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
自从确认文姐经常用教室后面那张办公椅办公后，徐纪年便不再好意思趴那里睡觉，可是教室里也没他的位置。
白念思来想去，为他专门置办了一面小镜子，平时徐纪年都是挤在镜子空间中补觉。
这种窥视就好像透过监视器看遗落在家的宠物一样，明明徐纪年姿势都没变一下，但白念就是觉得百看不厌。
借着来养足精神，白念继续听课，这个方法高效且低成本，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被不明真相的人理解为臭美，比如和她接触最多的李昂。
但这问题不大，文一班阴盛阳衰，还有舞蹈生存在，臭美不过是小节。
毕竟她只是偷偷照镜子而已，而靠墙的舞蹈生，可是喷香水涂口红的。
上次香香的被文姐抓住，那位身高腿长的漂亮同学一口咬死自己没喷香水，这是洗发水的味道。
下午班会，文姐带来令全班精神一振的消息——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已经处理了，这周六就要开家长会了。
全班为此沸腾，虽然口中嚷嚷着这次成绩完蛋了，回家就是七匹狼，但一个个都嘴角带笑，三五成群吐槽家长那不可理喻的小毛病和掌控欲。
也有人开玩笑说成绩拿不出手，火车站二十块钱租个家长算了。
这种话题白念一般都插不上话，她虚弱的团成一团补觉，脑袋里循环播放刚刚文姐说的一句：“理论上不允许有缺席，父母不在的可以请爷爷奶奶或者哥哥姐姐代为出席，要是实在有情况来不了的，一会儿下课单独到我办公室请假。”
白念漫无目的地想，自己的情况文姐都清楚，那就不用自己去一趟吧？
或许应该去一趟，但白念不想去，直面文姐的压力太大了。
不擅长解决问题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逃避问题。
她关掉嗡嗡响的小风扇，歪头闭眼放空思绪养神。
周六中午放假，全班开始接受副班调度布置教室，又出校门买茶叶一次纸杯水果瓜子的，也有布置黑板报的，也有无所事事到处串门的。
白念和一部分女生负责处理水果，抱着毛桃去水房排队，一路走来听的最多的句式就是我妈怎么怎么，我爸怎么怎么。
全是幸福的抱怨。
这种白念参与感不强，无法融入的话题令她情绪恹恹，兼之生理期姨妈造访，她的臭脸明晃晃摆在面上。
这也算一种好事，毕竟这令本来打算给她加活的副班默默闭嘴，另找了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同学帮忙。
白念麻木地做摆盘工作，徐纪年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一开口就往她心口扎刀子。
“其实你是嫉妒了是吧？”
白念想，是啊，嫉妒啊，怎么能不嫉妒，课本里把爸爸妈妈描述的那么美好，把血缘的联系描述的那么亲密，从一睁眼就失去这份美好，白念怎么能不嫉妒。
徐纪年适时开口：“不过没关系，你有我啊。”
白念去抓橘子的手一顿，她难以避免地为徐纪年的话感到巨大的触动和落泪的冲动，为了不失态，她冷声打岔：“怎么，你想当我爸爸？”
小小一张嘴，如此有毒，徐纪年捂着心口消失，白念继续摆盘，她顺手也给自己座位摆一盘水果，李昂看见了，张口就是：“你家长不是不来吗？”
白念充满戾气地等他一样，道：“你就说收班费的时候我交没交吧。”
李昂惊艳闭嘴。
下午家长们陆续到达，大多同学都跑去校门口接人，教室空荡荡的，白念低头玩前桌的四阶魔方。
徐纪年坐在她身边，看她不得章法地乱拧，忍不住开口：“这么魔方它是有公式和技巧的。”
白念头也不抬，问：“把这么一件众所周知的事说出来你很有好为人师的成就感和欣喜之情吗？”
她攻击力今天太强了，徐纪年默默流泪地走开。
等家长差不多来齐了，走廊里的声音又是一变，全是什么我家孩子你家孩子的。
家长被请到学生位置上，再有自家孩子亲自泡一杯茶，班主任也露面开始社交，失去位置的孩子们只能走廊站着聊天。
白念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打算提前走人，反正家长会也没有她什么事了。
在走之前白念去向文姐汇报一声，免得她回头点名找不到人，没想到文姐不放她走，反而说：“你桌上不是放了水果吗，你就坐那里，和我们一起开会。”
还能这样？
白念瞪大眼睛，一时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
文姐面容严肃地给她打鸡血：“你没有父母庇佑，生来就要比别人承担更多，没有家长来规劝指引你，你就要做自己的家长，对自己负起责任来。”
