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静的大楼不一样。

    急诊室里人影憧憧。

    还没进门,尤沉就听见七零八碎的讲话声。

    还有一些仪器尖锐的提示声。

    很热闹。

    靠近门口的候诊椅上就已经坐了一排。

    底下淌了一地的血,还有一些疑似器官的东西,都快流到尤沉脚边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

    宠物医院?

    那一排看上去没有一点宠物的样子。

    但尤沉也不太好称呼他们是人,有点像是下午时候拒绝的猫。

    就在尤沉发愣的一小会功夫。

    一辆旧得快要散架的救护车从墙边的一道小门里窜了出来。

    横冲直撞地冲向急诊大门。

    红蓝交替的灯光把门口这一块染得格外不详。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惊动了医院里的人。

    护士急匆匆推着担架,一路上哐啷作响,呼呲喘着粗气直往这边冲。

    轮子呲得一声在尤沉脚边停下,在地上拉出一小段深褐色的痕迹。

    尤沉打量了几眼,可能又是多少年没有清理过的血迹。

    “快过来搭把手。”为首的护士喊了一声。

    白大褂在尤沉眼前一晃,轻得像张红纸往外飘。

    接踵而至的浓厚血腥味占满了鼻腔。

    尤沉能看到的车内,满是涂抹开的血迹。

    而那个需要救助的病人。

    她的视线往下,不出意外地停顿住。

    “哦,天呐。”

    她的某个同事适时发出惊叹,纤细得近乎夸张的手指捂住嘴巴,几道血痕沾在皮肤上。

    “把它抓到担架上。”

    开口命令的是冲在最前面的护士。

    尤沉站得靠后,轮不上与病人亲密接触。

    护士分了好几次才将病人一点点挪出来,“真是糟糕,少了眼睛。”

    “哦,这里还丢了手指。”

    她一惊一乍地抓起一把,指间还不小心漏下一些,啪嗒掉在地上。

    尤沉低头看着担架上黏糊糊的一团病人。

    实际上,她觉得应该是什么都不剩了。

    但护士手里的动作不断,还跟蚂蚁搬家一样往外挪,星星点点的血液飞溅。

    沾上她的额头,脸颊。

    “真是一项复杂的工作。”她喃喃自语,该怎么救活病人呢?

    突然,护士的动作顿住,恍然大悟抬起头。

    “该给它补上耳朵。”

    耳朵……

    她的视线扫过一众站定的身影。

    该去哪找呢?

    啊!

    在那呢。

    她迅速抬手。

    在四下沉寂中,血溅起半人高,稀里哗啦洒在他们看不出本色的白大褂上。

    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流过她咧开的嘴角。

    滑过微微颤颤的指头。

    没有人发出尖叫。

    就连响了一路的警报也停了。

    喷溅的伤口在尤沉的左前方,皮肤下像是新挖掘的井口,血液源源不断涌出,流经脖颈、尖头。

    尤沉的视线随着血流经的路线一路往下。

    衣袖的位置凹下去了。

    缺少了支撑。

    也看不见手指。

    而发生这一切的人却毫无波澜,手里动作不停,将担架血肉扒拉到一块,捏泥巴一样,捏出一个球形轮廓。

    护士把摘下来的耳朵小心放在一团碎肉上,接触的位置奇迹般生出新的血肉。

    病人开始活了。

    “下一个是什么?”

    这次要修补的有一点多。

    她又将视线投向绕成一圈的同事,干净的身影总是很扎眼。

    还没有染过血的白大褂,比周围的任何一位都健全。

    充满生气的器官。

    好久没见过了。

    贪婪的视线扫过尤沉。

    这是要到她身上进货了。

    半圆的人群缓慢转身。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从头到脚,那些藏在衣物底下的凹陷在这一刻格外明显。

    聪明的孩子给出眼睛。

    听话的孩子献上它的耳朵。

    ……

    轮到你了。

    新来的孩子。

    这一刻,那些染上白大褂的血迹有了主人。

    不仅属于访过宠物医院的病人,还有他们自己的。

    月光给他们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久远地就像是从老照片里被裁剪下来的人。

    这座医院的所有事物都被冠上长久的年月。

    包括死亡在内。

    如果发现半夜正在手术,请到急诊寻求帮助。

    安妮的宠物医院可以阻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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