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婴之下，皆是蝼蚁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十万大山自沉睡中苏醒，笼罩在群山之巅的云雾被第一缕阳光穿透，一阵强劲的风呼啸而过，就全都吹散了。
落地时，张起灵还没从刚才御剑飞行的速度中缓过来。
昨晚赶路4个小时，从四川横跨广西，他以为已经够快，可刚才在空中穿过十万大山时，他甚至都没看清一棵树就过去了。
这种恐怖的速度，已经到了可以被送去研究的地步。
此时的两人停在一处山坡上，四周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林中雾气弥漫。
太阳尚未光顾到这里，草木枝叶乃至泥土都覆了层水气，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江忘一抬头望着上方一团浓郁到快滴墨的黑气，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有邪祟藏在山里，按目前的程度看，数量众多，作恶不少，但实力不详。
顺着她的目光，张起灵看到一棵横着长出山体的大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莫名的，他感到了一丝熟悉。
但下一秒，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金古刀便被江忘一扔了过来，张起灵单手接住，有些不解其意。
“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等。”
一句不冷不淡的交代令张起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望着她不曾回头看过自己一眼的态度，他发觉心头罕见的涌上一股急躁。
见她动身，张起灵立刻开口，“我也一起去。”
不过他的话没能阻止她的步伐，只是很快，她就给出了回应。
“拿好你的刀，跟紧我。”
照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张起灵将黑金古刀固定在腰后，迅速追上她的脚步，一路爬上山坡一直到那棵树旁才停下。
江忘一拨开枝叶，一眼便看到了被盘虬纠错的蕨类植物遮挡了大半的洞口，而那些煞气正是从中翻滚而出。
用不着她动手，本命剑便有意识地将这些草木清理到一旁，跟着直直飞了进去，片刻后又飞了出来稳稳落进她手里。
张起灵则盯着幽深的洞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怎么样？”
“有阻碍，能破除。”
说着，江忘一脱下厚外套收进储物戒，又将长发重新绑好，才弯腰进入洞中。
通道有些矮，江忘一取出一枚类似夜明珠的东西，散发着莹莹白光，注入灵力便飞在了前头，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走了大概七百米左右，前方没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石墙，上面刻有浮雕，类似星盘的图案，似乎是某种提示。
走在后面的张起灵也看到了浮雕，他正思索着图案代表的意思，就见她毫无征兆地举剑就砍。
张起灵瞳孔地震：？
他茫然地抬起手，刚按上她的肩膀，那堵完整的石墙突然发出了崩裂的声音。
下一秒，中间掉下来一块石头，紧接着又是一块，随后只听“砰”一声巨响，一半石墙轰然倒塌。
张起灵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他看了看那堆碎石，又看了看眼前泰然自若的姑娘，最终摸了摸横在腰后的黑金古刀。
简单粗暴却有用，如果他的刀也可以...