这鸡汤煲的太对味了，白念被说服，坐自己位置上等着家长会开始。
前后左右各是打扮得体的家长，深色的皮肤、布满褶皱的双手，或者白皙富态的躯体、烫染的时髦发型，平时被校服模糊的阶级差距此时展露无遗。
白念冷眼旁观，家长们对自己孩子的态度各有不同，总的来说女生更宠一些，距离更亲密，男生则相对没有那么多撒娇的话。
李昂带着他母亲坐到白念旁边，那是以为清瘦疲惫的女士，头发灰白，面容憔悴，但一双黑亮的眼睛格外抓人眼球。
她用那双眼睛好奇地观察白念，开口带着弄弄的乡音：“娃啊，你咋坐这儿了，别人都在外面呢。”
想着文姐的话，白念笑容得体回答：“因为崔老师认为我已经可以对自己负责了，所以让我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李妈妈若有所思地点头，偏偏这时没走的李昂插话说：“妈你别听她的，她是福利院的孤儿，估计是没家长开会才被崔老师安排到这里的，对吧？”
对，一点没错，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白念有些无措地想，怎么办呢，她拳头硬了。
李妈妈等自家儿子一样，笑着和白念说：“娃儿不懂事，口无遮拦的，你别生气。”
白念深呼吸，继续保持微笑，然后说：“没关系，不过阿姨，就凭你儿子这张小嘴，你也不是每次都来得及替他道歉的。”
“你……”
“好了，既然家长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没事的学生可以现在外面等待，李昂我说的就是你，跟个柱子一样杵那里做什么？”
李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临走之前还给白念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白念看的直叹气。
所以她才不喜欢幼稚的小男生啊。
桌子上除了水果和纸杯外还有一张小纸条，是裁出来的每个人的成绩单，家长们大都不碰茶水，低头研究那还没指头宽的纸条。
白念对成绩不说烂熟于心，也是记得个七七八八，因而没再看，反手抓一把瓜子嗑的咔咔响，被文姐瞪了好几回。
她视如无睹，依旧我行我素。
给家长充足的时间了解孩子成绩后，文姐喝口茶，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孩子的成绩相比大家都了解了，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提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她话音刚落，一位家长举手：“老师，咱们班第一是谁啊，考了多少？”
这话题可真不讨喜，白念低头剥橘子，听见文姐说：“本次期中考试总分750，第一名是徐佳慧同学，668分，年纪第三。”
前后左右顿时一阵哇哇的感叹声，又有家长提问，不过不是针对文姐的，而是问：“哪位是徐佳慧同学的家长？”
一个戴披肩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骄傲起身，表情就跟要去领诺贝尔奖一样，嘴角压都压不住：“唉，是我。”
成功收获一堆崇拜的眼神。
“你家孩子真厉害。”
“唉，一般一般，读的死书而已，还差的远。”
“徐佳慧妈妈有什么学习秘诀给大家分享分享。”
“没有没有，主要是孩子自己愿意学，才能学的进去，我再说多少那都是闲的。”
“徐佳慧妈妈……”
“……”
好好的家长会整的跟新闻发布会一样，白念已经坐立难安，幸好文姐适时开口把控节奏，说：“徐佳慧妈妈就不要谦虚了，可以嗯，和大家分享一下徐佳慧同学的假期学习计划表，让大家看看，好学生在假期是怎么偷偷努力的。”
徐佳慧妈妈捏着小包说：“哎呀，哪有什么学习计划，放假当然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好好放松。”
这看来是没有彩排的，白念看见文姐的表情似乎无语了那么一下，她心不在焉地咬爆橘子，不想汁水跳进她的鼻腔里，白念当即剧烈咳嗽，眼泪哗哗的。
承受着全班家长的注视，白念无措地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就显眼的白念此时算是给了各位如狼似虎的家长们输出的机会，一大波问题更雪崩似的砸下来，将白念淹没。
“同学，你给阿姨说实话，我家洋洋平时在学校有没有认真学啊。”
“我家子涵是不是上课偷玩手机了，这次考试居然语文才考了八十多。”
