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褐色的门紧闭着,门上的浮雕被烛光照的发亮,门外刀剑相碰的声音与各种哭喊声相交,屋内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那堵门将里外隔绝,血已经溅满了门。

    屋内的女人穿戴整齐,一身单薄的青色衣裙衬的她此时格外羸弱,头发用簪子随便的盘好,散落的几根碎发扫在脖颈处,与外面刀光剑影的不同,她脸上带着冰雪一般的清冷。

    她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向门口逼来,将手上的银镯放入怀中小女孩的手心,手抚上小女孩的脸说:“阿言,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父亲的错,他要活下去,这个国家不能一日无主......”

    女人擦去小女孩的眼泪,深吸一口气:“不要恨你父亲,也不要恨我......罢了,恨我吧,阿言,从今天起,忘记你的过去,今后的路不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被唤阿言的女孩扑在女人身上,抓着女人的袖子大哭:“阿娘,你也走,和阿言一起走,我们一起......”阿言的话还未说完,被女人放进床下的密室中。

    “阿言,你会好好长大的,不要出声,娘出去一会就回来,要安安静静的...也要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女人将床板盖上,阿言的面前变成一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声音,她用手捂住哭泣的声音,眼泪不停的留下来。

    女人摸了摸床铺,转过身开门,门外站着许多穿着盔甲的将士,沾满了鲜血。为首一位穿着金色华丽锦服的女人笑吟吟的开口:“哥哥说的没错,青娘你果然在这。”

    青娘瞥了女人一眼,看着远方,天边慢慢泛白,天快亮了,开口:“娘娘有说这么多话的时间,不如早点将殿下送上龙椅。”

    女人的笑容慢慢收住,面露狠色高声说:“殿下如今胜券在握,他会娶萧家女为后,本宫当为太后,而你在今日之后不过是殿下想都想不起来的孽缘罢了。”

    女人幽幽的眼睛盯着她,抬手说道:“带下去。”

    阿言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漆黑一片,门外的声音由吵闹慢慢安静下来,她用手推了推头顶的板子,被锁住了,她紧紧握着手腕上的镯子。

    头顶的板子突然响了,板子被慢慢打开,她抬头看见一片光亮,映入眼中的不是母亲,是一个男人,穿着深蓝色的缎子衣袍,里面月白色的内襟上用金丝绣着竹叶,腰间用两指宽的腰带束着。

    男人将她抱起来,声音温柔的开口:“阿言,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阿言被他抱着,她看见一路上数不尽的尸体,到处都是血,慢慢的血充满了她的全部视野,将她淹没......

    窗外的雨不久前停了,地上到处都是水,靠近窗子下的鸢尾花被飘进来的雨浇的焉哒哒的。

    床上的女子睁开眼,胸口起伏着,扭头看了眼被雨洗的清澈的天,靠着床头回想刚刚模糊的梦,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了,也很久没梦到母亲了。

    门外听到卞言醒了的动静,立马端着水进来。为首的女子穿着淡黄色的衣裙,将鸢尾花移到干的地方,站到床边用帕子擦卞言头上的汗,“姑娘这怕是梦魇了?今早我刚从药铺抓了几味安神的药,待会就让阿行煎了去。”

    卞言将外衣穿好,刚醒了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碍事,一些陈年往事也不知怎的就入了梦来。”

    如今三月刚入,正逢汉阳雨季,一下就是十来天,空气潮潮的让人只打瞌睡,虽说是快入春了,倒也被这雨弄的早晚还是冷的很,卞言披上裘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缺了点什么,“月佩,将昨日二姐姐送来的口脂拿来。”

    淡黄色衣服的女子应了一声,从一个木桃盒子中拿出一盒口脂,涂在卞言嘴上说:“二姑娘挑妆品的眼光向来不错,这妃红色真适合姑娘。”

    卞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精神了些,应着对月佩说:“改日将我那新买的狼毫给二姐姐拿一支。”她对装扮从来不过多研究,看着干净利索就行了,倒是卞希很热衷给她送妆品。

    东莱侯卞鸿之是当朝唯一的异性王侯,他膝下有两个儿子,四个姑娘,卞言是最小的一个,大姑娘在宫中已升为贵妃,如今这宅中未出嫁的姑娘只剩个卞希和她。

    “姑娘,这俗话说的好,送礼要投其所好,您这给二姑娘送支狼毫,她怕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长相稚嫩的女孩子端着还冒烟的药慢慢进来,将药放在桌上后,拿出一颗蜜饯放在旁边,对卞言眨眨眼睛说:“姑娘,喝完药吃个蜜饯就不会那么苦了。”

    月佩点了一下阿行的额头,笑着说:“你啊,天天少吃点,小心到时候嫁不出去,姑娘可会愁坏的。”

    阿行哼了一声,看着卞言把药喝下去说:“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着姑娘。”

    卞言将蜜饯放入嘴里,好甜,果然是阿行喜欢的东西。

    卞言出门的时候地已经快干了,太阳也出来了,照的周围树木上的水滴刺眼。

    她穿了一身青碧色的梅花纹纱袍,腰上月白色的腰带将腰身很好的勾勒出来,她不喜繁琐,往往怎么简单怎么穿,清冷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只偶尔轻轻笑下,卞希经常形容她过于清冷,就像挂在枯枝上的月亮一样冷冷的。

    到大堂时,廖氏已经坐在座位上,卞言低头行礼,廖若惠见到卞言来了,立马上前拉着她的手,一脸紧张的说:“阿言的梦魇如何了,刚听阿行说这又犯了?”

    “不劳母亲心烦,大抵是近日雨下的急了些,睡的不太安慰罢了。”卞言的声音清澈,宽慰着廖氏。

    卞言为庶出,从小养在廖氏身下,这廖氏也是出了名的温柔大度,对她一向很好,卞言自然很是尊重她。

    廖氏见卞言气色不错,也宽下心来,笑着说:“那就好,还有三日就到了春宴的时候,想着你要是休息不好,可不必出席。”

    卞言经廖氏这一提醒,才想起三天后的春宴,这春宴可是进宫打探消息的绝好时机,绝不能错过。

    她知道廖氏不想让她进宫,更不想让她查下去,但她不能放弃。她看着廖氏复杂的神情说:“母亲,你知道的,这春宴无论如何我都会去的。”

    廖氏看着卞言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单薄的让人心疼。一旁的孔妈妈看着远处开口:“夫人,五姑娘这样查下去......”

    廖氏打断说:“孔妈妈,阿言这孩子和她母亲很像,下定决心的事一定要办成的,我能做的,只有尽力护她……这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走。”

    天上的太阳没多久又被乌云遮住,要想太阳出来,还是要这雨下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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