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光平一脸惊愕，温持懿轻笑道：“曹郡守可是觉得不妥？”
曹光平连忙道：“不敢，一切由长公主定夺。”
温持懿言语间透着担忧，“本该论功行赏，但吾乃微服出行，恐贸然行事走漏风声，还劳烦郡守派车马护送吾回京，只怕路途遥远，一路危险，请尽快挑选人手。”
凭空多出来的一段经历，让归途也变得难以捉摸，不知白鹤梦的提前出现是否和她受伤相关，是否会扰乱未来之事。
曹光平一板一眼，“殿下放心，下官定会严密挑选，这两日还请殿下安心养伤。”
到了第二日，温持懿的精神头好了许多，他们短时内无法离开，为护她周全，她不能离府，甚至下不了床，闷在屋里着实没趣。
思来想去，她命人将白鹤梦带来，想要试探他为何会离开南谯，又为何甘愿被人严刑逼供。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粗略收拾打扮，白鹤梦的艳色便难以遮掩，迷得好几个丫鬟挪不开眼。
她命丫鬟在门外守着，点了点床前的椅子，示意道：“你往前来。”
白鹤梦愣了片刻，像是明白在唤他，便上前坐下。
温持懿诱哄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淮水和鱼柳镇的交界处？又为何会被那些贼人抓住？”
白鹤梦没有回答。
她将备好的茶水和果仁一并往前推了推，“吃些吧。”
为告知他并未下毒，她也拿起一颗果仁放入嘴里，微微咀嚼，嘴里很快被一股淡淡的甜味占据。
直到她吃了好几个，伤口有些隐隐作痛，白鹤梦才缓缓抬头，双眼无神，平淡道：“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刚好路过。”
“那你……可愿和我一同走？”温持懿顿了顿，目光从他身上离开。
有些妖不愿入世，白鹤梦就是其中之一，前世他便是被迫，他曾说京都是一个让妖待着很不舒服的地方，想要他自愿随行，她着实没有把握。
不然找伙人绑了他，她再跳出来美救英雄？
却未料到，白鹤梦看向了她，那双眼毫无波澜，“那你为我取个名字。”
我为你取个名字吧！这是她前世说的话，故事的开始只差了一年，他却变了许多。
温持懿：“便叫白鹤梦。”
白鹤梦：“姓白吗？”
“非也，白鹤梦便是你的名字。”
“我姓温名持懿，封号庭芳，乃沉浮长公主，当今陛下的阿姐。你年纪多大了？”
“至少三百七十七岁。”
温持懿捂着嘴，故作惊讶，“你并非凡人，莫不是神仙？”
他怎这般直白，前世万分介意身份泄漏，她还曾为他伪造了一个凡人来历。
白鹤梦蹙了蹙眉，对神仙二字有些不悦，“我是一只兔妖。”
温持懿笑容一僵，但好在垂了头，想必并未被看穿，“那些人可请不动大妖来杀我，但京都有却灵使，不知你妖力如何，但最好不要被他们察觉，他们素来随心所欲，连我也奈何不得。”
白鹤梦吃着果仁的动作一停，若有所思道：“你放心，我的妖力强大，定会护你周全。”
温持懿额头青筋跳了跳，“你难道认为我邀你同行，就是为了找个人庇护？”
他望了一眼，仿佛在说‘难道不是？’
若说她没有想过，那确实有错，但她也没奢念他真的会出手。
不过他是怎么将一番好言提点解读成挟恩图报？
她无奈叹了一声，“邀你在前，知你身份在后，我如何能料到？”
正说话，燕宜便端着药入门，目光隐约瞥向白鹤梦，却又很快收回。温持懿没想到连她的女使也被他蛊惑心神，入京后怕得掀起不少风波。
相较于前世将他锁于屋内，连亲近之人也不敢放其近前，这一次，她倒觉得用他来制造事端是个不错的办法。
燕宜上前，恰好将白鹤梦挡住，“殿下该喝药了。”
温持懿接过，药汤温度刚刚能入口，燕宜可真是迫不及待。
“这药我还要喝多久？如今我像是身子见好，药方也该换了。”