“我家……是不是……你偷偷告诉阿姨好不好？”
白念眼冒金星，悔不当初。
白念思来想去，为他专门置办了一面小镜子，平时徐纪年都是挤在镜子空间中补觉。
这种窥视就好像透过监视器看遗落在家的宠物一样，明明徐纪年姿势都没变一下，但白念就是觉得百看不厌。
借着来养足精神，白念继续听课，这个方法高效且低成本，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被不明真相的人理解为臭美，比如和她接触最多的李昂。
但这问题不大，文一班阴盛阳衰，还有舞蹈生存在，臭美不过是小节。
毕竟她只是偷偷照镜子而已，而靠墙的舞蹈生，可是喷香水涂口红的。
上次香香的被文姐抓住，那位身高腿长的漂亮同学一口咬死自己没喷香水，这是洗发水的味道。
下午班会，文姐带来令全班精神一振的消息——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已经处理了，这周六就要开家长会了。
全班为此沸腾，虽然口中嚷嚷着这次成绩完蛋了，回家就是七匹狼，但一个个都嘴角带笑，三五成群吐槽家长那不可理喻的小毛病和掌控欲。
也有人开玩笑说成绩拿不出手，火车站二十块钱租个家长算了。
这种话题白念一般都插不上话，她虚弱的团成一团补觉，脑袋里循环播放刚刚文姐说的一句：“理论上不允许有缺席，父母不在的可以请爷爷奶奶或者哥哥姐姐代为出席，要是实在有情况来不了的，一会儿下课单独到我办公室请假。”
白念漫无目的地想，自己的情况文姐都清楚，那就不用自己去一趟吧？
或许应该去一趟，但白念不想去，直面文姐的压力太大了。
不擅长解决问题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逃避问题。
她关掉嗡嗡响的小风扇，歪头闭眼放空思绪养神。
周六中午放假，全班开始接受副班调度布置教室，又出校门买茶叶一次纸杯水果瓜子的，也有布置黑板报的，也有无所事事到处串门的。
白念和一部分女生负责处理水果，抱着毛桃去水房排队，一路走来听的最多的句式就是我妈怎么怎么，我爸怎么怎么。
全是幸福的抱怨。
这种白念参与感不强，无法融入的话题令她情绪恹恹，兼之生理期姨妈造访，她的臭脸明晃晃摆在面上。
这也算一种好事，毕竟这令本来打算给她加活的副班默默闭嘴，另找了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同学帮忙。
白念麻木地做摆盘工作，徐纪年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一开口就往她心口扎刀子。
“其实你是嫉妒了是吧？”
白念想，是啊，嫉妒啊，怎么能不嫉妒，课本里把爸爸妈妈描述的那么美好，把血缘的联系描述的那么亲密，从一睁眼就失去这份美好，白念怎么能不嫉妒。
徐纪年适时开口：“不过没关系，你有我啊。”
白念去抓橘子的手一顿，她难以避免地为徐纪年的话感到巨大的触动和落泪的冲动，为了不失态，她冷声打岔：“怎么，你想当我爸爸？”
小小一张嘴，如此有毒，徐纪年捂着心口消失，白念继续摆盘，她顺手也给自己座位摆一盘水果，李昂看见了，张口就是：“你家长不是不来吗？”
白念充满戾气地等他一样，道：“你就说收班费的时候我交没交吧。”
李昂惊艳闭嘴。
下午家长们陆续到达，大多同学都跑去校门口接人，教室空荡荡的，白念低头玩前桌的四阶魔方。
徐纪年坐在她身边，看她不得章法地乱拧，忍不住开口：“这么魔方它是有公式和技巧的。”
白念头也不抬，问：“把这么一件众所周知的事说出来你很有好为人师的成就感和欣喜之情吗？”
她攻击力今天太强了，徐纪年默默流泪地走开。
等家长差不多来齐了，走廊里的声音又是一变，全是什么我家孩子你家孩子的。
家长被请到学生位置上，再有自家孩子亲自泡一杯茶，班主任也露面开始社交，失去位置的孩子们只能走廊站着聊天。
白念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打算提前走人，反正家长会也没有她什么事了。
在走之前白念去向文姐汇报一声，免得她回头点名找不到人，没想到文姐不放她走，反而说：“你桌上不是放了水果吗，你就坐那里，和我们一起开会。”
还能这样？
白念瞪大眼睛，一时难以置信地怔在原地。
文姐面容严肃地给她打鸡血：“你没有父母庇佑，生来就要比别人承担更多，没有家长来规劝指引你，你就要做自己的家长，对自己负起责任来。”
这鸡汤煲的太对味了，白念被说服，坐自己位置上等着家长会开始。
前后左右各是打扮得体的家长，深色的皮肤、布满褶皱的双手，或者白皙富态的躯体、烫染的时髦发型，平时被校服模糊的阶级差距此时展露无遗。
