苋霜整个人石化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好一阵儿过后她才缓缓问出口:“你说什么?”

    白鹤尾冷静的看着她,道:“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隐铃原来这么厉害?还是知道白鹤尾早就认出了自己?

    苋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思绪后,问了一个问题:“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对吗?”

    白鹤尾此刻又敛了情绪,声线平静:“对,一开始,我就认出了你。”

    苋霜接着问:“你刚刚说总能重生,意思是除了魔界那次,你我第一次在人界相遇的那晚,你也知道是我吗?”

    白鹤尾:“知道。”

    以前的很多画面都浮现在眼前。

    那个雨天的重逢、借伞、梅花糕……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不过她因为变换的容貌而过于自信,从没想过白鹤尾会认出她。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道出他的身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抱歉。”白鹤尾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苋霜狠狠的给了他一拳,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说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改日再找你算账。”

    白鹤尾一直紧绷着的肩膀骤然一松,低低说了声“好”。

    苋霜从手上取下铃铛,白鹤尾一惊上手拉住她。

    苋霜拨开他的手,道:“我现在知道这铃铛的重要性了,不过眼下你身上的毒更严重,我辛辛苦苦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怎么能轻易放弃?”

    “再说了,隐铃我也只是先作抵押又不是送人,到时候取回彼岸花再拿回来就是了。”

    “拿不回来怎么办?”

    “退一万步来说,我就非得再死一次吗?”

    话一出口,白鹤尾的脸色就变了,苋霜前两次的死亡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看白鹤尾脸色不对,苋霜又补充道:“雪扶生将来要是敢反悔,你就帮我杀了她,再把隐铃拿回来。”

    苋霜笑嘻嘻的开着玩笑,也不顾忌雪扶生本人就在场。

    白鹤尾看上去还是不同意,苋霜也不管他,举起隐铃给雪扶生:“给你,等我们为你取回彼岸花,到时候你再还给我。”

    雪扶生:“一言为定。”

    说完还是忍不住又补了句:“请放心,我以先祖的名义起誓,绝不反悔。”

    巫山地处荒凉,神殿又在高山之巅,常年积聚寒气,仿佛过冬。

    自从跟雪扶生达成协议后,苋霜跟白鹤尾就留在巫山配合治疗。

    巫山殿的后山处专门准备了一个冰室,里面有一张特制的冰床,是专门为白鹤尾准备的,苋霜第一次去的时候因为好奇试了一下,没坚持一秒就大叫着从冰床上跳了下来,根本受不了一点儿。

    雪扶生说白鹤尾体内的毒积攒已久早已融入骨血,若要彻底清除需将经脉骨血里的毒素一点点剔除殆尽。

    而这冰室就是雪扶生设了专门的阵法,用来帮助白鹤尾的。

    雪扶生告诉白鹤尾,这个冰室只能他自己进,一旦冰室门关上,里面情况如何再无人知晓,能不能坚持下来全看他个人意志。

    苋霜知道后就问雪扶生:“那他要进去待多久呢?”

    雪扶生:“直到他体内的毒素全部剔除以后自然就可以出来。”

    苋霜紧追着又问:“可是他自己一个人进去出了意外死在里面没人知道怎么办?”

    站在苋霜身后的的白鹤尾不紧不慢的回道:“放心,绝对活着出来见你。”

    苋霜双手环臂,扭头看了眼白鹤尾,道:“那当然了,你还欠我不少恩情没还呢!”

    冰室门缓缓打开,只是站在外面,苋霜就感到一股森然的冰意袭来,让她望而却步。

    白鹤尾越过她走到冰室门口,雪扶生叮嘱他:“冰室的门一旦关上,外面的人将无法打开,如若你承受不住痛苦可以自行从里面离开,但是一旦半途而废,你的毒将再也解不了。”

    “另外,就算最后你的毒解了,经脉也几乎半废,到时你还需要重修经脉,否则会成为废人一个。”

    话及此,雪扶生顿了顿讲最后一句说完:“准备好了的话,就进去吧。迈入这一步后,不论多痛苦,也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白鹤尾向雪扶生点了头,淡淡道:“生死之外,我欲成魔。”

    接着,一脚跨了进去,他站的挺直,口中说着“我欲成魔”却一身似谪仙般的雪衣,随着他进去,冰室的们开始缓缓合上。

    苋霜就站在门外看着,一言不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白鹤尾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

    巫山上好像不分四季,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永远都是冷冰冰、寒气逼人的。苋霜刚来的时候穿的还是单衣,后来天天手里拿个小暖炉,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氅,在巫山上待着。

    自从白鹤尾进了冰室以后,雪扶生也不见人影了。

    雪扶生给她留下足够的衣物和吃食,让她在巫山殿住下,等白鹤尾从冰室出来。

    “你不待在这里吗?”苋霜问雪扶生。

    “巫山虽是我的居所,但我大多时间都不在这里,而是去往三界各处游历。”雪扶生这么说道,“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一般人也上不了巫山,你不会有危险,只需要等白鹤尾毒解之后从冰室出来就行了。”

    苋霜想到什么问道:“那这次你是刚好在巫山,所以才会碰上我们吗?”