黑金：不，你不想。
尘土散去，江忘一驱使夜明珠飞入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第一道阻碍破开，通道就变得狭窄起来，中间有一部分甚至只能匍匐前进，大概400米之后，第二道石墙出现。
又走了一遍相同的流程，张起灵已经彻底麻了，再厚重的石墙在她的剑面前都仿佛纸一样脆弱，已经是超出了认知的强。
他望着身前的姑娘，犹豫了两秒决定问一下。
“江忘一，藏在这里的是什么？”
而对方仍旧目视前方，沉默着指向了劈开的洞里，片刻过去才吐出几个字。
“怪物，数量很多。”
一听她这么说，张起灵顿时警惕起来，他也望向石墙后的通道。
那里幽深狭长，不知藏着什么。
第三道石墙出现时，江忘一的内心毫无波澜，她平静地挥出剑气，待破口出现，继续向前。
到了这一段，通道的高度与宽度已能容纳一个人正常通行，但走向却变得曲折了起来，这条路线正把他们往右侧引。
越往里走，江忘一看到的黑气便越来越多。
怪异的是，这些黑气全都是从两侧的石壁里散发出来的。
她摸索过，这通道上上下下没有任何缝隙。除非，邪祟游走在山体内部。
又走了大约15分钟，前方出现了第四道石墙。
但前后5秒不到，那石墙就报废了。
对此，张起灵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觉得非常方便，但相对的，她这样的实力用在下斗上是一种变相的浪费。
或者说，她不该留在这个普通的世界。
诚然，没人会不向往、崇拜强者，尤其是这名强者无人可望其项背。
这一刻，就算是他，也不可避免的落俗了。
藏在石墙后的不再是通道，而是一个山洞。
下方有个水潭，不深，水下的横梁上固定有一面六七米宽的大镜子，在夜明珠的白光下，镜子里显现出一栋古楼来。
除此之外，整个山洞空空荡荡。
江忘一对此并无兴趣，她低头盯着水潭，比在通道里浓重几百倍的黑气就盘桓在水底，而更多的藏在更深处。
手中的本命剑似是有所感应，剑身微微震颤着，好像随时会挣脱她的手斩向那一团团的黑气。
彼时站在她身旁的张起灵，却以为她正在看镜子倒映出的古楼，他同样沉默盯着，那种被忽略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令他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某一刻，张起灵确定自己进过这栋古楼，可更多的却想不起来。
这一切，江忘一一无所知，她运起灵力面无表情地挥出一剑。
剑气率先切开水面，紧接着镜子碎成了两半，而后，水潭底传来了一道巨响，横梁也在跟着颤动。
但很快，底部就整个坍塌了，连同这潭水也都淌了下去，陷进了下方的流沙里。
“哗哗”的水流声异常清晰，江忘一居高临下俯视着得到释放的黑气，已经浓郁的快要结成实质了。
一阵拖行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越来越近。
在那声音来到两人脚下的前一秒，江忘一忽得抓住青年的胳膊，轻巧地带着他越到一旁的安全地带。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一只怪物从坍塌出的洞里探出头来，跟着爬上了横梁，从始至终都面向在场唯二的人类。
那怪物身形巨大无比，勉强看得出是人形，两只手臂长到垂在脚边，通身都是绿色的皮肤，甚至在光下还闪烁着翡翠的色泽。
终于见到了怪物的真面目，江忘一神色淡淡，也没有上前厮杀的打算。
尽管怪物没有五官，但她感觉得到，这东西正死死盯着这边。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谁先动手，僵持了一会儿，江忘一忽然叫了青年的名字。
“张起灵，它给你练手。”
被点名的青年有些意外，但没有任何犹豫地抽出黑金古刀。
他拔刀的动作似乎激怒了怪物，它速度极快，两个呼吸间就冲到了青年面前，抬起那长长一条的手臂拍去。
张起灵灵活地避开，随即一刀狠狠劈在怪物手臂上，一瞬间迸出的绿色血液令他微微一怔，但下一秒，怪物的拳头接踵而至。
几个来回，张起灵应付的游刃有余，但怪物体型庞大，这么耗下去无法达成击杀。
利用怪物的一次前扑，张起灵果断借洞壁凸起的一块石头一踩，一个飞身跃到了怪物的后背上，在那两条手臂袭来之前，他以最快的速度，用尽全力砍向怪物的脖子。
刀光闪过，怪物的头颅直直落到地上，咕噜噜滚进了坍塌的大洞里，而没了头颅的脖子也喷出了恶心的绿色血液。
另一边的江忘一已经退到了进来的洞口，她看完青年干净利落的一击必杀，猛地转身的同时挥剑，凌冽的剑气将试图偷袭她的怪物整个劈开。
怪物被强大的力量震飞了两米远，巨大肉球一样的头颅被斩碎，仔细看，可以发现分离的断口被一层寒霜覆盖。
这些怪物的煞气很重，但实力不强，就算没有她出手，张起灵也能解决，只不过对面占据了数量的优势。
就在这只怪物倒下时，江忘一看见了通道尽头的两侧石壁上破开了一条裂缝，一只绿色的手从中伸了出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幕在更靠近这里的石壁上再次发生了。
回到她身边的张起灵只瞥了眼地上的另一具怪物尸体，随即看向了那些藏在石壁中蠢蠢欲动的东西。
“这座山有问题。”
