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压着一侧,肩膀略酸。前面和后面都有人,这座位对他的腿来说显得狭窄。陆景州闭着眼将腿换了个角度折放,上半身也换了个朝向。

    三分钟不到,又换了回去。

    狭长的凤眼掀开一线。

    总是低头写东西,不看看旁边的事物,眼睛就不累么?

    铜银合金与一定量某浓度的硝酸溶液……这道题有点麻烦,沈云初放下笔,做着眼保健操思考。

    陆景州眼睫敛上,唇角扯开个算不上好看的细微弧度。

    课间,单依依果然拿着物理试卷过来请教。

    这张试卷沈云初写完了,老师没给答案,单依依问的是比较难的两道。

    “我不确定我做的对不对。”沈云初保守道。

    单依依细声细气,“没事。你可以给我讲一下思路吗?”

    “嗯。”沈云初提笔,翻开一页空白的草稿纸。

    “你直接在我试卷上画,没事的。”

    沈云初换了支铅笔,在她的试卷上作标记,边讲述自己的思路。

    单依依跟着沈云初娓娓的讲解,不时地小声“嗯”。

    “那么,小球第一次通过C点时的速度你会求了吗?”

    “嗯……我试试。”

    单依依接过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琢磨。

    沈云初拿起水杯,喝了两口凉水润喉。

    旋上杯盖,将水杯放回桌面左边,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旁边。

    她的新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脸半朝着这边。

    沈云初敛下眼睑,看向单依依的演算。

    心里微哂,看吧,女主对男主的吸引力可真不小,男主连觉都不睡了。

    就说男主那天的表白算个球,哼!

    幸亏没当回事,不然妥妥一炮灰。

    ……

    “这样对吗?”单依依不太确定。

    沈云初点头:“对。”

    “呀!我算出来了。”单依依高兴地看向沈云初,笑弯了一双杏眼,“谢谢你。”

    沈云初回以浅笑。

    “还有一题,这题,拜托你帮我看看。”

    “你不是得出答案了吗?”

    “嗯……连蒙带猜的。”

    沈云初接过铅笔,扫了遍题目,脑海里忆起做这题的思路,“释放B之后,A与木板间有发生相对滑动,对吧?”

    她讲解着,不自觉地带上互动。

    “嗯。”单依依应。

    “绳子上拉力大小为T……”

    专注、认真且有几分温柔。

    陆景州眸底微暗,收回目光。

    就没见过她对着他展露这一面……

    ……

    高三以来的第一个节日——国庆来临,假期被校领导砍成三天。

    沈父沈母计划自驾去临市的古镇游玩,邀沈云初一起去。

    沈云初婉言拒绝。她打算在家看书做题,闲暇时去郊外写生。本来就没放几天假,国庆节到处都是人,就怕出去玩假期全堵路上了。

    十月二日,秋日的阳光干净晴和,沈云初午休时做了个甜蜜的梦,难得睡久了些。

    睁开眼,梦境如潮水漫过后褪去的沙滩,没剩多少痕迹。

    沈云初慢腾腾地坐起来,脑袋里似乎填满棉絮,一时恍惚分不清此刻是下午还是早上,有种全世界都消失了的混沌感觉。

    揉了揉脸颊,她倾身捞起床边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看时间。

    屏幕上通知中心提示“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下面“还有1个通知”。

    沈云初点进去。

    陆景州:晚上有空么?

    陆景州:去看电影

    他是约她去看电影?沈云初单手触按手机虚拟键盘:不去。

    发过去,再添一句:我要在家学习。

    不是应该去约女主吗?还没对女主产生好感吗……

    按了锁屏键,将手机放回桌面,沈云初下床伸了个懒腰。

    手机那头。

    陆景州盯着隔了一个多小时的回复,胸腔间蹿腾起一阵躁郁。

    可笑的是,还有一点早知会有如此答复的意料之中。

    “陆哥嘿,今晚有什么活动?要不要去新开的……”

    “不去。”

    陆景州推开包厢门,走了。

    留下章楠和一众不晓得陆哥为何心情变差的面面相觑的男男女女。

    打开家门,意外地,客厅里有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陆景州身形一僵,随即目不斜视地踏上楼梯。

    真稀奇,还知道这里有个“家”啊。

    “眼睛和嘴巴是白长的吗?还知道我是你的老子吗?”

    威严冷利的中年男声从厅里传来。

    陆景州脚步顿住,没回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还当我是你老子吗?”

