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白念什么都不知道了,回过神后,她看见“自己”站在马路边,出租车司机没看见她招手,已经走远了,反而公交车停下来,司机斥责她不要随便停马路中央发呆。

    耳鸣不休,令这些声音真真假假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徐纪年的声音同时响起:“对不起,之前出过车祸有心理阴影,现在看来还没有克服。”

    白念一张惨白且冷汗涔涔的脸太有说服力,司机一下哑口无言,公交车默默离开,白念出声:“徐纪年?”

    徐纪年闷闷的一声“嗯”从自己的喉咙发出,这感觉太奇妙了,不算很难受,但也不是很舒服。

    就是……太奇怪了。

    说不出来的怪,加上先前漫长的冷战,白念一时尴尬无话可说,蹲在路边不太好看,她想先换个地整理如麻思绪,但想了半天,身体一动不动。

    “……”

    白念声音沙哑,问:“你能先出来吗?”

    一阵沉默,徐纪年闷闷的声音从喉咙传来:“还不行,我太紧张了,需要平静一下。”

    疯到极致白念居然诡异地平静下来,她指挥徐纪年:“不要蹲在这里,我们先找个……”

    话没说完,一道冒热气的人影跑到白念身边,热滚滚的手心直接抓住白念手腕,将她往上一提揽入怀中。

    魏时宇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语气担忧:“你怎么了,是不是忽然不舒服?”

    白念没有回应,她瞪大眼睛看从自己身体里挤出来的徐纪年,感觉自己分成两半,一半呆如木鸡,一半冷静思索是不是魏时宇的“阳气”逼退徐纪年。

    “念念,你说句话啊?”

    白念久久没有回应,情急之下魏时宇喊出她的小名,白念大受刺激,推开他:“别这么叫我,肉麻。”

    她再后退站远一些,眼神飘忽,满心只想打发了魏时宇,问他:“你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白念发现远处两个魏时宇的同班同学,还有一个杨纸衣。

    魏时宇无知无觉:“和朋友来逛庙会,这不重要,你有没有事,我送你回去?”

    白念斩钉截铁地推开他的手,说:“我没事,逛庙会比较重要,难得一趟,你玩去吧,不用管我。”

    魏时宇回头看一眼他的小伙伴们,不知怎么的忽然灵光一闪,问白念:“你是因为杨纸衣和我生气吗?”

    “……”

    白念冷言冷语:“没有,你想象力别太丰富。”

    不知道魏时宇见鬼的从她脸上哪一部分看出口是心非来,两脚扎根一动不动,自顾自地解释说:“我和秦立约的来红山寺,杨纸衣是秦立带来的,我先前并不知道。”

    “哦。”

    白念不为所动地继续赶人:“不用和我说这么多,祝玩得开心。”

    不料魏时宇回头看一眼他的小伙伴们,忽然下定决心,回头语气强硬道:“那不重要,不去也可以,我先送你回镇里。”

    说着又要靠近,白念连连后退,真诚道:“不用,我自己也可以,你去做你的事就行。”

    接二连三的拒绝,毫不留情,一副迫不及待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白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快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浑身发抖,渐渐红了眼眶。

    她心里“咯噔”一声,想不至于吧,慌张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花粉过敏?”

    “白念。”

    魏时宇语气委屈地叫她大名,说:“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你才提出分手,可你不能一直让我猜,你要告诉我,我真的猜不到。”

    好好的生活忽然变成校园偶像剧,接下来的发展是不是她要像女主角一样在这里,当着其他观众的面,不顾形象地和他大声争吵,把自己的难堪赤裸裸展露出来,成为他人今日的乐子?

    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白念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拒绝交流。

    徐纪年飘在她身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闭嘴。”

    徐纪年又劝她:“你应该找他说开,不然他只会对你越来越放不下。”

    白念招手打来出租车,说:“我七岁那年养的小狗崽被人从四楼扔下去摔死的时候,我以为我会难过的随它而去。”

    徐纪年没明白她的意思,一时愣住。

    坐上车,白念闭眼语速飞快:“十七岁和七岁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此时觉得天塌了的悲伤,等十年后回头看去,都是云淡风轻不值一提。”

    都会过去的。

    白念一口气没吐完,听见前头司机雄浑的声音:“小妹你在说什么,鸡汤?先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白念被呛地咳嗽起来,她不自在地轻声说:“去福利院,就平安路那边,叔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司机油门一踩,很靠谱地,“坐稳。”

    一路无话,徐纪年与她肩并肩坐在后排,不时扭头看看她,忍不住说:“你脸好像越来越红了。”

    这话令白念又羞又恼,她看不见脸红但脸上有多烫自己能不知道吗?这种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事实有必要挑明说吗?