江忘一平静地给出结论，接着反手执剑，单膝跪地，猛地将剑尖插入地面。
只见自剑身所在的位置，已经凝结了一层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张。
从地面延伸至石壁乃至头顶，整个过程也就半分钟，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被冰霜覆盖，那些伸出的怪手也被冻住。
几乎是下一秒，石壁里响起了一连串刺耳的尖叫，但没持续多久，叫声停了。
剑身所迸发的寒气令张起灵打了个冷颤，切实的寒意令他有种回到了长白山的错觉，没有狂风暴雪，却冷到了骨子里。
冰，本身没有颜色，与热空气相撞结成了霜，于是，它被赋予了纯洁的白。
片刻后，江忘一收剑起身，开始往回走，转过这个拐角，冰霜也一起蔓延过来，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无一不被覆盖。
两人回到了靠近第三道石墙的一处拐角，江忘一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面向右侧的石壁站定。
见她不动，张起灵好奇地问，“这里面有什么？”
“路。”
淡淡回答完，江忘一顺手挽了个剑花，随后直直劈向这面看似无比坚固的石墙。
裹挟着冷冽寒霜的剑气将墙壁切开，一下还不够，江忘一又挥出两剑，碎裂的石块坍塌的同时被冰霜冻住。
随后，剑脱离了她的控制，以一剑破万军的气势冲进正在坍塌的石壁中，擦肩而过的每一块石头都被冻住。
与此同时，她运起灵力，右手翻转结印掐诀，再猛地打向前方的已成废墟的洞壁。
那些堆叠的碎石登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镇压，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响声。
仅仅三秒钟，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砰”的炸开，一个个都碎成了粉末。
转眼间，剑从中飞出，围着自己的主人绕了一圈才落进她的手中。
这石壁就这么硬生生被开出了一条路，那种骇然的敬畏使得张起灵久久说不出一个字，他忽然就想起了刚刚在山洞里，她让自己练手的情景。
握着刀柄的手蓦地攥紧，持续了没一会儿，他又松了力道，望着她清丽脱俗的侧脸，他忽然有些庆幸。
直到她进入开辟出的通道，张起灵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修仙者都像你这么强吗？”
走在前头的江忘一大概能理解他的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尊那样。
她顿了顿才解释，“大多数是实力平平的，他们或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或是散修，真正的强者数量极少。”
这话明显是把她自己剔除了强者队伍，张起灵默了默才道，“你...已经很强了。”
江忘一听得出他的安慰，终于微微侧目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
“修真界与你的世界不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元婴之下，皆是蝼蚁。”
平静的陈述令张起灵为之震颤，再对上她淡然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那么一瞬，但紧接着是加速的跳动。
“江忘一，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停留？”
“寻找突破的契机。”
江忘一没有隐瞒，但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会护你一段时间，不会食言。”
说完，她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张起灵就这么盯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想到她不久后会离开，忽然有些失落与不...舍。
一起生活的这些时间，他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有她的日子，但这份习惯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打破。
注意到他落下，江忘一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两人隔了有几米远，张起灵沉默地来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之后，你会去哪？”
“哪里都可以。”
见青年蹙眉，江忘一自觉说了句废话，但这是她真实的想法，没有因为他是凡人就敷衍他的意思。
于是，停顿了两秒，她又补了一句，“但我的终点会是长白山。”
这句话在张起灵听来，自动翻译成了：我会回到修真界。