燕宜立时明白意思，“您的药方是章太医所写，他老人家也是最清楚您的伤情，此次奴婢会请他一同入京。”
待她喝过药，燕宜收碗时又叮嘱，“甜杏仁虽无碍，殿下还是少吃为好。若殿下饿了，奴婢吩咐厨房做些粥来。”
温持懿这才发觉那碟子里的杏仁已空空如也，但多半是入了白鹤梦的肚子，此举却令燕宜误会了。
她瞧了一眼白鹤梦，“多做些来，他也饿了，我眼下起身不便，就在这屋里用膳。”
修养三日，换了几回药，终得章太医准予可以下床，便也要动身回京了。
她带来的人折损大半，眼下队伍里的人多是曹光平送来，他们一行会装作镖局的人上京。
三日足够曹光平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入京都，若此事他们有份，为了脱清干系，一击不成也不会再动手，若真与他们无关，那便更要护着她，她身后有三十万大军，遇刺身亡实在不体面，她死了，首当其冲就是那些和她有仇的臣子。
温持懿躺在铺满被褥的马车中，撑着头看窗外风景，思索此次她是借题发挥好还是就此作罢呢？
“你的伤口快要裂开了。”忽然间，车厢内响起了男人平静的声音。
温持懿转回目光，看向正在吃点心的青年，微微叹了一声，她这两日装得很是明显，一个虚弱无力的少女，他却连关切的眼神也没有，这妖几乎没有人丝毫的怜悯。
既然白鹤梦没有七情六欲，她就得直白些，一切含蓄的勾引都是空，“你坐过来，借我靠靠，躺久了身子有些酸，马车撞得我疼。”
白鹤梦刚咬了一口芙蓉糕，大约是秉着吃人嘴短的想法，他抱着一碟点心，提了一壶茶，坐在她身旁，任由女人将头靠在他肩上。
一炷香后，屠将军隔着车窗禀报，“主子，我们已出了鄞州，大约还有七八日车程。”
闭着眼醒神的温持懿回道，“小心戒备就是。”
第一日还算太平，他们经由官道，将要入夜时他们住进了一家客栈。此刻天上乌云密集，不见月色，天边刮起了一阵凉风，想来是要下雨。
客栈就在官道不远处，往来客人不少，赶路人只见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皆是俊美异常、气度不凡，可再看随行之人一身镖师装扮，顿觉怪异。
客房只剩一间，还是下等，燕宜得知后便与店家商议能否挪出一间上等客房，但屋子都住了人，怎好叫人搬出，可燕宜出手阔绰，见钱不收也不是个理。
店家正在为难之际，温持懿便踏了进来，听见燕宜不依不饶，她出声道：“上等客房就不必了，能否再腾出一间房，交由白鹤梦住。”
白鹤梦却是无所谓，“不必了，我可以睡马车里。”他在山里都是睡在山洞里、树下，眼见着要下雨，他不想湿了毛。
温持懿一顿，“你觉着好那就无妨。”
白鹤梦一眼瞧出她的异样，直白问，“你生气做什么？”
她生气他顽固不化，她生气他不领情，她还生气竟然要对他好，她甚至盼望着有个神通广大的随便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弄清妖丹位置，将它掏了。
“我没生气。”温持懿歪头道，随后被小厮引着进了客房。
不多时，天上果然下了雨，店里又进了几个客人，正值晚饭时分，客栈里闹腾腾。从他们口中，也得知近来城郊附近似乎出了件怪事。
数日前，渐有数名女子失踪，第二日清晨又躺在家门口，那些女子对失踪后发生的事并不知晓，身上也无任何怪异。莫名不见一夜有损女子清誉，家中有妙龄女子者，有钱便请人看家护院，无钱者便友望相助。只是无论如何防范，仍未能阻止贼人上门。
燕宜听闻此事后，便让护卫军严加看守，以免贼人伤了温持懿。
温持懿连着躺了许多日，身上又酸又疼，用了饭，喝了药，便在屋里缓步走走。燕宜端着水盆进来时正好听见她在背书，神情专注，压根没有留意脚下。
当即吓得燕宜匆匆放下木盆，挪走碍事的凳子，又踩平翘出来的砖石。
