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之的养父名叫陈崧,是乾阳城陈家老庄主成婚前养的外室所生,一直不被认可,身无长处的他多年来都是被寄养在车村村。

    这也就是为什么苏言之会去到陈端家,恐怕是血脉相近,叫他认错了。

    本来他是永远无法进到陈家的,无奈老庄主对其母亲十分喜爱,连带着对他也疼爱有加,一直暗中接济他,日子过得也算富裕。

    在他弱冠之后老庄主悄悄将其带到酒庄,只一次,他便和酒庄里一名丫鬟看对了眼,两人一直都想要个孩子,企图唤醒老庄主对他更多的父爱,奈何多年夙愿不得成,他们便也打消了心思。

    车百春的讲述唤醒了沈罂爻吃瓜的心,她坐在她对面。

    “有意思,他这么想获得陈家的认可,却只招惹一个丫鬟,我还以为他会各种拈花惹草呢。”

    在寻遍名医途中,陈崧遇见了一个云游到此的半仙。

    “大仙,你帮我娘子看看,我们成婚都五年了,为什么还没有孩子啊?”

    半仙掐指一算,看了两人的八字,长叹一声,“奇也怪哉,你们两个竟然都是命里没有子女缘分的人,一个倒还好说,两个竟然都是如此。”

    闻言,陈崧忧上心头,他恳求道:“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大仙,我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再不要,恐怕以后就很难再有了。”

    半仙点了点头,“确实,你今天能碰到我也算咱们两个有缘,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借缘吧。”

    “何谓借缘?”

    半仙详细地给他解释,“你们两个都是没有子女缘分的人,无论和谁结亲都不会有后代,但你们可以去收养一个带兄弟姊妹缘分的孩子,这样,这个孩子进门的时候会把他的兄弟姊妹一起带过来的。”

    陈崧听见半仙的话半信半疑,“可是,去哪里领养有兄弟姊妹缘的孩子呢?也没听见这附近有什么孤儿啊。”

    “有。”半仙笃定地说道。

    “何处?”

    “你得空的时候,去菡州城走动走动,打听一下,我算出来,有一个年轻的绣娘身边就跟着一个孩子,她身染恶疾,熬不过今年冬天了,你可以上门表明你要收养孩子的意愿。”

    得知解决方法的陈崧喜出望外,正要感谢他,却见半仙摆了摆手。

    “你听我说完。”

    “半仙还有什么指教?”

    “你们收养这个孩子,绝不能苛待他,否则,他的兄弟姊妹怎么敢来呢?要将他视为亲子好生照料,你明白吗?”

    半仙抬眸,笑意渐敛,凝视他良久。

    陈崧拍了拍胸脯,“我知道,等我们把他收养了,他就是我大儿子了!我定然当亲生孩子对待。”

    苏言之来到车村村时,陈崧确实谨记半仙的话,对其关怀备至,疼爱有加,一年以后,陈夫人便顺利产下了一儿一女。

    恰好此时,老庄主病重,还没等陈崧的孩子满月,他便病逝了,陈端掌管了酒庄大权。

    因为陈崧的母亲,老庄主和夫人没少吵架,掌家以后第一年,他便掐断了老庄主那些年对他们的帮持。

    之前仰仗老庄主,这么多年他花钱都比较有恃无恐,也没想过置办一些产业,一下子失去入账来源的陈崧,很快便过上了清贫的生活。

    自从有了亲生孩子后,陈崧渐渐忘却了半仙的忠告,明显不像起初那样关爱苏言之了。

    无力雇佣家仆后的他,开始支使苏言之干乱七八糟的杂活,尤其是陈夫人,最爱差使他给自己的孩子洗衣服。

    不过一年,苏言之便过上了水深火热大不如前的日子。

    同时,陈崧的两个孩子也跟着染上了恶疾,虽不致命,却要靠服用药汤度日,家中婴儿啼哭不断,愈发捉襟见肘。

    自此,意气风发的小公子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敏感多疑起来,直到最后,陈崧再也雇佣不起一个家仆,将所有人遣散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杂活便落在了小小的苏言之肩上。

    亲子病痛不断,而这个养子整天挑水砍柴,竟然还生龙活虎,双目炯炯,陈崧不免又动了歪心思。

    乘着夜色,他去了乾阳城另一位大仙家里。大仙姓彭,据说他身边有一个本事极大的妖仙,同他一起修行多年。

    陈崧:”彭大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为何我的孩子从生下来就病痛不断,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啊。”

    彭大仙在身后的香炉中点燃了三炷香,他微眯着眼睛走向陈崧。

    只觉周身温度骤降,一阵阵苍色流烟袅袅围在他身边,对视时,彭大仙眼眸深邃,犹如静水深流。

    “你家中是否有外人常住?”

