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朝着她落下来，那是她上星期在农夫市场淘来的——瓶身上绘着印第安风格的繁杂图案，和她上个月淘来的麻桌布十分相配。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享受终于步上正轨的新生活了——
宋止辛死了，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冷雨夜。
在距离硅谷腹地Pal Alto二十分钟车程，她新租的那间小公寓里，被她的继父用花瓶砸破了脑袋。
她甚至没看到自己的血溅到公寓的地毯上，晕染成触目惊心的形状。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似解脱的平和。
妈妈说，宋止辛这个名字，包含了一个美好的愿望：人生的艰辛，总有停止的那一天，然后，就只剩下幸福。
她说对了一半，艰辛的人生的确停止了，但剩下的，只有漆黑的永夜。
宋止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无瑕的白。
她没想到人死后意识真的会存留，那么这个地方，应该就是阴曹地府。
“宋小姐？” 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唤，仿佛自己置身于水底，有人在水面上叫自己。
几张模糊的脸出现在面前，又逐渐清晰起来，他们穿着白大褂，不太像地府的打扮。
“宋小姐？” 她仿佛从水底出来了，他们的声音在耳边很清楚。
她想说话，却感觉喉咙像被火燎过一样干涩。
“宋小姐，要是没办法出声的话，如果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就眨两下眼睛。”
她眨了两下眼睛。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也可以用眨眼来回答。”
这时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难道她没死，被救了？
可是，她出事时明明在美国，这里的医生护士，怎么都是中国人呢？
她又眨了两下眼睛。
那些医生护士给她测了体温心率后，便出去了。
她就这样被晾了一段时间，身体的疼痛伴随着知觉的回归愈演愈烈。
她勉强从病床上撑起身子，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一个果篮进来了。
“宋小姐，你需要什么可以按呼叫铃。” 他的语气充满了职业气息，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你是？……” 这回，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询问。
“不记得我了？” 他仅仅露出一瞬间的讶异，又波澜不惊地说，“我是孙哲，凌总一会儿过来。”
她想问“凌总又是谁”，但终究没问出口。事情变得有些奇怪。
孙哲坐到她床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橙子，剥了起来。
“你昏迷了十天，现在能吃下东西吗？”
宋止辛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
“瑞今医院。” 他剥下一瓣橙子，放进自己嘴里。
瑞今医院？这是申海？她回国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出了车祸，伤得很严重。”
车祸？自己不是被打伤的吗？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或许是看见她扭曲的表情，孙哲从床头柜一个小包里掏出一面镜子来，放到她面前。
“放心，没破相，脸还是好的。”
看见镜子里的人的那一瞬，宋止辛的呼吸停了一拍——
这张脸，根本不是自己！
但是这个人，她和自己很像，甚至有七八分相似，但这个身体，分明不属于她自己！
“怎么了？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吃饭的家伙事没坏？” 孙哲半开玩笑地说。
“我……是……谁？” 她的声音颤抖着。
“宋芷歆，你失忆了吗？”
名字居然没变？转念一想，她又谨慎地问：“哪三个字？”
“宋朝的宋，周芷若的芷，音欠歆。”
宋—芷—歆，同音不同字，却比她的名字美得多。原来，她不是得救了，她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重生了。
“哦……”
“你真的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
“不太记得……”
孙哲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耐烦：“那你一会儿自己跟凌总说吧。”
“跟我说什么？” 冷淡的男音传来，宋止辛抬起头，一个面目比声音更清冷的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穿着不现一丝褶皱的深灰色暗格纹西服，一双长腿格外显眼，没系领带，本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着，透着一股冷傲的松弛感。