那一刻，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不希望她走的，这种情绪就存在于他的心中，挥之不去，忽略不了。
但张起灵明白，自己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这条被开辟出来的通道其实只是被一面很厚的石墙堵着，江忘一做的不过是打通了两边的通道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除了那些环绕在山中的煞气以外，她还感知到了浓重的阴气，藏在山的更深处。
几百米的距离很快走完了，洞口之外并非另一座山，呈现出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之中安静地伫立着一栋高耸庞大的古楼。
这栋古楼和刚才山洞的镜子所倒映出的，一模一样。
落地时，张起灵还没从刚才御剑飞行的速度中缓过来。
昨晚赶路4个小时，从四川横跨广西，他以为已经够快，可刚才在空中穿过十万大山时，他甚至都没看清一棵树就过去了。
这种恐怖的速度，已经到了可以被送去研究的地步。
此时的两人停在一处山坡上，四周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林中雾气弥漫。
太阳尚未光顾到这里，草木枝叶乃至泥土都覆了层水气，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江忘一抬头望着上方一团浓郁到快滴墨的黑气，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有邪祟藏在山里，按目前的程度看，数量众多，作恶不少，但实力不详。
顺着她的目光，张起灵看到一棵横着长出山体的大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莫名的，他感到了一丝熟悉。
但下一秒，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金古刀便被江忘一扔了过来，张起灵单手接住，有些不解其意。
“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等。”
一句不冷不淡的交代令张起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望着她不曾回头看过自己一眼的态度，他发觉心头罕见的涌上一股急躁。
见她动身，张起灵立刻开口，“我也一起去。”
不过他的话没能阻止她的步伐，只是很快，她就给出了回应。
“拿好你的刀，跟紧我。”
照旧听不出任何情绪，张起灵将黑金古刀固定在腰后，迅速追上她的脚步，一路爬上山坡一直到那棵树旁才停下。
江忘一拨开枝叶，一眼便看到了被盘虬纠错的蕨类植物遮挡了大半的洞口，而那些煞气正是从中翻滚而出。
用不着她动手，本命剑便有意识地将这些草木清理到一旁，跟着直直飞了进去，片刻后又飞了出来稳稳落进她手里。
张起灵则盯着幽深的洞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她，“怎么样？”
“有阻碍，能破除。”
说着，江忘一脱下厚外套收进储物戒，又将长发重新绑好，才弯腰进入洞中。
通道有些矮，江忘一取出一枚类似夜明珠的东西，散发着莹莹白光，注入灵力便飞在了前头，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走了大概七百米左右，前方没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石墙，上面刻有浮雕，类似星盘的图案，似乎是某种提示。
走在后面的张起灵也看到了浮雕，他正思索着图案代表的意思，就见她毫无征兆地举剑就砍。
张起灵瞳孔地震：？
他茫然地抬起手，刚按上她的肩膀，那堵完整的石墙突然发出了崩裂的声音。
下一秒，中间掉下来一块石头，紧接着又是一块，随后只听“砰”一声巨响，一半石墙轰然倒塌。
张起灵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他看了看那堆碎石，又看了看眼前泰然自若的姑娘，最终摸了摸横在腰后的黑金古刀。
简单粗暴却有用，如果他的刀也可以...
黑金：不，你不想。
尘土散去，江忘一驱使夜明珠飞入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第一道阻碍破开，通道就变得狭窄起来，中间有一部分甚至只能匍匐前进，大概400米之后，第二道石墙出现。
又走了一遍相同的流程，张起灵已经彻底麻了，再厚重的石墙在她的剑面前都仿佛纸一样脆弱，已经是超出了认知的强。
他望着身前的姑娘，犹豫了两秒决定问一下。
“江忘一，藏在这里的是什么？”
而对方仍旧目视前方，沉默着指向了劈开的洞里，片刻过去才吐出几个字。
“怪物，数量很多。”
一听她这么说，张起灵顿时警惕起来，他也望向石墙后的通道。
那里幽深狭长，不知藏着什么。
第三道石墙出现时，江忘一的内心毫无波澜，她平静地挥出剑气，待破口出现，继续向前。