    陆景州轻扯了下唇角,眼睫低敛。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都是老子的……”

    “你给的生活费我没动,用的是我妈的。这套房子也是我妈的。”

    “你!有你这么和老子说话的吗?”

    身后有什么东西破风袭来,陆景州往旁边迈一步避开。

    乓啷!

    烟灰缸砸到台阶四分五裂,在宽旷的屋宅里清脆到刺耳。

    “小小年纪不思进取,整天只会打架,你说说你像个什么样?”

    陆景州转过身,看向这位名义上的父亲陆之腾,“还不是因为没人教。”

    “你这个孽障!”陆之腾的怒火在胸中翻腾,“是要气死我吗?”

    “不敢。”陆景州冷嗤了一声,上楼回房。

    ……

    提前回学校补课的高三年级享受着比平常空旷的校园。

    就连去食堂吃饭,都不必像平常那样紧赶慢赶。

    王璐挽着沈云初走在树荫下,还有闲心用脚尖去踢路边刚落下的小果实。

    “好好走路吧。”

    “初啊,你怎么像我妈一样啊?”

    “那你别拽着我。”沈云初要抽出手臂。

    “啊呀,我不踢就是了。”

    沈云初转眸看见走在王璐身后的单依依。

    单依依也看到她了,朝她露出个纯净的笑,“云初。”

    沈云初回以微笑。

    “我们走快点,去排队啊。”王璐出声催促。

    “你刚才不是还磨蹭得很吗?”沈云初顺嘴一怼。

    王璐撇嘴,嘟囔:“现在饿了,想快点去吃啊。”

    单依依原想说的“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午饭吗?”咽回肚子里,笑容淡下。

    到食堂里排上队,沈云初让王璐松开手,“好好排队。”

    王璐松手,顺势排在沈云初后面。

    “初啊,”王璐贴着沈云初的肩膀,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你和那个单依依很熟吗?”

    听到单依依叫她“云初”,王璐刚才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这才多少天啊,“云初”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叫的吗?

    沈云初往前跟上队伍,“还行吧。”

    自那次问物理题之后,单依依时不时向她请教题目——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单依依常拜托她过去,而很少来她桌位这边。

    要沈云初界定的话,她现在和单依依的关系大概是处于普通同学和朋友之间的程度。

    “那你在班里最好的朋友还是我吗?”

    “不是吧。”沈云初半真半假道。

    她有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这种存在于沈云初而言不是必需的,有朋友,那不错;没有朋友,那也没什么。

    王璐撇嘴,心里有点点酸。

    ……

    不知道是不是沈云初的错觉,她感觉陆景州这段时间来教室的频率比之前高得多。

    比如说,现在处于早读时分,这位校霸已经在教室里了。

    沈云初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早来教室睡觉,是家里的床(陆景州很少住校)不好睡吗?教室这么吵他能睡得着吗?

    旁边坐着个趴桌睡觉的同桌,沈云初毫无负担地打开语文书进行朗读。

    沈云初的嗓音清亮偏脆,不太有那种轻柔甜美的少女感。

    读起书来比平常说话多了几分认真,像山林流淌的清泉,又像秋日的凉风拂过耳廓。

    陆景州听得觉着舒服,听得甚至……更困了。

    很奇怪,她好像有股让人平和安定的魔力。坐在她旁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比喝酒、吃到鸡来得舒畅。

    陆景州喉结轻滚,咽口水时喉咙有些干疼,不知道是昨天和章楠打游戏语音过多还是昨晚的冷水澡所致。

    枕着她的读书声,他渐渐地睡过去……

    早读下课,沈云初去办公室取今天要发的英语试卷。

    汪书琴在批改昨天留置的作业。沈云初轻声打了招呼,“老师。”自觉地抱起桌角的一沓试卷。

    汪书琴叫住她的课代表,“沈云初,等一下。”

    “你……和陆景州同桌,相处得怎么样?习惯吗?”

    “还行吧。”沈云初心想,他们也不算“相处”吧,他睡他的,她学她的,互不干扰。

    汪书琴把改作业的笔盖上,又拔开,“这都高三了,陆景州总不听课、不写作业可不行。你要不,适当地提醒他一下?”

    沈云初眼睫轻扇。

    “比如说,收作业前,顺带提醒他。”

    万一有点用呢?汪书琴琢磨着,陆景州难得提出要和别人做同桌,且沈云初这学生心思正学习态度认真,或许可以让他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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