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很难忘记这一天。

    白骨森森的房顶,她该死的孩子踩着骨架,坐在最高点。

    单手晃着还沾有血迹的斧头。

    绳索从她的头顶落下,突然收紧上升,又把她拽到高点。

    这时候,她才看清面前的人脸。

    对面的人生得白。

    一张脸看不出半点血色。

    同样颜色浅淡的还有那双眼睛。

    垂眸盯着人的时候,有一种被死亡凝视的错觉。

    护士长贪婪地仰头,如果可以,这会是储藏室里最值得珍藏的一张脸。

    “亲爱的护士小姐,你是哪类孩子呢?”

    对面的人开口问道,指尖蹭过斧头的锋刃,冷白的皮肤沾上一点没凝固的血迹。

    护士长喜欢这种薄而纤细的骨骼,被一点点皮肉覆盖着。

    她该想想怎么能把人挂在房梁上。

    挣脱一条绳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最好不要动哦。”

    绳子一松。

    护士长瞬间下坠,就当她以为那张脸马上要被摔碎时,绳子堪堪停住了。

    一点细微的疼痛停留在手臂上。

    是一些扎破皮肤的荆棘。

    尤沉发现,她获得了安娜的祝福。

    可以唤醒沉睡的蔷薇。

    又因为被扎了很多次,所以她现在用起来格外顺手。

    护士长被拖拽回半空,浑身发冷。

    荆棘在吞噬她的血液。

    她不敢再挣扎。

    从水桶捞起来的眼珠子早在拉扯中滚到地上,现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拿走你剩下的眼睛好嘛?”她又听见对面的人问道。

    这该是她的台词!

    但护士长不敢说,因为斧头随时都有可能砸她头上,她已经看见刀刃划过一端的绳子了。

    她岌岌可危。

    “那我开始问问题了。”尤沉很满意护士长老实的模样。

    “兔子是什么呢?”

    护士长瞳孔一缩,怎么也开口不了,浑身剧烈地抽搐。

    拼凑的肢体不自主地往下掉。

    医院不让她开口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尤沉换了一个问题。

    “晚上会有手术吗?”

    “医院当然不会有了。”护士长阴测测的声音传来,疼痛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亢起来,没了那些多余的四肢,她看起来和房子里的所有藏品相似。

    如果动手术的不是医院,那这又会是哪里?

    尤沉的视线落在悬挂的粽子身上,“你这身皮是护士长的吧,借我用一下吧。”

    护士长感觉脊背上的汗毛在一瞬间都竖起来了,尽管这些皮肤并不属于她自己。

    当制服被尤沉穿上,她趁手的工具被单手拎着,护士长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这个刽子手,她当确实更合适。

    ***

    护士,是穿着制服的东西。

    工作时需佩戴口罩和护士帽。

    尤沉别上工作证,原本照片的位置已经被血污染。

    上一任护士长的模样她竟然想不起来了。

    她推着缺了轮子的小推车,身后手术室的红灯明晃晃亮着。

    两侧的病房早已熄了灯。

    门头上无一不挂着锁。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轮子别住的摩擦声。

    一条道走到底,尤沉终于看见迟来的保安。

    他偏头看了几眼抱得严严实实的人,之前的护士是长这个样子吗?

    保安有点迟疑。

    “我要去急诊了。”

    他听见护士说道,下意识避开身子,等再回头,走廊里黑漆漆一片,既没有人影,也没有灯亮着。

    今晚真是怪事多。

    手术室的门竟然也没有关上。

    他伸手上前,门轴卡顿的吱呀声穿透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

    还有一点奇怪的声音混在其中。

    会是什么?

    保安凑上前去。

    咔哧——

    声音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

    有点像是……

    咀嚼的声音。

    但手术室里并没有活物。

    保安有点不安。

    他攥紧手里的手电。

    关门的动作变为向内推开。

    室内的温度好像有点低。

    保安缩了缩脖子,脚底下黏黏的,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打翻了,地板上一片潮湿。

    声音在他进来的一刻消失不见。

    静得几乎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光源,企图给自己壮胆。

    凌乱的手术台、没收拾干净的木桶、还在滴血的刀具,手术完这里一般都这样。

    保安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果然是他想多了。

    这地方还是不适合待了。

    他赶忙转身往回走,生怕被什么东西沾上,就在这时,忽得黑影窜过。。

    手电光源突然一暗。

    砰——

    现在是背后的刀具。

    保安蹭得转身。

    抓着手电的手直发抖。

    保安慌乱地退后,身后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东西。

    他直喘粗气,一颗心脏跳得厉害,后背紧贴墙壁,这才有了一点不真切的安全感。

    光束在白森森的墙前蜻蜓点水地划过,又飞速折返。

    最后停在了一具白骨前。

    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保安没有印象。

    心跳声已经重重到紧贴他的耳膜。

    黑暗激发了恐惧。

    要不是套着保安的衣服,他真想跑出去。

    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手术室哪来的架子呢?

    丝丝寒意渗透他的后背。

    冷汗划过他的额头,流进眼角。

    大脑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转头。

    不然就看一眼呢?

    脖子僵硬得像是手术室喑哑的大门,仅是一个转头的动作都格外卡顿。

    “没事的。”

    保安默念,却止不住瑟瑟发抖的腿,当完全转过头,他瞳孔一缩,一颗头骨正贴着他的后脑。

    空洞的嘴巴确扯开了上扬的弧度。

    啊——

    尖叫声像是落入海面的石子,惊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但也就仅此而已,闹不出更大的动静。

    他又听到了最开始时的咯吱声。

    他终于明白是在干嘛了。

    它们在进食。

    是第一次嘛?

    好像也不是,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他之前见过。

    失去意识前,保安想起来了,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啊。

    他又会重新站起来。

    新的血肉流进衣服,撑起新的骨架。

    他熄灭手里的手电。

    医院的大楼里再看不到一点光亮。

    而此时,尤沉已经到了急诊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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