到了这一段，通道的高度与宽度已能容纳一个人正常通行，但走向却变得曲折了起来，这条路线正把他们往右侧引。
越往里走，江忘一看到的黑气便越来越多。
怪异的是，这些黑气全都是从两侧的石壁里散发出来的。
她摸索过，这通道上上下下没有任何缝隙。除非，邪祟游走在山体内部。
又走了大约15分钟，前方出现了第四道石墙。
但前后5秒不到，那石墙就报废了。
对此，张起灵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觉得非常方便，但相对的，她这样的实力用在下斗上是一种变相的浪费。
或者说，她不该留在这个普通的世界。
诚然，没人会不向往、崇拜强者，尤其是这名强者无人可望其项背。
这一刻，就算是他，也不可避免的落俗了。
藏在石墙后的不再是通道，而是一个山洞。
下方有个水潭，不深，水下的横梁上固定有一面六七米宽的大镜子，在夜明珠的白光下，镜子里显现出一栋古楼来。
除此之外，整个山洞空空荡荡。
江忘一对此并无兴趣，她低头盯着水潭，比在通道里浓重几百倍的黑气就盘桓在水底，而更多的藏在更深处。
手中的本命剑似是有所感应，剑身微微震颤着，好像随时会挣脱她的手斩向那一团团的黑气。
彼时站在她身旁的张起灵，却以为她正在看镜子倒映出的古楼，他同样沉默盯着，那种被忽略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令他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某一刻，张起灵确定自己进过这栋古楼，可更多的却想不起来。
这一切，江忘一一无所知，她运起灵力面无表情地挥出一剑。
剑气率先切开水面，紧接着镜子碎成了两半，而后，水潭底传来了一道巨响，横梁也在跟着颤动。
但很快，底部就整个坍塌了，连同这潭水也都淌了下去，陷进了下方的流沙里。
“哗哗”的水流声异常清晰，江忘一居高临下俯视着得到释放的黑气，已经浓郁的快要结成实质了。
一阵拖行的声音夹杂在水声中，越来越近。
在那声音来到两人脚下的前一秒，江忘一忽得抓住青年的胳膊，轻巧地带着他越到一旁的安全地带。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一只怪物从坍塌出的洞里探出头来，跟着爬上了横梁，从始至终都面向在场唯二的人类。
那怪物身形巨大无比，勉强看得出是人形，两只手臂长到垂在脚边，通身都是绿色的皮肤，甚至在光下还闪烁着翡翠的色泽。
终于见到了怪物的真面目，江忘一神色淡淡，也没有上前厮杀的打算。
尽管怪物没有五官，但她感觉得到，这东西正死死盯着这边。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谁先动手，僵持了一会儿，江忘一忽然叫了青年的名字。
“张起灵，它给你练手。”
被点名的青年有些意外，但没有任何犹豫地抽出黑金古刀。
他拔刀的动作似乎激怒了怪物，它速度极快，两个呼吸间就冲到了青年面前，抬起那长长一条的手臂拍去。
张起灵灵活地避开，随即一刀狠狠劈在怪物手臂上，一瞬间迸出的绿色血液令他微微一怔，但下一秒，怪物的拳头接踵而至。
几个来回，张起灵应付的游刃有余，但怪物体型庞大，这么耗下去无法达成击杀。
利用怪物的一次前扑，张起灵果断借洞壁凸起的一块石头一踩，一个飞身跃到了怪物的后背上，在那两条手臂袭来之前，他以最快的速度，用尽全力砍向怪物的脖子。
刀光闪过，怪物的头颅直直落到地上，咕噜噜滚进了坍塌的大洞里，而没了头颅的脖子也喷出了恶心的绿色血液。
另一边的江忘一已经退到了进来的洞口，她看完青年干净利落的一击必杀，猛地转身的同时挥剑，凌冽的剑气将试图偷袭她的怪物整个劈开。
怪物被强大的力量震飞了两米远，巨大肉球一样的头颅被斩碎，仔细看，可以发现分离的断口被一层寒霜覆盖。
这些怪物的煞气很重，但实力不强，就算没有她出手，张起灵也能解决，只不过对面占据了数量的优势。
就在这只怪物倒下时，江忘一看见了通道尽头的两侧石壁上破开了一条裂缝，一只绿色的手从中伸了出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幕在更靠近这里的石壁上再次发生了。
回到她身边的张起灵只瞥了眼地上的另一具怪物尸体，随即看向了那些藏在石壁中蠢蠢欲动的东西。
“这座山有问题。”
江忘一平静地给出结论，接着反手执剑，单膝跪地，猛地将剑尖插入地面。
只见自剑身所在的位置，已经凝结了一层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张。
从地面延伸至石壁乃至头顶，整个过程也就半分钟，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被冰霜覆盖，那些伸出的怪手也被冻住。
几乎是下一秒，石壁里响起了一连串刺耳的尖叫，但没持续多久，叫声停了。
剑身所迸发的寒气令张起灵打了个冷颤，切实的寒意令他有种回到了长白山的错觉，没有狂风暴雪，却冷到了骨子里。
冰，本身没有颜色，与热空气相撞结成了霜，于是，它被赋予了纯洁的白。
片刻后，江忘一收剑起身，开始往回走，转过这个拐角，冰霜也一起蔓延过来，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无一不被覆盖。