白念冷眼旁观，家长们对自己孩子的态度各有不同，总的来说女生更宠一些，距离更亲密，男生则相对没有那么多撒娇的话。
李昂带着他母亲坐到白念旁边，那是以为清瘦疲惫的女士，头发灰白，面容憔悴，但一双黑亮的眼睛格外抓人眼球。
她用那双眼睛好奇地观察白念，开口带着弄弄的乡音：“娃啊，你咋坐这儿了，别人都在外面呢。”
想着文姐的话，白念笑容得体回答：“因为崔老师认为我已经可以对自己负责了，所以让我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李妈妈若有所思地点头，偏偏这时没走的李昂插话说：“妈你别听她的，她是福利院的孤儿，估计是没家长开会才被崔老师安排到这里的，对吧？”
对，一点没错，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白念有些无措地想，怎么办呢，她拳头硬了。
李妈妈等自家儿子一样，笑着和白念说：“娃儿不懂事，口无遮拦的，你别生气。”
白念深呼吸，继续保持微笑，然后说：“没关系，不过阿姨，就凭你儿子这张小嘴，你也不是每次都来得及替他道歉的。”
“你……”
“好了，既然家长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正式开始，没事的学生可以现在外面等待，李昂我说的就是你，跟个柱子一样杵那里做什么？”
李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临走之前还给白念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白念看的直叹气。
所以她才不喜欢幼稚的小男生啊。
桌子上除了水果和纸杯外还有一张小纸条，是裁出来的每个人的成绩单，家长们大都不碰茶水，低头研究那还没指头宽的纸条。
白念对成绩不说烂熟于心，也是记得个七七八八，因而没再看，反手抓一把瓜子嗑的咔咔响，被文姐瞪了好几回。
她视如无睹，依旧我行我素。
给家长充足的时间了解孩子成绩后，文姐喝口茶，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孩子的成绩相比大家都了解了，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提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她话音刚落，一位家长举手：“老师，咱们班第一是谁啊，考了多少？”
这话题可真不讨喜，白念低头剥橘子，听见文姐说：“本次期中考试总分750，第一名是徐佳慧同学，668分，年纪第三。”
前后左右顿时一阵哇哇的感叹声，又有家长提问，不过不是针对文姐的，而是问：“哪位是徐佳慧同学的家长？”
一个戴披肩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骄傲起身，表情就跟要去领诺贝尔奖一样，嘴角压都压不住：“唉，是我。”
成功收获一堆崇拜的眼神。
“你家孩子真厉害。”
“唉，一般一般，读的死书而已，还差的远。”
“徐佳慧妈妈有什么学习秘诀给大家分享分享。”
“没有没有，主要是孩子自己愿意学，才能学的进去，我再说多少那都是闲的。”
“徐佳慧妈妈……”
“……”
好好的家长会整的跟新闻发布会一样，白念已经坐立难安，幸好文姐适时开口把控节奏，说：“徐佳慧妈妈就不要谦虚了，可以嗯，和大家分享一下徐佳慧同学的假期学习计划表，让大家看看，好学生在假期是怎么偷偷努力的。”
徐佳慧妈妈捏着小包说：“哎呀，哪有什么学习计划，放假当然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好好放松。”
这看来是没有彩排的，白念看见文姐的表情似乎无语了那么一下，她心不在焉地咬爆橘子，不想汁水跳进她的鼻腔里，白念当即剧烈咳嗽，眼泪哗哗的。
承受着全班家长的注视，白念无措地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就显眼的白念此时算是给了各位如狼似虎的家长们输出的机会，一大波问题更雪崩似的砸下来，将白念淹没。
“同学，你给阿姨说实话，我家洋洋平时在学校有没有认真学啊。”
“我家子涵是不是上课偷玩手机了，这次考试居然语文才考了八十多。”
“我家……是不是……你偷偷告诉阿姨好不好？”
白念眼冒金星，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