孙哲站起身，下意识整了整衣摆说：“凌总，宋小姐说她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事。”
“哦？” 被叫“凌总”的男人眯了眯眼，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宋止辛无言，大脑高速运转，猜测着真正的宋芷歆和这个凌总的关系。
男人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径直朝她走了过来，蓦地捏起她的下巴，长睫毛几乎要扫到她脸上。
“想起来没？” 他身上浅浅的木质香沁入她的鼻腔。
宋止辛皱着眉头，拨开他的手。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
这回轮到那男人蹙了蹙眉，飞快抽回了手，说：“行，我看你能装多久。”
宋止辛懒得再跟他掰扯，四肢百骸的疼痛耗尽了她的气力。
“你叫什么名字？还是我叫你凌总就行了？”
男人显然愣了一秒，才说：“凌司樾。”
“宋止辛。”
“我知道……” 他的白眼差一点就翻了出来。
切，他知道个鬼。
他不再看她一眼，对孙哲说：“叫医生给她看看脑子，没事的话，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们出去前，宋止辛还是叫住了孙哲：“这个止痛泵好像没什么用，可以叫人来看下吗？”
两个男人回过头，凌司樾眼中流露出一丝嫌弃。
他再次转身，都不等走到门外，就听见他对孙哲说：“不还是一样矫情？呵，失忆……”
她又听见孙哲说：“老板，有一说一，她伤得真挺重……”
接下去的对话便听不清了。宋止辛靠回床上，闭上眼，感到身心俱疲。
第二天，孙哲安排医生给她做了脑CT，显示一切正常。他送她回到病房，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她。
“原来那台手机屏幕碎完了，又给你买了一台，数据都导好了，凌总说，想不起来的话，看看手机里的东西，回忆回忆。”
她接过手机，问：“我和凌总，到底什么关系？”
“你稍等。” 他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来，“你看一看协议就明白了。”
宋止辛打开那份协议，扉页上写着「交往协议」。
「甲方：凌司樾；乙方：宋芷歆」
她扫了一眼协议条款，才明白过来，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宋芷歆，原来是这个凌总“包养”的“协议情人”。
「乙方有义务在公开场合扮演甲方亲密伴侣的角色，作为回报，甲方将支付乙方每月15万元生活费。」
「甲乙双方仅存在协议上的伴侣关系，乙方不得在私下场合对甲方作出任何形式的亲密行为，侵犯甲方个人隐私，或要求甲方给予情感上的回馈。」
「乙方终身不得对外透露本协议的存在和其中内容，如违约，须三倍返还甲方依据协议支付的报酬，以及所有协议外购买的礼物，或等价赔偿甲方的经济损失。」
看着这些措辞文邹邹、但内容离大谱的条款，宋止辛不禁在心里发笑：有钱人真是会玩，自己辛辛苦苦写一个月代码，都不如人家逢场作戏两三天挣得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好事现在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她也并没有感到一丝高兴。这份协议和那个男人一样处处透露着傲慢，伺候这么个金主爸爸，对她来说，可能真不比写代码容易。
“怎么样，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孙哲问。
宋止辛合上协议，摇摇头：“想不起来，但我明白了，你告诉凌总，我会遵守协议的。”
每个月能拿15万，还完全不用出卖□□，这种好事搁谁谁不心动啊。
“好，医生说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凌总说，出院以后，你先住他家。”
“哦……我原来不住他家吗？”
孙哲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住他家？当然不，他家哪是谁都能去的，你去了记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夹着尾巴做人？那岂不是她宋止辛的统治区？
孙哲走了以后，她开始看起那台手机来。
宋芷歆确实很符合一位多金的总裁情人的画像：她的朋友圈和小虹书满满名媛风，每天都是米其林餐厅和五星级酒店的打卡。
看着照片里和自己差不多的一张脸顶着垂顺的卷发，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香奈儿、Celine，挎着爱马仕包包的样子，有一种别扭的不真实感。
凌司樾在宋芷歆的微信是被置顶的，她给他的备注是“帅气的金主爸爸”。
没毛病，凌司樾这个人长得确实没得说，眉眼立体却不突兀，鼻梁笔直高挺，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晶亮的黑曜石，美中不足的是，里头没什么人类的情感。
