不不不，不可能，五个男主，密码只有一个，一碗水不端平，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游戏它自己的生日？
余秋栀觉得很有可能，但是她也确实记不清游戏的公测日期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只能记个大概的年月。
比起排列组合，余秋栀觉得自己更能接受一个月内三十个具体的日期。
“真是落魄了。”余秋栀一边摇摇头，一边试密码。
一连串的日期从月初试到月末，最后发现密码日期是那一个月的三十一号。
这就很难评。
她真的把整整三十一个密码全输了一遍，原本以为可能试到月中密码差不多就出来了。
手机解锁的第一时间，余秋栀分别给苏女士和余老爷打了个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余秋栀心中没有丝毫意外，毕竟二次元跟三次元之间隔着整整一个次元壁。
抱着好奇的心理，余秋栀又翻遍了主控的手机，想寻找一点关于自己所处环境的信息。
但是整个手机所呈现出来的信息都是她之前通过游戏已知的信息，比如主控的人际关系，主控的学习专业和职业，没有一个信息可以表明当下的事件节点。
只有主控的好朋友发来的一条消息：“那我们约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后面跟着一串地址信息。
手指在屏幕上碾过，余秋栀若有所思。
点开拨号键盘，余秋栀看了很久，既然苏女士和余老爷的电话不能拨通，那杜浔鹤的呢？
一瞬间，余秋栀心如擂鼓，血液冲上脑门，双颊微微泛红。
这个想法一出来，除了这件事，余秋栀的脑子里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搓搓脸，余秋栀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微醺，很上头。
手指冰凉，手机在她的手里翻来覆去沾满了汗液，犹豫了很久，余秋栀咬牙闭眼，还是播出了杜浔鹤的电话。
逢年过节的，男主来电显示都有显示电话号码，虽然知道那是运营商，但余秋栀还是想试试。
反正只是试试，又不吃亏，也不会掉一块肉。
虽然只是个荒诞的想法，但试试也不要钱。
“嘟——嘟——嘟——”
是漫长的等待音，不再是冰冷的女声播报。
余秋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拉细，悬走在钢丝上的人停在了摇晃的正中间。
可能很久，也可能只一会儿。
电话被接起。
“喂，哪位。”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冷冷的，如珠玉相撞一般清冽，在电流声里略微有点失真。
余秋栀闭了闭眼，是杜浔鹤的声音。
很难说那一瞬间是欣喜还是哀伤，还是一年盼一年的委屈，余秋栀只觉得时间在那一刻静止，跳动的心脏和流动血液的躯体变成了棉花，隔着一层，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甚至连放在耳边的听筒里传来的音都感觉像是被蒙在鼓里，闷闷的，只能大概听到杜浔鹤在她耳边一遍遍的询问。
“你好，请问哪位？”
“能听到吗？”
“是信号不好吗？”
明明声音是失真模糊的，可她连杜浔鹤的不耐烦都能听出来。
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是沙哑的，像粗粝的砂纸磨过生锈的钢管，口齿间泛起一片腥甜。
“杜浔鹤。”
喉咙间滚出来的声音粘连着多年打下的情感烙印，就像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杜浔鹤。”余秋栀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另一边的人这个时候沉默了。
余秋栀的眼是红的，脸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唇是红的，脖子连带着胸前的一片肌肤都是红的。
“你好啊，杜浔鹤。”
经年累月的感情，浓缩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句“你好”。
另一头静静的，连沉默的声音都听不到。
眨眨眼，天光在她的眼眸中化开，变成一滩水。
吸了吸鼻子，余秋栀又问：“杜浔鹤，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你的爱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手机从耳畔滑落，掉在床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亮着的屏幕显示通话早已挂断。
电话另外一边的杜浔鹤看着自己的手机，直皱眉。
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一开始什么声音都没有，后来有声音了，一句问好，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电话又被莫名其妙地挂断。
连回答都没能等到。
“神经。”杜浔鹤对此评价。