燕宜低声道，“此地简陋，委屈了主子，若您实在睡不着，不如躺下看会儿书。”
如燕宜这般，前世的温持懿必会斥责其逾越。
十六岁的少女多少有些叛逆，权柄太重，又无人约束，性子也张扬许多，最忌讳别人说教。那时她看燕宜，从始至终都是个下人。
喜怒无常，是她二十岁前最显著的情况。
那也是与朝臣斗争最为狠烈之时。
她大约是得意了，雷厉风行不计后果，杀了太多人，与温述离心，以致于后来数年她耗费许多精力、牺牲太多人来挽回前几年的放纵。
燕宜伺候着她梳洗，卸下头上珠钗，过后让她躺在床上，捧来一盏油灯，递了一本书。
她翻开书，却没什么心思看。她担心白鹤梦会溜走，那人怪得很，一时兴起也难说。随从多是进了客栈，睡在大堂里，便无人看着他。
她眼珠子一动，“附近既有贼人出没，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缝隙里能瞧见外面一片漆黑，“白鹤梦一人睡在马车，让屠先生寻个本事高强的侍卫在旁守着。”
燕宜端着水盆往外走，忽然得了吩咐。嘴上虽说应下，可心里却似被挠了。
长公主为何对一个疑似刺客的男人这般好，她本以为是公主的诱敌之术，可短短几日——与他说话毫无架子，放纵他一切无礼之举，与他同桌用膳，还同乘马车，将她都赶了出来，如今还要在意他的安危。桩桩件件，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公主是假意为之。
一个男人罢了，无伤大雅，可这个男人来历不明，举止粗鲁、不知礼数，实在配不上公主。
燕宜转身后道：“殿下应是多虑了，贼人抢的都是女子，白公子是个男人。”
却见温持懿仍忧心忡忡，“他那样，我总是放心不下。”
白鹤梦的样貌确实非凡，殿下这是为其皮囊迷惑了？
但京都俊美男子不在少数，才华并举也能挑出一二，怎不见殿下青睐，莫不是……殿下就喜欢那种性子？迟钝而带有纯真，行动笨拙，无知而无惧。
不怕殿下的男人？
燕宜琢磨着是否有适合的男子，就那样出去吩咐侍卫了。
温持懿听着外面动静，确认有人去了马车那里守着，总算放心，放下随意翻了几页的书睡了。
雨势不大，却足足下了两个时辰，雨水汇集从屋檐流走，落在地面后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刺耳。
下等房的床已老化，略一动身，便能听见床咯吱咯吱作响。温持懿被窗外响烈的水滴声吵醒，这一醒便再难入眠。
看着趴在桌上的燕宜，她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床还是发出声响，她一惊，朝燕宜看去，并未吵醒。
温持懿谨慎套上鞋，艰难穿了衣裳，随后推开门，出门便是大堂，随行的侍卫和护卫军都睡在此处，有人相互依靠，有人则是睡在桌上，还有人守夜。
夜色昏暗，难以辨物，屋内忽然出来一人，守夜的侍卫见状望了去，低声问：“何人？”
曹光平连忙道：“不敢，一切由长公主定夺。”
温持懿言语间透着担忧，“本该论功行赏，但吾乃微服出行，恐贸然行事走漏风声，还劳烦郡守派车马护送吾回京，只怕路途遥远，一路危险，请尽快挑选人手。”
凭空多出来的一段经历，让归途也变得难以捉摸，不知白鹤梦的提前出现是否和她受伤相关，是否会扰乱未来之事。
曹光平一板一眼，“殿下放心，下官定会严密挑选，这两日还请殿下安心养伤。”
到了第二日，温持懿的精神头好了许多，他们短时内无法离开，为护她周全，她不能离府，甚至下不了床，闷在屋里着实没趣。
思来想去，她命人将白鹤梦带来，想要试探他为何会离开南谯，又为何甘愿被人严刑逼供。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粗略收拾打扮，白鹤梦的艳色便难以遮掩，迷得好几个丫鬟挪不开眼。