这个人的头像是梵高的向日葵，充满生机的一幅画，却和他本人的阴郁气质丝毫不符。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享受终于步上正轨的新生活了——
宋止辛死了，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冷雨夜。
在距离硅谷腹地Pal Alto二十分钟车程，她新租的那间小公寓里，被她的继父用花瓶砸破了脑袋。
她甚至没看到自己的血溅到公寓的地毯上，晕染成触目惊心的形状。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似解脱的平和。
妈妈说，宋止辛这个名字，包含了一个美好的愿望：人生的艰辛，总有停止的那一天，然后，就只剩下幸福。
她说对了一半，艰辛的人生的确停止了，但剩下的，只有漆黑的永夜。
宋止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无瑕的白。
她没想到人死后意识真的会存留，那么这个地方，应该就是阴曹地府。
“宋小姐？” 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唤，仿佛自己置身于水底，有人在水面上叫自己。
几张模糊的脸出现在面前，又逐渐清晰起来，他们穿着白大褂，不太像地府的打扮。
“宋小姐？” 她仿佛从水底出来了，他们的声音在耳边很清楚。
她想说话，却感觉喉咙像被火燎过一样干涩。
“宋小姐，要是没办法出声的话，如果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就眨两下眼睛。”
她眨了两下眼睛。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也可以用眨眼来回答。”
这时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难道她没死，被救了？
可是，她出事时明明在美国，这里的医生护士，怎么都是中国人呢？
她又眨了两下眼睛。
那些医生护士给她测了体温心率后，便出去了。
她就这样被晾了一段时间，身体的疼痛伴随着知觉的回归愈演愈烈。
她勉强从病床上撑起身子，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一个果篮进来了。
“宋小姐，你需要什么可以按呼叫铃。” 他的语气充满了职业气息，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你是？……” 这回，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询问。
“不记得我了？” 他仅仅露出一瞬间的讶异，又波澜不惊地说，“我是孙哲，凌总一会儿过来。”
她想问“凌总又是谁”，但终究没问出口。事情变得有些奇怪。
孙哲坐到她床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橙子，剥了起来。
“你昏迷了十天，现在能吃下东西吗？”
宋止辛摇了摇头。
“这是哪里？”
“瑞今医院。” 他剥下一瓣橙子，放进自己嘴里。
瑞今医院？这是申海？她回国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出了车祸，伤得很严重。”
车祸？自己不是被打伤的吗？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或许是看见她扭曲的表情，孙哲从床头柜一个小包里掏出一面镜子来，放到她面前。
“放心，没破相，脸还是好的。”
看见镜子里的人的那一瞬，宋止辛的呼吸停了一拍——
这张脸，根本不是自己！
但是这个人，她和自己很像，甚至有七八分相似，但这个身体，分明不属于她自己！
“怎么了？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吃饭的家伙事没坏？” 孙哲半开玩笑地说。
“我……是……谁？” 她的声音颤抖着。
“宋芷歆，你失忆了吗？”
名字居然没变？转念一想，她又谨慎地问：“哪三个字？”
“宋朝的宋，周芷若的芷，音欠歆。”
宋—芷—歆，同音不同字，却比她的名字美得多。原来，她不是得救了，她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重生了。
“哦……”
“你真的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
“不太记得……”
孙哲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耐烦：“那你一会儿自己跟凌总说吧。”
“跟我说什么？” 冷淡的男音传来，宋止辛抬起头，一个面目比声音更清冷的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穿着不现一丝褶皱的深灰色暗格纹西服，一双长腿格外显眼，没系领带，本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着，透着一股冷傲的松弛感。
