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千回百转来回冲荡,真争论时辰,万般情怨只在眨眼一瞬……

    牲畜亦不敢打杀,又如何斗得过孙家一屋子畜生?

    几时讨了打挨了骂,得了刁难受了气,回来捉着裙子撇嘴痛哭,到那时才知元昭的好。

    泪珠子滚到地上,想来,也是一场乐景。

    死也好,活也罢,总之,好赖与他无关。

    元昭狠下心,打算不再过问。

    合上眼,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扣开元昭心门,心头泛起涟漪,倏忽又想着,那人若有个好歹,终究不好,元楚两家世交,旁的暂且不论,他总要顾忌着学政。

    元昭绝非怜惜心疼她!

    只是为了两家交情。

    若是搬开学政,拨开元楚两家,他亦有出手的名头。

    恋笙是来冲喜的,元昭弃她不顾,等同于弃自己不顾。

    可恨身子乏力,伤口处处掣肘精神,他若是手脚健全,这刻甩了袍子追去,拦下恋笙便是,岂得此番进退两难狼狈之相。

    元昭顾不得怨恨金遇之。他要解眼下之急,唯恐恋笙受委屈,猛一睁眼,惊呼一声,“快去叫好妹!”

    周好好专打孙家老小,此一趣事,元昭略有耳闻。

    少爷发话,昆儿惊了又惊,跌跌撞撞去了中院,不成想扑了个空,原来周家好妹携着萱草,早跟着四奶奶去了孙家。

    昆儿回来一说,原以为立功,哪晓得元昭好心不成,又恐关心太过热情太甚,失了男儿颜面,转瞬冷脸瞪眉,不给跑腿的昆儿半点好脸色。

    昆儿不晓四爷心计,猜知得罪了主子,只敢站着桩无声哭泣。

    日头慢慢走,元昭刻刻煎熬,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元昭方才心定。

    人未进院儿,元昭好面子,顷刻闭了眼,四奶奶低声问昆儿,“四爷可醒了?”昆儿糊里糊涂不敢言声,只会摇头不语。

    四爷还睡着,恋笙不敢擅动。四爷不醒,恋笙同样没了顾忌,人偷着乐掩上门,丢开鞋和着衣,一只腿落地,一只腿甩在几子上,两手举着冠,大咧咧睡在软榻上。

    元昭偷着睁眼,瞧见姑娘家粗鲁姿态,几欲开口大骂。

    软榻松软,轻易便能哄着人入睡,恋笙累得倒头就睡,元昭只能干瞪眼苦等着……

    恋笙睡得昏沉,元昭心思飞转,疲累至此,她必是受了刁难吃了苦头。

    元昭沉下心,只等人睡醒了,再问。

    恋笙没能睡到天昏地暗,那头好妹敲门来叫,老爷太太请四奶奶去一趟中院。

    四奶奶梦里惊醒,稀里糊涂穿鞋净面,吃了一口茶就走,忙乱中,她不曾留意元昭……凤眼亮着幽光,这束幽光,偏偏让周好好瞧见了。

    好妹敢想敢说,她脸色陡变,双膝一软跪伏在地,“四爷——”

    “扁担那杂种,也不撒泡尿照一照,流着一兜子口水,竟敢往四奶奶身上扑,一双狗爪子竟妄想染指少奶奶!”

    怕她受委屈,怕她受刁难,更怕她受调戏,元昭口不能言,千根银针刺面,扎得他面目全非。

    四爷脸色突变,好妹预感不妙,心里止不住得意,若非此人纵容,她也吃不了那么些苦,他的纵容险些害了四奶奶,不知四少爷可曾后悔?

    想想便罢,口风一转,得先安抚四爷。

    “哎呦,没碰着没碰着,我瞧那杂种起了色心,抬手就打,一对狗眼叫我戳得通红,说不准已经瞎了。”

    闻言,元昭脸色稍安,“谁借了他一副狗胆?你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若是胡言,我绝不轻饶!”好妹痛恨孙家,元昭往日便知,他强忍着遏住怒意,拼命拽回几分神智。

    多说无益,好妹不住叩首,“我若有半句假,就让我与我那哥哥一道死在孙家院里!”

    青天白日,大说谶语,元昭驱散几分疑影。

    疑心生暗鬼,好妹自戳隐痛,“扁担是个东西,四爷难道不知?连我也不放过。四奶奶模样招人,哪个男人不想沾一下,又是个乡下人,四爷不上心,还没个靠山,那杂种自然有胆子,敢把主子当奴才!”

    “丫环们瞧着,必是往日心里不敬四爷,这才不把四奶奶放在天上。”

    好妹使劲拱火,轻轻巧巧几句话,果然烧起了一室怒火。

    她恨透了孙家人,打板子可不够,按四爷的性子,若要惩治人,有的是法子。

    想罢接着叩首,假意与四爷掏心窝子道:“怕四爷恼了,又打人板子,四奶奶不叫说,四爷还得掂量着办,莫要伤了奶奶的好意。”

    婢子的低劣手段,言语里的挑拨离间,元昭一眼明了。

    他恼的是,给了畜生一个虫儿,就敢肖想少奶奶。

    他的纵容放肆,害得主仆颠倒尊卑不分。

    今日种种,元昭绝不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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