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结束,紧张好几天的白念面如土色地走出考场,如同阳光下一副行尸走肉,浑浑噩噩。

    徐纪年很担忧地看着她,问得小心翼翼:“怎么,没考好吗?”

    白念叹息一声,说:“总有些人,在试卷没批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你……没写名字?”

    “比那还要糟糕,”白念恍惚一笑,答,“我忘了把历史选择题答案填答题卡里了。”

    机器阅卷在大城市中已经十分普遍,但这J县还流行传统的手动批改,历史试卷共两页选择一页简答,简答题上有一栏答题卡,交试卷时只需要将选项填进答题卡中,最后只上交最后一页。

    而白念,平平无奇的文科小天才,以多年阅读课外读物锻炼的速度,十五分钟解决选择题,手感超好,毫无阻拦地写完试卷抬头一看,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她太自信了,放松的太早了,看都没看刚写完的试卷一眼,发了二十分钟的呆便走出考场,是在刚刚翻试卷的时候突然发现,她好像、貌似……没填答题卡。

    不用徐纪年安慰,白念自己先缓过来,平静道:“一次小小的失误而已,没关系,走,饿了,去吃饭。”

    像白念一样一小时二十分钟出考场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校园空荡荡的,她横穿过国旗台广场,漫无目的地抬头,视线在三栋教学楼间来回看,看着看着,忍不住粗算一番教学楼里有多少学生。

    这庞然大数一出来,白念率先疑心自己是不是算错了,反复验算几遍,她满怀敬意地看向教学楼。

    此时教学楼在她眼里已经不是教学楼了,而是三个塞得满当当的沙丁鱼罐头。

    人真多啊。

    人类研究蚂蚁,赞叹其成熟的社会结构,那在某未知的巨大生物眼里,人类是不是也是一窝数目众多、社会结构稳定的蚂蚁?

    白念摇摇头不再深想,再往深想容易陷入虚无主义中,觉得什么都没意义。

    胃被热腾腾的面条填饱,白念忽然觉得很困,是紧绷的精神放松后迫不及待想拉枕头倒头睡的困,让人很难生出挣扎之心。

    可是这里是人来人往的饭馆,座位十分珍贵,而离学校还有十分钟的脚程。

    不过白念自有妙计,她召唤徐纪年,说道:“你替我走到学校去,我先睡一觉。”

    交代完后,白念很放心地两眼一闭,失去意识。

    等再次醒来,她便以悬于半空的视角看到自己正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被文言文。

    都做鬼了还要背课文,这对徐纪年真是一场折磨,白念咳嗽一声,魂魄归位,给快烧干的喉咙灌半杯水后,白念开口:“辛苦了。”

    音量没控制住有点大,叫李昂听见了,他油乎乎的脑袋凑过来,声音超级大:“你说什么?”

    白念抱着水杯面带微笑,说:“我说,背这么长的课文,我可真是辛苦坏了。”

    李昂:“……”

    晚背的正经只维持前二十分钟,等大家都被摧残的口干舌燥、没精打采的时候,溜号走神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渐渐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统一,他们开始聊考试时的奇葩题目,也有些认真好学的开始对选择题答案。

    白念不知其意义何在,反正明天老师就会讲,提前知道了只会徒增其痛苦。

    她很高冷地不屑于参与这种活动,俨然不是一种中二病的体现,当然,也和她成绩平平无奇有关,但凡有点自信的,已经开始热情炫耀了。

    比如方倩,如一只花蝴蝶一般热切穿梭在各个座位之间,拿着试卷强行要和人家对选择题答案。

    李昂也遭了罪,美女的亲近固然让他心跳加速,但拿不出手的试卷也令他羞愧难当。

    方倩是个高情商美女,不说“你这全选错了啊”,反而说:“你这好多都和我不一样。”

    虽然区别不大,李昂依旧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方倩大咧咧安慰他:“没关系,万一我是错的,你是对的呢?”

    一个很有意思的概率题,对未发生的事物人们总习惯做出假设,计算概率,比如某路段发生交通事故概率。

    既然大家都研究它,那它必然是有价值的,但有时候白念觉得,这些概率收束到最后,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1,要么0,最后,就只有一个结局。

    要么李昂对,要么方倩对,最后也只会有一个人选对。

    白念敲敲李昂桌子,问:“你选的什么,给我看看。”

    答案越对白念越沉默,单选就算了,为什么多选他选bc自己选ad的?

