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独自来到高三A班的时候,田甜正在教室里炫耀她新买的手提包,以及柜姐额外赠送的一对玫瑰色水晶杯。

    “哇,柜姐还送你水晶杯,你一定在她那里配过很多货了吧?”

    “这种玫瑰色的不稀奇啦,一年消费个几十万她都会送。其实我更想要那套海洋蓝的威士忌酒杯,可惜最近全球都在缺货。”

    “这包的颜色很配你诶,不过你上次买的那只款式和它很像。”

    “很像吗?”田甜拿起手里的包前后左右看了一下,“大概吧,我包实在太多了,我都忘记了。”

    “田甜,门口有人找你。好像是你那个社团里的。”

    “谁呀?是不是蒋梨?”田甜不耐烦地扭过头,就看见林隐正清清冷冷地站在教室门口,扎着一条朴素的马尾辫,身上是泛白的校服,一张素面朝天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幅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

    “丧气。”田甜放下包,带着几个跟班走到门口,“你找我?”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么?”

    田甜睨向林隐:“怎么?不服气?想单挑?”她嗤笑着对身后几个人说,“记得拿手机录像,可别到时候说是我先挑衅她的。”

    “新生胆子很大嘛!竟然敢单挑田大小姐。”跟班们开始起哄。

    “你误会了。”林隐沉住气,温和地看着田甜,“我是有事想求你。”

    “求?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哦。”跟班中的一个讥诮道,“你是打算送礼还是送别的?看你这穷酸样,大概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林隐垂下的双手紧紧捏着衣摆,沉默不语。

    “什么事啊?是不是想退社团?我无所谓的,只不过学校规定无论加入哪个社团,至少要等半个学年才能退,你最好自己想清楚。”田甜看出了林隐的局促,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显得自己没有风度。

    “搞笑死了,以为社团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是和你爸爸的出版社有关。”林隐对着田甜抬眸,用这句话直接终止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唇枪舌剑。

    田甜果然面色一沉,向后面几个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散,然后将林隐拉到教室外的角落里,问:“你怎么知道我爸是开出版社的?”

    “嗯。还知道他与多家杂志社有业务往来。”

    田甜再度震惊,随即冷下脸:“少卖关子,有话直接说。”

    林隐低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考虑什么,再抬头的时候,眸底有光在微微闪动:“我想找一本两年前的杂志,听说你爸爸认识杂志社的人,所以我……”

    “两年前的杂志?”田甜打断林隐,狠狠地皱起脸。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女生掌握了她家那么多的信息,到头来只是为了找一本过期的杂志?

    这简直有点侮辱她的意思。

    林隐感受到了田甜的轻蔑,努力解释道:“是一本财经杂志。我当时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想,以你爸爸和杂志社的关系,有没有可能拿到他们当年的样刊或者是留档之类的?”

    “难度倒是不大。”田甜盘算着,又若有所思地绕着林隐转了一圈,“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所以这本杂志对你来说很重要咯?”田甜停下脚步,戏谑地瞅向林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嗯?”

    “只要你帮我找到那本杂志,我以后任由你差遣。”

    “你现在也任由我差遣!”田甜有点生气了,“你不会真的以为凭蒋梨那几句话就能护住你吧?要不是我也看你可怜,会允许她每次都带你到咖啡店里坐一下午?你以为在我们‘指令’社团,是按年龄论资排辈的么?”她冷笑着继续,“蒋梨她爸的公司眼看就要垮台了,现在她在我们这里只不过是这个。”说着,伸出了一根弯曲的小指头。

    林隐咬着唇角,视线绝望地移向旁边,不想再看田甜的脸。

    “除非,你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田甜稳操胜券般地拿捏住林隐,“我要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否则免谈。”

    林隐颤抖着下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过。她迟疑了三秒钟,抬起湿漉漉的睫毛对着田甜说:“只要你能找到那本杂志,我就告诉你。”

    “但这可不是交换条件,这只是附加条件哦。”田甜转了转眼珠,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点子,“下周五是我的十八岁成人礼,我要在家里办一个生日趴,刚巧缺个女佣,你……”

    “我可以。”不等她说完,林隐已哑声答应。

    *

    林隐从记忆里回过神,手中的邀请函已经被她捏得微微有些折痕。

    她走向沙发坐下,将它轻放在茶几上。

    她知道机会已经来了。

    或许也不必再等了。

    就在她从黄婉华手里接过这份邀请函之后,一个危险的念头突然浮上她脑海。

    也许她就应该趁着下周那场晚宴,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给黄婉华一个致命的打击。

    她要当着整个江城权贵的面,将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揭露。她要大声地告诉他们,这个女人原本名叫黄艳葵,为了嫁入豪门,不惜在二十五年前抛夫弃女、改名换姓。

