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五大三粗,面容严肃粗犷的壮汉把张五前身的筹码移了过去。

    张五发出痛苦的吼叫,眼眸猩红,眼底都是不可置信:“怎么回事?再来一次,一定可以赢回来......”

    他手哆嗦着,把之前赢回的筹码全部扣在桌子上,眼底带着些许痴狂。

    一直在他身旁的瘦削男人看了几眼,默默退到了人群之外。

    过了片刻,张五被讲个人高马大的刀疤脸壮汉架着,像是要扔下楼去。

    他面色狰狞,手脚挣扎着,嘴里嚷着:“放开!在让我开一局,赢回来就可以还钱......小兄弟,借我点钱......”

    “呸,没钱还上二楼来,不知死活的穷东西......”

    一旁的人指着张五骂道,还趁机啐了一口痰。

    一道略显阴沙哑的男声传来,是如意赌坊的崔管事。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崔管事竖起手上的折扇,指了指两个壮汉,语气带着几丝疑惑。

    细长阴鸷的眸子垂下,注意到被人丢下,瘫软在地的张五。他用手中的折扇挑起张五的下巴,细细端详地上狼狈男人的面容。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谢府的舅爷吗?”

    在座的人面露惊讶,谢家如今的三房的姻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下这位可没人认得。

    “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有眼不识泰山,谢二郎的舅舅岂会欠钱不还,去拿银子过来,让张舅爷好好玩。”

    看客纷纷垂下头,面色各异,两个壮汉嗫嚅着,低头退下。

    张五面露挣扎,发红的眸子狂热追寻着小厮端上来堆成山的一锭锭银子......就差一点了,很快他就可以赢回来!

    崔管事手上拿了一张纸,直起身挡住了张五扑往银子的身子,语气带着笑:“张爷,先印个手印,接着再好好玩。”

    张五眼里都是那发着银光的银子,脸色发青,眼底的乌青越发浓重,猩红的眸子里都是热切的痴迷。

    他愣愣由着自己的手印上了那张字据......

    ——

    日子越发暖和了,秋浓院院子里的枯树,慢慢冒出了些许绿芽。

    秦臻安坐在铺了软绵绵被子的软榻上,手上揉着软绵的枕头,面上装作认真地听着容清秋和秦淼说的话。

    是容清秋在教秦淼算账掌家,她也被叫来看着。

    “管家是一定要学会看账本的,不用你亲自算,但也不能什么都不会,不然容易被底下的刁奴蒙骗。”

    她的注意力放在秦淼身上,她面皮比刚回来的时候红润细腻了几分,衣裳也渐渐丰富鲜艳了许多。

    “多谢母亲,我一定跟着好好学。”

    秦臻见母亲的教学到关键处了,也拿着手上的账本去了桌子上和她们一道算着。

    听了许久,又实践几次,她算盘用的还算顺畅,感觉不算难,就是比起算盘,她更习惯用毛笔列式子自己算......

    这可能就是九年义务教育的魅力吧,九九乘法表是永远也不会忘的。

    她发现了几个错误,圈了出来递过去给母亲看。数值差的不大,最多差一两银子。

    容清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暗暗称奇,打趣道:“确实,这是有些差......臻娘怎么如此快就算出来了?”

    秦淼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秦臻面前的白纸,七七八八的符号挤了一堆,她看不懂。她才拨了大概一页的账册,妹妹就把一天大概十几页的都算了出来......她心里羡慕,看向秦臻的水眸亮晶晶的。

    “学堂里有专门教算数的夫子吗?”

    秦臻对上她们两个赞许的目光,傲娇地仰起头,心里骄傲。她可是学了十几年的数学,这简单的加减乘除还能不会吗?

    “当然有啊,肯定也有我天赋异禀的原因啊......”

    说完还嘿嘿笑了,面上尽是神采飞扬。

    容清秋看她那个小样,看不过眼,轻轻推了一把,转头看向秦淼温声道:“三丫头也别着急,你是刚开始,慢慢来......”

    而后纤纤玉指指向账册,“还有些错处你们看不出来。”

    秦臻定睛一看,是关于今日的布匹料子的采购。

    “一匹普通的缎至多至多也就五百文钱,麻布的话也就二百文。”

    她把母亲的话听了进去,眼睛也看出账面上的问题。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也就是一贯钱,今日有三十两是用来给秋浓院的丫鬟婆子小厮采购春衫的料子的。秋浓院的丫鬟婆子再加上小厨房也就二三十人。

    每批布料,看大小,小的可以做出三四身衣服,每人两身,三十两也多了......