    “你闭嘴。”

    口气凶凶的,音量也没控制好,前排司机大哥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默默关掉车内循环的超燃欧美摇滚乐。

    白念感觉从里到外都熟透了,她尴尬地下车,不着边际地想:这大概就是她今天进红山寺却不拜的惩罚吧。

    回到房间,她转身关门,看着徐纪年默默从门外飘进来,一开口就自带嘲讽:“你这是终于舍得现身了?”

    徐纪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看,问:“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好朋友你不想坐公交车的真正原因?”

    一开口就没好话,白念烦躁道:“你还是别在我面前晃了。”

    徐纪年不为所动,继续问:“为什么不向魏时宇坦白分手的最大矛盾。”

    白念情绪持续暴躁:“什么矛盾冲突的,又不是做语文阅读题,而且这个时候的谈恋爱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模仿大人玩的,不懂事,也不合时宜。”

    不过就是偶像剧看多后的模仿秀。

    白念用凉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后的徐纪年,忽然想到什么,眯眼,质问他:“你是觉得魏时宇很可怜,共情了,所以想替他说话?”

    徐纪年闷不吭声,白念自顾自地去卫生间准备洗衣服,忽然她听见徐纪年不解的质问:“既然你懂这种不想把一些事说给别人听的感受,为什么又要和我提到跨河大桥的车祸我救你的事呢?”

    白念捏着塑料盆的手一紧,她冷静回想那日对话,用并不愉快的语气说:“我没有主动提起,这话明明是你先说的。”

    她向徐纪年主动释放善意的信号,徐纪年选择拒绝,并为此疏远她。

    在白念看来就是如此,如果徐纪年不愿意和她相处,为此甚至连最喜欢的游戏都放弃,那白念能做的,就只有尊重他的选择。

    她弯腰取洗衣液,背对着徐纪年说:“你今天不救我也行,或许我死了咱俩就解脱了,不用被迫绑在一起。”

    徐纪年皱眉,客观道:“那个车速你不会出大事,只会再住一次院。”

    又老气横秋地劝她:“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白念想笑,但扯不动嘴角,胸腔里空荡荡的,她启动洗衣机,转身看向徐纪年,麻木平静又客观:“这已经不是我的命了,从你救我开始,我欠你一条命。”

    情绪会传染,徐纪年也变得不高兴,他不认同白念的说法:“你还是你,你不欠我什么,换谁我都会救的。”

    白念的心结不会被徐纪年三两句话说开,她甚至不想在这方面与徐纪年争吵太久,她绕过徐纪年返回自己房间,定一个四十分钟的闹铃,然后倒头就睡。

    醒来后她简单洗一把脸下楼,徐纪年就在不远不近一眼就能看见的醒目位置看着她,但白念视若无睹。

    多奇怪啊,徐纪年藏起来的时候,她左顾右盼地找,他现身了,白念又忽然不想搭理他。

    她下楼去了厨房,三位阿姨和她打招呼叫她名字,白念一一应了,穿上围裙后加入切菜大军中。

    这是她做惯的事,只要有空都会来帮忙,用一些体力活来回报院长妈妈收留她的恩情。

    等切好的菜下锅,香味被翻炒出来,本来在外面沙堆附近抢秋千抢滑梯的小崽子们闻着味儿过来,趴在窗口大声问:“念念姐,今天吃什么?”

    白念转身看去,是孩子中嘴巴最馋的小胖墩,她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吃你藏冰箱里的火腿肠和金汤肥牛面。”

    小胖墩:“!!!”

    后厨重地响起一连串善意的笑声,这时小胖墩身边冒出一个扎两个小啾啾的乌黑脑袋,换牙期的小女孩声音甜甜的,问:“姐姐,今天有红烧肉吗?”

    红烧肉软烂可口,对换牙期的小孩子特别友好,吃过一次后小女孩就对此念念不忘。

    白念凉声答:“今天的荤菜是糖醋排骨。”

    小女孩露出和小胖墩如出一辙的震惊委屈神情,她左边犬牙已经非常松弛了,现在吃东西都小心翼翼的,只敢用右边咀嚼,但找阿姨拔牙她又不敢,上一次拔牙整的嘴里全是血,怪吓人的。

    她可不想和其他孩子说的鬼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吃一个硬物把牙齿磕掉,然后血呼啦啦流不止,最后只剩一张皮。

    小孩被自己的联想吓的眼泪花花,没良心的大人们笑的更欢了,最后终于有一个心软的阿姨告诉小女孩:“你念念姐逗你玩的,今天吃梅菜扣肉。”

    只要不是排骨就行,小女孩举手欢呼:“好耶!”

    只要不动他的火腿肠和肥牛面就好,小胖墩跟着举手:“好耶!”

    大人们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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