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书案前对望,沈知砚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杯茶水,低头浅抿一口,随后眼睛一亮,“好茶啊。”

    萧时予单刀直/入,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还得你亲自来萧府。”

    沈知砚大手一挥,不甚在意,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书案上,笑着说:“无事我就不能来看你了?你们府上怎么回事?我送来几封拜帖,一点回信都没有,不欢迎我?”

    说完,他疑惑地看着萧时予。

    两人目光碰撞,约莫能猜到这是母亲的意思,萧时予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拿起一旁的书卷,装模作样地看书。

    这幅心虚的模样,看来是被自己说中了。

    沈知砚一把抽出他手里的书,萧时予皱起好看的眉头,这人将书压在手肘下,一脸认真地问他:“不会是徐夫人吧?”

    萧时予叹了口气,原来他也明白,“你不是久闻我母亲大名?”

    没想到自己真不招徐夫人喜欢,沈知砚一时词穷。

    萧时予大手一伸,将他手底下的书卷抽了回去。

    “前段时日杨晨不在,我联系不上你,你们萧府平日里戒备森严跟皇宫似的,我都不敢随意翻,就怕被你们府上的红牌侍卫射成筛子,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办法溜进来。”顿了顿,他又道:“杨晨如今回来了?”

    “嗯。”萧时予看着书,头也不抬地道。

    沈知砚沉思片刻,欲再次开口,抬眸便瞧见萧时予又遨游在书海里,顿时有种学业荒废多年的难兄难弟弃自己而去的感觉。

    他直起身子凑近看了一眼,竟是战国策,大惊道:“你变了!”

    萧时予波澜不惊地从书中抬眸,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看书,态度冷淡至极。

    沈知砚眼睛睁得硕大,并未因为萧时予不理会他而生气,而是惊叹眼前的萧时予好似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收起神色,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安排了人潜入沈府,你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沈知砚动作神速,萧时予点头道:“好。”

    对面的人静默片刻,忽地冒出一句,“其实你现在也挺不错。”

    萧时予翻书的动作一怔。

    眼前的大少爷洗心革面,重新拾起功课,他也不便多待,扰了人家的学习的兴致。

    坐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知砚推开门,正欲找杨晨带自己溜出去,就瞧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托着黑色棋盘走过来,漆盘之上放着一碗汤药,细看之后,他才认出这是萧时予的妾室。

    他快步走过去,在姑娘身前停下。

    好在温韫动作快,急忙抬手扶住了漆盘,她险些将汤药洒在对方身上,随后收敛神色,微微欠身,“沈公子有事?”

    沈知砚盯着那碗褐色的药汁,问:“这是萧三公子的药?”

    “是,主君每日三餐都要喝。”温韫平淡地说。

    沈知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萧时予宁愿成为世家公子的笑话,也要纳温韫为妾,心中猜想他大抵是很喜欢温韫的。

    不知怎的,沈知砚忽地问她:“他有同你讲过他的伤是如何来的吗?”

    虽萧时予没有细说,但他提到过是在那场战争中留下的。

    “大抵是在昌河之战留下的吧。”温韫答道。

    那就是没同她讲了,沈知砚心中有了答案。

    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日家中侍卫来报,语气之中带着悲伤:“萧三公子单刀匹马杀进敌军营帐,夺回侯爷与世子首级,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埋伏,匆匆将头颅交给姗姗来迟的援兵后,又独自将敌人引走之后,身中数箭,昏迷不醒。”

    这些温韫大致猜到了,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波澜。

    “别人或许不明白,我是知道的,你家主君从小就崇敬侯爷,养在深宫十几年终于得到了圣上答允,随父征战,只是少年第一次上战场,就目睹了亲人的死亡。”

    他与萧时予的感情极深,想到此处,心中说不出的苦涩蔓延开来。

    悠长的廊亭之中,沈知砚垂眸看过去,眼前的人静静地立在那里,好似与她毫无干系。

    温韫过于平静,这让沈知砚有些不满,他硬生生地张嘴:“你知晓这些事后不难受吗?”

    一番左思右想之后,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断璧残垣之上,冷风凄凄,少年衣衫染血,眼中满含怨恨,欲与敌军同归于尽的场景。

    温韫微微垂眸,一言不发。

    这画面落入沈知砚的眼中,愈发刺眼,他为萧时予感到不值,他怎就喜欢上了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子。

    听坊间传闻温家女攀附萧家嫡子,以清白之身与人暗中苟且,养在外面许久才被萧家人接回,起初,他还是不信的,如今看来,这温家女简直是没安好心,枉费时予的一片痴心。

    温韫不知眼前的沈大人已对自己颇有微词,她低着头,一番思索后,心中涌起莫名的愧疚感。

    听闻这些事后,她心中竟真的没有一丝难受!