    她抬手就打算把那个上头的三十两买了三十匹布圈起来,还没下笔,就被母亲拦住。

    容清秋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这是公中出的钱,如果老太太和你大婶娘不舍得出这个钱,她们自会处置,但数十年过去了,都是如此样子......”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多的银钱都给了那群在深宅大院盘踞多年有资历的老仆,有厨房的,有采购,有外头账房......

    总之,花钱找些安宁。

    她见眼前两人都安静了,叹了口气,轻松道:“小钱当作看不见是买安心,但总有些刁奴仗着主家不明白,在账册上做手脚,吞了不少银钱。”

    “日后,你们掌家可不能五谷不分,一匹布要多少银子都不知道,......”

    容清秋点了点秦臻的脑袋。

    秦臻配合点点头,她确实五谷不分,不知柴米油盐贵,突然抬头:“那母亲怎么不让我与三姐姐出门看看,一直在家里闷着能懂什么......”

    “行了行了,趁着今日天气好,淼丫头要出门看一看老夫人给她的陪嫁铺子,你就和她一起去看看。”

    秦臻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很久没出门了。秦淼则是因为那句陪嫁铺子微微红了脸。

    容清秋看着两人带着丫鬟一起出了院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同王嬷嬷道:“两个都是大姑娘了,臻娘十六了,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她实在忧愁女儿的亲事,女儿身子不好,说亲都不知如何挑。

    “夫人别急,先应着老夫人和老爷的话,把三小姐的亲事先定下。”

    秦瑜进宫后,秦淼也常去荣安堂孝敬老太太,她安静收敛的性子也得了老夫人的几分爱护。

    老夫人后头才听说秋姨娘干的荒唐事气得不轻,她是正房娘子,定是有责任管着妾氏。秋姨娘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干出这样的事,就是她失职。老太爷因为名声的原因,也气得不轻。两人狠狠罚了秋姨娘,又拨了名下的两个铺子给秦淼作陪嫁。

    ——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秦府,驶进了一道巷子。

    秦臻跟着秦淼一起进入一个布匹铺子,里头摆着琳琅多彩的布匹,还有成衣。地方不算大,但位置不错,外头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铺子里也有不少人挑着布匹。

    秦淼上前与掌柜说了什么,不消片刻,就回过头来,面上有几分尴尬,对着秦臻说:“妹妹到外头等我罢,去逛逛......”

    秦臻看着秦淼面色越来越沉,还在和那掌柜说着什么,语调愈来愈高,她上前,但便被秦淼轻推着出了门。

    她听着那掌柜的只言片语和秦淼瞬间立起来的气势,当下就明了,那掌柜不愿意给账本呢,也不愿意认三姐姐新东家的身份......

    秦臻知道秦淼想自己解决好立威,便退到了门口,带着朱银走到街市里乱逛。

    一个年轻女子直直冲着秦臻而来,她避之不及,不小心被撞到,定在原地,她抬头,便发现这个女子有点熟悉......是张姨娘身边跟着的小丫鬟。

    “六娘子?我家姨娘请你过去喝口茶。”

    小丫鬟气喘吁吁,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像是跑了许久才到了她的身前。

    张姨娘?看那着急模样,她生怕是什么急事,急匆匆问:“歇一会吗?姨娘在何处呢?”

    丫鬟摇头,带着她进了一个点心铺子。很快便避着人进了里屋。

    丫鬟一把帘子放下,秦臻被突然扑到自己身上的人吓了一跳,还没作何反应,那人便跪在地上,手里还扯着她的衣角。

    张姨娘都眼角都是泪水,哽咽地抽噎,话在嘴里断断续续也说不出来。

    秦臻面上无措,看见立马搀扶着张姨娘的手臂,使力把她托起来,架到了椅子上。

    “怎么了......”

    她看见张姨娘面上斑驳的泪痕还有那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皱着眉,眸子闪过怜惜与担心,语气下意识轻缓下来,生怕张姨娘敏感多思,然后心里难受。

    手上把干净的帕子递给张姨娘。

    张姨娘在秦臻的安抚下,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轻轻喘着气抽噎,她缓过来后,抬眸对上秦臻的眸子,语气带着哀求。

    “臻娘,我可以借你点银子吗?”

    秦臻松了一口气,她能帮上忙就好。

    “我说什么事呢,姨娘快别哭了,缺多少?”

    张姨娘抬眸看着秦臻,见她面上缓和的神色松了口气,一双美目打量着秦臻,最后盯着秦臻的眼睛,眸光忽闪,嗫嚅开口:“一......千两。”

    “一千两!?”

    秦臻忍不住站了起来,高声重复。

    她一个月月钱就十两银子,这还是母亲自己补贴给她一点的,公中给的诸位小姐的月钱就七八两。

    秦臻看着眼前泪眼涟涟的张姨娘,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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