两人回到了靠近第三道石墙的一处拐角，江忘一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面向右侧的石壁站定。
见她不动，张起灵好奇地问，“这里面有什么？”
“路。”
淡淡回答完，江忘一顺手挽了个剑花，随后直直劈向这面看似无比坚固的石墙。
裹挟着冷冽寒霜的剑气将墙壁切开，一下还不够，江忘一又挥出两剑，碎裂的石块坍塌的同时被冰霜冻住。
随后，剑脱离了她的控制，以一剑破万军的气势冲进正在坍塌的石壁中，擦肩而过的每一块石头都被冻住。
与此同时，她运起灵力，右手翻转结印掐诀，再猛地打向前方的已成废墟的洞壁。
那些堆叠的碎石登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镇压，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响声。
仅仅三秒钟，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砰”的炸开，一个个都碎成了粉末。
转眼间，剑从中飞出，围着自己的主人绕了一圈才落进她的手中。
这石壁就这么硬生生被开出了一条路，那种骇然的敬畏使得张起灵久久说不出一个字，他忽然就想起了刚刚在山洞里，她让自己练手的情景。
握着刀柄的手蓦地攥紧，持续了没一会儿，他又松了力道，望着她清丽脱俗的侧脸，他忽然有些庆幸。
直到她进入开辟出的通道，张起灵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修仙者都像你这么强吗？”
走在前头的江忘一大概能理解他的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尊那样。
她顿了顿才解释，“大多数是实力平平的，他们或是宗门的外门弟子，或是散修，真正的强者数量极少。”
这话明显是把她自己剔除了强者队伍，张起灵默了默才道，“你...已经很强了。”
江忘一听得出他的安慰，终于微微侧目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
“修真界与你的世界不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元婴之下，皆是蝼蚁。”
平静的陈述令张起灵为之震颤，再对上她淡然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那么一瞬，但紧接着是加速的跳动。
“江忘一，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停留？”
“寻找突破的契机。”
江忘一没有隐瞒，但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会护你一段时间，不会食言。”
说完，她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张起灵就这么盯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想到她不久后会离开，忽然有些失落与不...舍。
一起生活的这些时间，他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有她的日子，但这份习惯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打破。
注意到他落下，江忘一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怎么了？”
两人隔了有几米远，张起灵沉默地来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之后，你会去哪？”
“哪里都可以。”
见青年蹙眉，江忘一自觉说了句废话，但这是她真实的想法，没有因为他是凡人就敷衍他的意思。
于是，停顿了两秒，她又补了一句，“但我的终点会是长白山。”
这句话在张起灵听来，自动翻译成了：我会回到修真界。
那一刻，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不希望她走的，这种情绪就存在于他的心中，挥之不去，忽略不了。
但张起灵明白，自己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这条被开辟出来的通道其实只是被一面很厚的石墙堵着，江忘一做的不过是打通了两边的通道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除了那些环绕在山中的煞气以外，她还感知到了浓重的阴气，藏在山的更深处。
几百米的距离很快走完了，洞口之外并非另一座山，呈现出的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之中安静地伫立着一栋高耸庞大的古楼。
这栋古楼和刚才山洞的镜子所倒映出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