    雪扶生看着苋霜,美丽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笑容,她道:“或许是我们有缘吧,冥冥之中我们要在巫山相遇。”

    又或许,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了,只是你不知道。

    雪扶生柔和的看着苋霜的脸庞,仿佛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

    之后她便离开了巫山,至于去往何处,苋霜也不知道。

    雪扶生离开之后,巫山就只剩下苋霜一个人。这里不分四季,难以计算时间,苋霜一开始还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后来时间太长了,苋霜自己也记不清了。

    她只是觉得时间很漫长,这些时日里,她常常想起人界,想颜夕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假辞色,想小果是不是长高了、是不是一见到颜夕还是怕的躲到别人身后,还想到见青,想这个优秀的小御医如今医术是不是更精湛了,是不是也会一个人默默吐槽她跟白鹤尾一走就是这么久。就这样,苋霜在巫山上等了一日又一日。

    偶尔,她也会跑到白鹤尾的冰室外面待着,一待就是一天。

    待着的时候她会自言自语的讲一些事情。

    讲她第一次在人界遇见他,讲后来在魔界怎么费劲心思接近他,又讲后来他们在人界重逢时她的心情。

    她不知道白鹤尾能不能听到,就只是讲,其实她原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一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找不来旁人跟她说话,她就只能自言自语,日子一长就成了习惯。

    又是往常的一日,苋霜来到了冰室门口,然后随意在地上坐下。

    她本来想再讲些什么,可一张口却发现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只好无聊的待着,看着远处天边的云卷云舒。

    不知不觉间,苋霜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仙魔大战,两军对垒,白鹤尾手拿长生剑剑指九重天。

    即便是在战场上,白鹤尾还是穿着干净的白衣,周围全是拿着长枪杀红了眼的魔军与仙兵。

    白鹤尾身处其中,衣袍和脸上罕见的沾了血,长生剑更是血流不止,鲜血顺着锋利的剑身滴在地上。

    白衣谪仙,生杀不忌,苋霜看着,觉得他像一个先成佛后成魔的邪神。

    于万军之中,白鹤尾突然停下,看向了空中的某处。

    苋霜在这个时候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了梦里面的人。

    战场上的厮杀声犹在耳畔,苋霜感到一阵不真切。

    她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道:“是你吗?”

    眼前的人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是久违的熟悉:“是我。”

    在这平凡的一天,白鹤尾终于从冰室出来了。

    也是同一天,似是算准了时间般,雪扶生也回到了巫山。

    在见到白鹤尾后,二话不说给他塞了一颗药丸,接着又拿出一个青色小瓷瓶递给他。

    “我云游在外,专门去寻了这些药材,你如今从冰室里出来,毒素已清,接下来就该重塑经脉了。这里面是我这些日子炼制的丹药,每日服下一粒,有助于重塑经脉。”

    跟白鹤尾交代完,雪扶生又转向苋霜,然后拿出一条玉石项链给她。

    “给你的礼物。”

    苋霜很惊喜,道:“给我的?”

    雪扶生点点头:“我在外机缘巧合得到这个,觉得挺适合你的,就给你带回来了。”

    苋霜接过项链,看着项链上的玉石,质地莹润洁白,但里面却有一点透着冰蓝色,摸上去触感也是冰冰凉凉的,很不一般。

    “带上吧。”雪扶生突然这么说道,“这玉石除了好看,佩戴久了对人的身体也是有益的。”

    苋霜欢天喜地的戴上,捧着玉石爱不释手。

    在一旁站着的白鹤尾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雪扶生,察觉到他的眼神,雪扶生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又对着他说道:“时间不多了,你要尽快。”

    苋霜拿着玉石正看,闻言一抬头:“什么时间不多了?”

    雪扶生又回头看苋霜:“彼岸花,忘了吗?你们打算怎么去忘川?”

    苋霜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转而又看向白鹤尾,问道:“你总该知道吧?”

    白鹤尾:“前往忘川的路只有一条,就在人界。”

    苋霜:“人界?”

    白鹤尾:“人界每隔十年,会开一次鬼门关,鬼节至,通忘川。距离下一次鬼门关大开的日子不足三月,一旦错过,就要等下一个十年。”

    “原来是这样。”苋霜一边说一边捏着手上的玉石玩,然后随口道,“那你可要抓紧时间啊。”

    白鹤尾一笑,道:“放心,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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