    她要让这个女人在她人生最得意的时候,身,败,名,裂。

    *

    七月下旬,已入盛夏。

    沿海的江城虽然有风,却仍是闷热的,仿佛一场大雨正在酝酿,随时准备倾盆而下。

    这城中最顶级的“豪思”会所,正举行着一场晚宴。

    与会者皆是商界权贵以及时尚名流们。

    说是社交晚宴,实际上是一场专为顾纵海举办的“热身宴”。

    下月初八是他的七十大寿,但出于某些风水方面的考虑,在生日那天他不想太过高调,所以只会办一个小小的家宴。

    反倒是今晚的这场“热身宴”,对他而言才是重中之重。借着社交之名,提前为自己举办一场没有蛋糕的宴席。

    这种模式在上流圈里也算常态,与会之人大都心照不宣,各自带着“薄礼”前来,看上去是社交礼物,其实就是祝寿的“贺礼”。

    基本上圈子里的顶级权贵们,只要人在江城的,都携家眷到场了。就算是不能来的,也让助理备了厚礼专程送来,表达了无法莅临的遗憾。

    浮光掠影、筹光交错。

    这里是名利场,同时也是狩猎场。

    权贵们在挑选合适的生意伙伴,明星网红们在寻找合适的金主。

    人人都有需求,人人都在猎物。

    林隐今天晚到了。

    她身穿一袭黑色斜肩长裙,脚上踩着十二厘米高的露趾细跟凉鞋,妆容潋滟,长发盘起,在进门处签到的时候,已经吸引了会所里一众男士的瞩目。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盛装打扮起来的样子,是如此冷艳又性感。

    此刻她站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她知道所有人都在对她行注目礼。她从容不迫地缓缓踏进大厅,像复仇电影中的女主那样,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又决绝。

    就在今晚,就在四十五分钟之后,她要在万众瞩目之下,在黄婉华最得意的时候,冷着脸大步走到台前,然后与她当面对峙。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攀附豪门,可以连亲生女儿都抛弃!

    这样想着,她冷艳的脸上仿佛未饮先醉,淡淡浮现出几分不羁和迷离。

    当然,现在晚宴还没有正式开始,也还没到“复仇”的时候。

    她不急,她在等。

    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刻。

    *

    林隐远远就看见了顾御,他正坐在一张沙发上,被几个网红包围着,长腿微屈,神色阴郁,只在她走入大厅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林隐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已经在上周那次对话后消失了。所以她此时看见顾御,立刻别开了脸,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

    看见林隐进了宴会厅,黄婉华一边与身边的人微笑寒暄,一边扭身走过来,伸手牵住她轻声道:“今晚你拔众而出,惊艳全场。”

    “是么。”林隐沉住气,勉强接着话。

    “我的眼光不会错,这条裙子果然适合你。”

    这条斜肩晚礼裙是黄婉华特意找设计师为林隐量身定制的,不但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也露了她纤薄的肩背,将她自身的清冷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之后又专程让琳达送到三木,交到了林隐手上。

    林隐还记得琳达当时看她的眼神,透着十足的艳羡和不解。

    她接过衣服,向琳达礼貌地道谢。

    琳达看着她,突然问:“林小姐,您和黄总是……”

    “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可我总觉得,黄总好像特别关照林小姐。”

    “替我谢谢黄小姐的关照。”林隐看向琳达,眼前这个女孩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永远穿着一套黑色的职业装。她向来在黄婉华身后沉默寡言,今天却少有的多嘴了起来,眼底还带着困惑和探究。

    “还有事么?”

    琳达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

    “跟我来,给你引荐几个人。”黄婉华见林隐有些出神,热情地挽住她,向远处一群正在高谈阔论的年轻人走去,“他们对你的几幅作品都比较感兴趣。或许是潜在的藏家。”

    自从林隐与78号签约后,画廊就会将她的作品挂在墙上售卖,有时候定价不菲,但仍有藏家愿意重金收藏。

    想来这就是艺术创作者与高端画廊签约的意义,因为永远不缺有钱人来买单。无论他们是看中了作品本身,还是仅仅买回家装|逼,至少总能体现出这个作品的价值。

    林隐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轻轻挣脱了黄婉华的手,客气道:“黄小姐,如果让我一个人待着,我可能会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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