    最后她面带微笑说:“没准这道题的答案选ac呢?”

    方倩语气幽幽:“ac说法矛盾。”

    白念拍板:“那就bd!”

    李昂面如死灰地收回自己的试卷,平静接受冷冰冰的现实:“你们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我考砸了。”

    “不要这么想啊,”白念鼓励他,“没准我历史考得比你还差呢?”

    李昂坚决摇头:“那不可能。”

    白念:“敢不敢打赌,输的人帮赢的人做值日一次。”

    眼看李昂犹犹豫豫地咬钩,白念露出大大的笑容,目睹一切且知道真相的徐纪年语气幽幽批判白念:“你好卑鄙。”

    白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在那里大放厥词:“这种打赌的行为,不就玩一个信息差?”

    徐纪年呵一声,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成绩一出来,李昂看着自己的六十多的卷子唉声叹气,扭头一看白念的,四十三分!

    李昂震惊到瞳孔地震,雷达似的扫描一眼,忍不住提高声音:“你答题卡没填!”

    简答题一共四十分,白念给自己的预设分数是三十多,没想到老师仁慈,给她最后一页上两个多选题打了钩,让她过了四十分这道坎。

    把预期放低,四十三分已经足够令白念觉得愉快并且惊喜,但这种心情不是谁都懂的,尤其他们文姐,成绩单刚打印出来 ,课代表就传话来让白念去办公室找老师。

    李昂一脸郑重朝她抱拳,深沉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白念用橡皮砸他一下,走到办公室,文姐正在批改作业,知道白念来了也不抬头,等手里作业本批完才抬头,拿着成绩单问:“你别的课成绩都还可以,就历史考了四十多,你对历史有什么意见吗?”

    白念开口想说这是意外,急性子的文姐已经一脸严肃地继续输出:“咱们班除了那几个特长生,再没人考四十多,你平时要多背多记,眼看着还有两年就高三了,高考的时候,你历史还考四十多?”

    只是意外……

    白念突然不想解释了,她情绪低沉,闷闷地说:“我知道了老师,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对学习上点心,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同学问老师,你是个孤儿,没有家庭给你兜底,应该更努力才对,不然能对的起国家这么大的扶持力度吗?”

    徐纪年本来还在窗台边看某位老师栽培的小绿植,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直勾勾用阴沉的目光盯着文姐的后脑勺。

    这简直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白念怎么做都是错,她用脑电波示意徐纪年别乱来,又低头一语不发。

    老师其实都差不多,等文姐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意思意思问白念一句想清楚了没,得到白念的保证后便放她离开。

    最后还说:“你是第一次,我就说说不罚你了,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走廊上,徐纪年怒气冲冲地问白念为什么不和老师说清楚自己只是答题卡忘填了。

    白念觉得听天真,说:“那老师就会觉得你顶嘴狡辩,就算信了,她也会批评你骄傲粗心。”

    “反正总有错能让她揪住的,没意思,还浪费时间。”

    徐纪年还是很气,默默走了一段路后闷声道:“可我还是很生气,她不能那么说你,她应该道歉。”

    “她不会道歉的,道歉有损教师威严。”

    白念想到自己初中时,一个颇有资历的英语老师,人瘦瘦小小的,总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天真,具体表现在喜恶分明。

    她喜欢成绩好的学生,无视中等学生,厌恶后排成绩不好的混混们。

    这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倾向,只要控制住不影响其他人就好。

    但在当时,发生了一件还挺大的事。

    初中每年都有订学生报的习俗,一套四十多,语数英三门都要订,当时还是现金,由三位课代表收齐后交给老师,数额很大,大家三个课代表都是收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错。

    初二那年,英语报交的钱最后缺了四百多,这相当于十个人的份了,影响很大,英语课代表被叫走了一整个晚自习。

    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又叫后排一个学习一般但性格有点刺头的男生过去了,好像说钱是他偷的。

    那哥们脑子聪明但不用在正途,性格有点轴,打死不背这口锅,老师次次找他办公室谈话,他都咬死不是自己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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