“伙计，别这么说。”
这个时候，客厅里木制房子模样的挂钟里探出一只由珐琅工艺镀面的猫头鹰。
猫头鹰很奇怪，全身乌黑的羽毛里掺杂了一抹鲜艳的绿色，像被墨浸染，它的嘴是用彩笔简单的画出来的简单线条，也是绿色，又长又大。
有一种仿生机械的冰冷感。
杜浔鹤从鱼缸里摸了一颗小石子，仍在猫头鹰的身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猫头鹰扇了扇翅膀，往旁边躲开：“我没站着，我在飞，伙计。”
猫头鹰话都没说完，杜浔鹤便横了它一眼：“我看你脑子是缺根筋。”
猫头鹰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杜浔鹤像是预判一样：“羽民，闭嘴。”
猫头鹰被当做嘴巴的绿色线条慢慢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它撇撇嘴：“老鹤，你刚刚为什么不向人家姑娘问详细一点。”
杜浔鹤看向猫头鹰的目光一眼难尽：“她把电话挂了。”
“哦。”绿色的嘴巴咧得极大，几乎绕着脑袋转了一圈，羽民笑嘻嘻地扇着翅膀，落在钟的房顶上：“肯定是因为你成天凶巴巴的，人家姑娘才不等你的回答。”
杜浔鹤看着上面的羽民，心里异常烦躁，他抬手在空中动了两下，猫头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被逼到杜浔鹤的面前，发出凄厉的叫声。
杜浔鹤这个时候心里才稍微好瘦一些，他捏住猫头鹰的翅膀，眉目舒展：“你再吵，我就把你的嘴巴用臭抹布擦了。”
叫声立马停滞，羽民看了杜浔鹤一眼，绿色的线条变成一条平直的线。
杜浔鹤松开羽民的翅膀，羽民故作无事，扇扇翅膀，飞回钟里。
杜浔鹤皱着眉，心烦意乱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电话里的声音蕴含的感情太过浓烈，像一坛经年的烈酒在某一个不经意间染了他一身味。
但是他不喜欢烈酒的味道。
杜浔鹤想凭什么被骚扰的人是他，现在烦躁想挠痒的人也是他。
这不公平。
杜浔鹤走到阳台，一边冷着脸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一边悄悄伸出手在自己的背上挠了挠。
她把自己的被子从头掖到脚，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心入睡。
夜晚的梦境杂乱无章，所有的一切都相互颠倒，像被打翻在地的调料盘，所有艳丽的色彩粘连宅地面，被画笔粗暴的晕染开来，变成了一片黑，吸收所有光线的黑。
最后，只剩下一些光怪陆离的记忆残留在最后的瞳孔里。
一觉天亮。
余秋栀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睁开，接着闭上，如此重复了好几个来回，再确认眼前的场景不会再变化之后，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手在床头左右两侧摸了摸，摸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嘴里爆出一句国粹。
来不及穿鞋，余秋栀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从卧室的房门口探出脑袋，左右看看，环视周围，语气惊疑不定：“妈？余老爷？”
四下静寂，没有声音，也没有回答。
余秋栀伸出手在门外晃了晃，无事发生，又踮出脚在地上点了点，无事发生。
她扒着门框一点点从门口爬出来，环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呼。”余秋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事没事。”
从卧室到厨房，余秋栀把这个房子里的所有房间都逛了个遍，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在她的心头冒出，真是见了鬼了。
但是二维的记忆无法转化为三维的立体，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跟这相似的室内装修。
直到拉开橱柜，看到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水晶玻璃杯，大脑像是被雷劈中一样，余秋栀整个人冷在原地，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水晶玻璃杯被切割出大大小小不同的棱面，室外的阳光在无数次的折射和反射中流转，最后被无数个切面围困在这个小小的水晶玻璃杯中。
混杂而成的白光散成七彩的光芒，最纯净的混沌被分离成最混沌的纯净，自由的光成为了艺术品的奴隶，变成了其中最绚丽的艺术。
美得惊人，却让余秋栀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是在游戏的立绘里面，当时文案她到现在还记得：“高空的自由被拘于地上的杯中，从此便不能再远离。”
那是一见到便被吸引，她兜兜转转找了很多手艺人，拿着立绘里的图片问他们，无一不是摇头叹气。
他们做不出成品。
最后她打算自己做，但是也没有做出来。