孙哲站起身，下意识整了整衣摆说：“凌总，宋小姐说她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事。”
“哦？” 被叫“凌总”的男人眯了眯眼，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宋止辛无言，大脑高速运转，猜测着真正的宋芷歆和这个凌总的关系。
男人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径直朝她走了过来，蓦地捏起她的下巴，长睫毛几乎要扫到她脸上。
“想起来没？” 他身上浅浅的木质香沁入她的鼻腔。
宋止辛皱着眉头，拨开他的手。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
这回轮到那男人蹙了蹙眉，飞快抽回了手，说：“行，我看你能装多久。”
宋止辛懒得再跟他掰扯，四肢百骸的疼痛耗尽了她的气力。
“你叫什么名字？还是我叫你凌总就行了？”
男人显然愣了一秒，才说：“凌司樾。”
“宋止辛。”
“我知道……” 他的白眼差一点就翻了出来。
切，他知道个鬼。
他不再看她一眼，对孙哲说：“叫医生给她看看脑子，没事的话，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们出去前，宋止辛还是叫住了孙哲：“这个止痛泵好像没什么用，可以叫人来看下吗？”
两个男人回过头，凌司樾眼中流露出一丝嫌弃。
他再次转身，都不等走到门外，就听见他对孙哲说：“不还是一样矫情？呵，失忆……”
她又听见孙哲说：“老板，有一说一，她伤得真挺重……”
接下去的对话便听不清了。宋止辛靠回床上，闭上眼，感到身心俱疲。
第二天，孙哲安排医生给她做了脑CT，显示一切正常。他送她回到病房，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她。
“原来那台手机屏幕碎完了，又给你买了一台，数据都导好了，凌总说，想不起来的话，看看手机里的东西，回忆回忆。”
她接过手机，问：“我和凌总，到底什么关系？”
“你稍等。” 他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来，“你看一看协议就明白了。”
宋止辛打开那份协议，扉页上写着「交往协议」。
「甲方：凌司樾；乙方：宋芷歆」
她扫了一眼协议条款，才明白过来，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宋芷歆，原来是这个凌总“包养”的“协议情人”。
「乙方有义务在公开场合扮演甲方亲密伴侣的角色，作为回报，甲方将支付乙方每月15万元生活费。」
「甲乙双方仅存在协议上的伴侣关系，乙方不得在私下场合对甲方作出任何形式的亲密行为，侵犯甲方个人隐私，或要求甲方给予情感上的回馈。」
「乙方终身不得对外透露本协议的存在和其中内容，如违约，须三倍返还甲方依据协议支付的报酬，以及所有协议外购买的礼物，或等价赔偿甲方的经济损失。」
看着这些措辞文邹邹、但内容离大谱的条款，宋止辛不禁在心里发笑：有钱人真是会玩，自己辛辛苦苦写一个月代码，都不如人家逢场作戏两三天挣得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好事现在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她也并没有感到一丝高兴。这份协议和那个男人一样处处透露着傲慢，伺候这么个金主爸爸，对她来说，可能真不比写代码容易。
“怎么样，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孙哲问。
宋止辛合上协议，摇摇头：“想不起来，但我明白了，你告诉凌总，我会遵守协议的。”
每个月能拿15万，还完全不用出卖□□，这种好事搁谁谁不心动啊。
“好，医生说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凌总说，出院以后，你先住他家。”
“哦……我原来不住他家吗？”
孙哲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住他家？当然不，他家哪是谁都能去的，你去了记得夹着尾巴做人啊。”
夹着尾巴做人？那岂不是她宋止辛的统治区？
孙哲走了以后，她开始看起那台手机来。
宋芷歆确实很符合一位多金的总裁情人的画像：她的朋友圈和小虹书满满名媛风，每天都是米其林餐厅和五星级酒店的打卡。
看着照片里和自己差不多的一张脸顶着垂顺的卷发，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香奈儿、Celine，挎着爱马仕包包的样子，有一种别扭的不真实感。
凌司樾在宋芷歆的微信是被置顶的，她给他的备注是“帅气的金主爸爸”。
没毛病，凌司樾这个人长得确实没得说，眉眼立体却不突兀，鼻梁笔直高挺，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晶亮的黑曜石，美中不足的是，里头没什么人类的情感。
这个人的头像是梵高的向日葵，充满生机的一幅画，却和他本人的阴郁气质丝毫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