    “不曾。”陈崧脱口而出。

    “有的,你再好好想想,刚才妖仙大人已然告诉于我,你家有外人在,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彭大仙坐在他身边,不急不慢地倒了一杯清茶。

    闻言,陈崧恍然大悟,当即拍案而起,“我就知道是他捣的鬼!大师,不瞒你说,我一年前和夫人领养了一个男孩儿,本是看他身世可怜,可却不知怎么回事,从他回来,我的亲生孩子一直在生病,他整天倒健康的很!能吃又能睡。”

    彭大仙斩钉截铁道:“那就没错了,刚才我通过焚香与妖仙大人沟通,他告知我,你收养的那个孩子乃扫把星下凡,六亲缘浅,这辈子惯会给别人带来灾厄,你的亲子病痛不断定然是他吸走了福运。”

    “诶呦,那大师你有什么办法吗?要不我明天就把他赶出去?”陈崧哀求道。

    彭大仙摇了摇头,“不必。”

    “他乃扫把星转世,你把他赶出去并不会甩掉他,这样吧,明日戌时,你把他带到你们村的后山,我亲自前往,看看能不能将他度化,从此随我修行,他免于流浪街头也算是功德一件。”

    陈崧满口答应了下来,迫不及待要甩掉这个扫把星呢。

    翌日戌时,他果然将苏言之领到了后山,寻了个机会便偷偷下山去,等苏言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夜黑风高,林声萧萧,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崧放心地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孩子早已睡熟了,他觉得这事一定成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又过了三天,苏言之自己回来了,他能跑能跳毫发无伤,给陈崧吓坏了,登时跑到彭大仙家一探究竟。

    此刻,哪还有什么彭大仙,整座院子都荒凉破败了,他知道,这是连彭大仙都制不住苏言之。

    他只得另寻他法,但是将苏言之送走,让他再也回不来的愿望愈发强烈。

    直到三年后,陈崧突然提出要带他去城里吃饭,此一别,苏言之再也没有回来。

    “后面的事情就只有大公子一人知道了,我只知道,陈崧把他卖给了人牙子。”

    “什么?他们把苏言之卖掉了!”

    沈罂爻握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抬眸而视,完全没有料到故事发展的方向。

    闻言,苏言之眸色渐暗,他攥紧拳头,“那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死了。”

    苏言之被卖后,不出一周,陈崧的子女便双双病情恶化,找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出病因,他便和妻子一同带着孩子外出寻医。

    他们往返于各地,风雨无阻,不过半年光景,那两个孩子便前后病逝了,让人不免唏嘘。

    连失两子,陈崧夫妇情绪崩溃,回村后大肆宣扬苏言之是个扫把星的传言,声称他们一心一意扶养他,他不告而别后客死异乡,现在化作凶煞厉鬼,回来害死了他的两个弟妹。

    这种言论第一次听可能会觉得荒谬绝伦,可时间长了,大家便将村子里各种不顺归咎于苏言之的魂魄回来。

    又过了几年,陈崧妻子郁郁而终,他疯疯癫癫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车百春将所有关于苏言之的往事和盘托出。

    沈罂爻仔细思索,联想到山林一见的诸般情状,他身中忘忧刺之后,记忆应恰好停在了被陈崧卖掉之后,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吵着要回家的原因。

    “那他想要改变的什么?不被卖掉?还是跑回去?”

    不知是否因车百春所言,苏言之的脑海里竟逐渐浮现出许多画面。

    他盯着沈罂爻和车百春脸色发白,身形发颤,仿佛置身于无边黑暗中,几个高出他许多的的壮汉,正拿着鞭子缓缓走向他,要给他一顿教训。

    “苏言之,你……你怎么了?”

    ”别过来……”

    苏言之眼神发直,缓步后退。

    “你……”沈罂爻明显还想说什么,却见他恨恨地望着她,仿若两人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言罢,他转身离去,那速度极快,几乎跑出了残影。

    “他的灵力竟恢复这么多了!”

    “我先去找他,我们后会有期。”

    她足间一点化作紫色流光飞到空中,心中隐隐不安。

    苏言之像只受惊的小鹿,什么也顾不得,只知道胡乱窜逃。

    他闯进车村村的主干大街,此时此刻,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站着,他们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拿着农具,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你果然是陈崧收养的魔鬼!”

    “我不是……”

    村民们嘴里说着苏言之是魔鬼,却没有察觉,自己的周身正散发着阵阵煞气,让人接近一刻,便觉烦躁不安。

    但也有人神情犹豫,面露俱色,似乎不想这样做。

    “打死他!这个扫把星!”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牵动了群体的情绪。

    村民凶神恶煞,扛着农具朝他打过来,大有不把他打死不罢休的架势。

    一个紫色人影周身盈光,瞬息而移到苏言之身边,当她出现一刹那,似乎连搅动的清风都浸染在霞光中。

    “什么人?”

    “妖术,这是妖术!昨晚一定是他们杀了村长!!”

    “打死他们!”

    墨色烟云在车村村上空集聚,无数怨灵在云层中翻涌嘶吼。

    沈罂爻眸中寒光渐盛,不善地看着众人,恍然间似乎回到了一千年前。

    这样的场景,她也曾见过,只不过被讨伐的,是她自己。

    “真是一群刁民,被邪祟利用了还浑然不觉!”

    她抬手一挥,袖下飞涌的流霞打断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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