瑰丽的想象无法走入深刻且黯淡的现实，余秋栀照着立绘中的样子做过很多次，但是每一个她都不满意，每一个都不符合他想象中的感觉。
现在站在橱柜前，看着那个水晶杯，余秋栀有一种感觉，好像曾经的幻想走入现实，变成了多年求而不得的唾手可得。
一道灵光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想起了自己昨天收到的信。
——“次元壁即将打破，倒计时开始，请做好准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余秋栀冲出厨房，连滚带爬来到阳台，扶着窗沿，目光向下垂落。
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的街道呈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但是在远处的高楼大屏上，余秋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春茗市”。
对于一个以茶叶名闻国际的城市来说，这个名字取得真的很有水平。
四季如春，茶香满城。
人生如同戏剧，每一刻都有荒诞在舞台上演。
余秋栀睁大了双眼，这里是游戏的世界。
欢迎来到二次元，我的小艺术家。
恍惚间，余秋栀好像听到这个世界在向她表示欢迎。
纷纷扬扬的思绪划过脑海，无法捕捉，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是该感叹造物者的伟大还是该埋汰命运的变化。
她的爱人在这所城市，但她的家人、她的工作以及她所有的人际关系交往全部在原来的世界。
失魂落魄地从房间走会客厅，余秋栀终于知道刚刚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他游戏的主界面就是这个房间，他不熟悉那才是有鬼了。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粉色的康乃馨，粉色从花苞间展开，徐徐展露，将整个房间一点一点染成淡淡的粉色。
这是游戏主控的房间，作为乙游中的代入党，现在也是余秋栀的房间。
走回卧室，余秋栀摸了把床上的手机，很好，指纹解锁。
她现在就是游戏里的主控，这个机子录入的必然是她的指纹。
再摸一把，很好，“重启设备后请输入密码”。
但是，不要慌，现在本人就是主控，密码必然是我给之前手机设置的密码。
余秋栀信心十足的输入自己的密码，然后手机显示密码错误。
主控有私设。
这是余秋栀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余秋栀想起了现实中那个游戏厂商的尿性，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它贱，但它好歹还算知道自己赚的是谁的钱。
男主的生日？不不不，不可能，五个男主，密码只有一个，一碗水不端平，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游戏它自己的生日？
余秋栀觉得很有可能，但是她也确实记不清游戏的公测日期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只能记个大概的年月。
比起排列组合，余秋栀觉得自己更能接受一个月内三十个具体的日期。
“真是落魄了。”余秋栀一边摇摇头，一边试密码。
一连串的日期从月初试到月末，最后发现密码日期是那一个月的三十一号。
这就很难评。
她真的把整整三十一个密码全输了一遍，原本以为可能试到月中密码差不多就出来了。
手机解锁的第一时间，余秋栀分别给苏女士和余老爷打了个电话。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余秋栀心中没有丝毫意外，毕竟二次元跟三次元之间隔着整整一个次元壁。
抱着好奇的心理，余秋栀又翻遍了主控的手机，想寻找一点关于自己所处环境的信息。
但是整个手机所呈现出来的信息都是她之前通过游戏已知的信息，比如主控的人际关系，主控的学习专业和职业，没有一个信息可以表明当下的事件节点。
只有主控的好朋友发来的一条消息：“那我们约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见。”
后面跟着一串地址信息。
手指在屏幕上碾过，余秋栀若有所思。
点开拨号键盘，余秋栀看了很久，既然苏女士和余老爷的电话不能拨通，那杜浔鹤的呢？
一瞬间，余秋栀心如擂鼓，血液冲上脑门，双颊微微泛红。
这个想法一出来，除了这件事，余秋栀的脑子里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搓搓脸，余秋栀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微醺，很上头。
手指冰凉，手机在她的手里翻来覆去沾满了汗液，犹豫了很久，余秋栀咬牙闭眼，还是播出了杜浔鹤的电话。
逢年过节的，男主来电显示都有显示电话号码，虽然知道那是运营商，但余秋栀还是想试试。
反正只是试试，又不吃亏，也不会掉一块肉。
虽然只是个荒诞的想法，但试试也不要钱。
“嘟——嘟——嘟——”
是漫长的等待音，不再是冰冷的女声播报。