    惭愧,惭愧。

    她心中这样默念着。

    沈知砚气得拂袖而去,走到半道又折回来,指着温韫的手有些发抖,“你简直是……”

    温韫咬了咬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沈知砚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又走了。

    温韫回头看过去,他与不知何时出现的杨晨翻上屋檐,两人飞檐走壁,很快消失不见。

    萧时予身体好转之后,温韫便想着自己该搬回偏院了,但这几日也不曾听萧时予提起这事,难不成这人忘了?

    她如往常一般端着参汤往萧时予住处走去,跨过门槛时,书案前并无任何身影。

    光影透进来,温韫环顾一圈,隔着帐幔看过去,萧时予立在置衣架旁,披上了一玄色件披风。

    他这是要出府?

    萧时予闻声转过头,见温韫站在那里,“沈大哥送来了拜帖,我今日去一趟沈府。”

    随后撩开帐幔,走到温韫跟前,大手端起她手里的参汤,一饮而尽。

    一口下喉,萧时予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将碗放在温韫手里的漆盘之上,“你同母亲说,不要再给我送奇奇怪怪的汤了。”

    温韫将漆盘随意搁在案桌上,无奈道:“良药苦口。”紧接着从袖口里取出一颗栗子糖,递给萧时予,“主君吃颗糖。”

    “你拿我当小孩子呢。”话是这么说,萧时予还是接过来,捏在手心里。

    “主君何时归?可需妾身备好晚饭?”

    “晚上不必等我。”

    说完,他就出门而去了。

    夜里,萧时予久久未归,桌案前的烛火飘动,温韫坐在榻上等着萧时予,她是不敢一个人先睡的,这不合规矩。

    夜色过浓,四周寂无声,悠长的廊亭之中散落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翠喜靠在廊柱上昏昏欲睡,眼皮半睁之间瞧见萧时予回来了,睡意瞬间消退,她立马呼道:“主君回来了。”

    声音不小,屋内的温韫也听到了。

    她来到门前迎接,凉风里带着些湿意,吹起女子额前的碎发,她立在那里带着些许笑意。

    萧时予脚步一顿,月色朦胧般模糊,叫人看不真切。

    待到萧时予缓缓走近,温韫望着他温声道:“夫君可要用些宵夜?”

    “不必了。”他径直朝里屋走去。

    温韫吩咐一些女婢进来伺候主君洗漱后,跟着他进去。

    萧时予扯下身上的披风,随意地扔在置衣架上,听见动静转过头,只见一群女婢恭恭敬敬地站在温韫身后,她们手里捧着梳洗用具,“让她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温韫不明所以,少爷今日又怎的了?

    自那日之后,萧时予总是早出晚归,成了沈府的常客,外头流言四起,都说萧三公子自个不学好,还拉着沈大人一起厮混,前几日被人瞧见两人一起去了醉香楼。

    翠喜跪在书案前,替温韫研磨,将自己这几日所听到的都告诉了温韫。

    墨香萦绕在鼻头,温韫低头抄着佛经,脑海里浮现出沈大人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不信,“主君去醉香楼也就罢了,沈大人日理万机,怎会跟着主君胡闹,你从哪听来的?”

    翠喜认认真真道:“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怕是徐夫人都知道了主君一连好几日没去学堂。”

    此话一出,温韫微微皱眉,“婆母可说什么了?”

    翠喜摇头。

    真是奇怪,婆母最是看重萧时予的学业,连病中都不曾落下,现在却不管不顾,连学堂的赵先生也没派人来传话。

    温韫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现下正是用晌午饭的时辰,几个女婢低着头,有条不紊地端着饭菜走进来,一一摆放在桌案之上,一时间饭香味扑面而来。

    飘散的气味传到温韫这里,却变得不那么好闻了,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温韫有些想吐。

    撂下毛笔,温韫紧紧地捂住胸口。

    翠喜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不对劲,她放下了手里的墨块,一脸关切地问:“侧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想吐。”

    闻言,翠喜眼前一亮,欲言又止,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不住,她激动道:“翠喜这就去找大夫过来瞧瞧。”

    温韫本想拉住翠喜,谁知这丫头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早已不见踪影。

    案桌上摆着的饭菜,温韫毫无胃口,她忍着恶心朝外走过去,让女婢们原封不动地将饭菜端回去。

    很快大夫就过来了,替温韫把脉时,翠喜寸步不离地守着温韫。

    良久,大夫思索片刻,收回了把脉的手。

    “侧夫人,这是受凉了。”

    温韫点点头,今早起来身子是有些不爽,原来是受凉,这时身后的翠喜叹了一口气,听着口气还有些惋惜?!

    温韫转过头,“看你这样子,你以为我如何了?”

    “我以为侧夫人有喜了。”她理所当然地说着。

    这话吓得温韫差点从榻上掉下去,她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接。

    这丫头怕是还不知晓她与萧时予并无夫妻之实呢。

    “你年纪小小的,知道的还挺多。”温韫强装镇定说着。

    “我啊,从嬷嬷那里听来的。”

    温韫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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