余秋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拉细，悬走在钢丝上的人停在了摇晃的正中间。
可能很久，也可能只一会儿。
电话被接起。
“喂，哪位。”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冷冷的，如珠玉相撞一般清冽，在电流声里略微有点失真。
余秋栀闭了闭眼，是杜浔鹤的声音。
很难说那一瞬间是欣喜还是哀伤，还是一年盼一年的委屈，余秋栀只觉得时间在那一刻静止，跳动的心脏和流动血液的躯体变成了棉花，隔着一层，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甚至连放在耳边的听筒里传来的音都感觉像是被蒙在鼓里，闷闷的，只能大概听到杜浔鹤在她耳边一遍遍的询问。
“你好，请问哪位？”
“能听到吗？”
“是信号不好吗？”
明明声音是失真模糊的，可她连杜浔鹤的不耐烦都能听出来。
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是沙哑的，像粗粝的砂纸磨过生锈的钢管，口齿间泛起一片腥甜。
“杜浔鹤。”
喉咙间滚出来的声音粘连着多年打下的情感烙印，就像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杜浔鹤。”余秋栀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另一边的人这个时候沉默了。
余秋栀的眼是红的，脸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嘴唇是红的，脖子连带着胸前的一片肌肤都是红的。
“你好啊，杜浔鹤。”
经年累月的感情，浓缩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句“你好”。
另一头静静的，连沉默的声音都听不到。
眨眨眼，天光在她的眼眸中化开，变成一滩水。
吸了吸鼻子，余秋栀又问：“杜浔鹤，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你的爱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手机从耳畔滑落，掉在床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亮着的屏幕显示通话早已挂断。
电话另外一边的杜浔鹤看着自己的手机，直皱眉。
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一开始什么声音都没有，后来有声音了，一句问好，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电话又被莫名其妙地挂断。
连回答都没能等到。
“神经。”杜浔鹤对此评价。
“伙计，别这么说。”
这个时候，客厅里木制房子模样的挂钟里探出一只由珐琅工艺镀面的猫头鹰。
猫头鹰很奇怪，全身乌黑的羽毛里掺杂了一抹鲜艳的绿色，像被墨浸染，它的嘴是用彩笔简单的画出来的简单线条，也是绿色，又长又大。
有一种仿生机械的冰冷感。
杜浔鹤从鱼缸里摸了一颗小石子，仍在猫头鹰的身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猫头鹰扇了扇翅膀，往旁边躲开：“我没站着，我在飞，伙计。”
猫头鹰话都没说完，杜浔鹤便横了它一眼：“我看你脑子是缺根筋。”
猫头鹰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杜浔鹤像是预判一样：“羽民，闭嘴。”
猫头鹰被当做嘴巴的绿色线条慢慢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它撇撇嘴：“老鹤，你刚刚为什么不向人家姑娘问详细一点。”
杜浔鹤看向猫头鹰的目光一眼难尽：“她把电话挂了。”
“哦。”绿色的嘴巴咧得极大，几乎绕着脑袋转了一圈，羽民笑嘻嘻地扇着翅膀，落在钟的房顶上：“肯定是因为你成天凶巴巴的，人家姑娘才不等你的回答。”
杜浔鹤看着上面的羽民，心里异常烦躁，他抬手在空中动了两下，猫头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被逼到杜浔鹤的面前，发出凄厉的叫声。
杜浔鹤这个时候心里才稍微好瘦一些，他捏住猫头鹰的翅膀，眉目舒展：“你再吵，我就把你的嘴巴用臭抹布擦了。”
叫声立马停滞，羽民看了杜浔鹤一眼，绿色的线条变成一条平直的线。
杜浔鹤松开羽民的翅膀，羽民故作无事，扇扇翅膀，飞回钟里。
杜浔鹤皱着眉，心烦意乱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电话里的声音蕴含的感情太过浓烈，像一坛经年的烈酒在某一个不经意间染了他一身味。
但是他不喜欢烈酒的味道。
杜浔鹤想凭什么被骚扰的人是他，现在烦躁想挠痒的人也是他。
这不公平。
杜浔鹤走到阳台，一边冷着脸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一边悄悄伸出手在自己的背上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