她命丫鬟在门外守着，点了点床前的椅子，示意道：“你往前来。”
白鹤梦愣了片刻，像是明白在唤他，便上前坐下。
温持懿诱哄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淮水和鱼柳镇的交界处？又为何会被那些贼人抓住？”
白鹤梦没有回答。
她将备好的茶水和果仁一并往前推了推，“吃些吧。”
为告知他并未下毒，她也拿起一颗果仁放入嘴里，微微咀嚼，嘴里很快被一股淡淡的甜味占据。
直到她吃了好几个，伤口有些隐隐作痛，白鹤梦才缓缓抬头，双眼无神，平淡道：“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刚好路过。”
“那你……可愿和我一同走？”温持懿顿了顿，目光从他身上离开。
有些妖不愿入世，白鹤梦就是其中之一，前世他便是被迫，他曾说京都是一个让妖待着很不舒服的地方，想要他自愿随行，她着实没有把握。
不然找伙人绑了他，她再跳出来美救英雄？
却未料到，白鹤梦看向了她，那双眼毫无波澜，“那你为我取个名字。”
我为你取个名字吧！这是她前世说的话，故事的开始只差了一年，他却变了许多。
温持懿：“便叫白鹤梦。”
白鹤梦：“姓白吗？”
“非也，白鹤梦便是你的名字。”
“我姓温名持懿，封号庭芳，乃沉浮长公主，当今陛下的阿姐。你年纪多大了？”
“至少三百七十七岁。”
温持懿捂着嘴，故作惊讶，“你并非凡人，莫不是神仙？”
他怎这般直白，前世万分介意身份泄漏，她还曾为他伪造了一个凡人来历。
白鹤梦蹙了蹙眉，对神仙二字有些不悦，“我是一只兔妖。”
温持懿笑容一僵，但好在垂了头，想必并未被看穿，“那些人可请不动大妖来杀我，但京都有却灵使，不知你妖力如何，但最好不要被他们察觉，他们素来随心所欲，连我也奈何不得。”
白鹤梦吃着果仁的动作一停，若有所思道：“你放心，我的妖力强大，定会护你周全。”
温持懿额头青筋跳了跳，“你难道认为我邀你同行，就是为了找个人庇护？”
他望了一眼，仿佛在说‘难道不是？’
若说她没有想过，那确实有错，但她也没奢念他真的会出手。
不过他是怎么将一番好言提点解读成挟恩图报？
她无奈叹了一声，“邀你在前，知你身份在后，我如何能料到？”
正说话，燕宜便端着药入门，目光隐约瞥向白鹤梦，却又很快收回。温持懿没想到连她的女使也被他蛊惑心神，入京后怕得掀起不少风波。
相较于前世将他锁于屋内，连亲近之人也不敢放其近前，这一次，她倒觉得用他来制造事端是个不错的办法。
燕宜上前，恰好将白鹤梦挡住，“殿下该喝药了。”
温持懿接过，药汤温度刚刚能入口，燕宜可真是迫不及待。
“这药我还要喝多久？如今我像是身子见好，药方也该换了。”
燕宜立时明白意思，“您的药方是章太医所写，他老人家也是最清楚您的伤情，此次奴婢会请他一同入京。”
待她喝过药，燕宜收碗时又叮嘱，“甜杏仁虽无碍，殿下还是少吃为好。若殿下饿了，奴婢吩咐厨房做些粥来。”
温持懿这才发觉那碟子里的杏仁已空空如也，但多半是入了白鹤梦的肚子，此举却令燕宜误会了。
她瞧了一眼白鹤梦，“多做些来，他也饿了，我眼下起身不便，就在这屋里用膳。”
修养三日，换了几回药，终得章太医准予可以下床，便也要动身回京了。
她带来的人折损大半，眼下队伍里的人多是曹光平送来，他们一行会装作镖局的人上京。
三日足够曹光平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入京都，若此事他们有份，为了脱清干系，一击不成也不会再动手，若真与他们无关，那便更要护着她，她身后有三十万大军，遇刺身亡实在不体面，她死了，首当其冲就是那些和她有仇的臣子。
温持懿躺在铺满被褥的马车中，撑着头看窗外风景，思索此次她是借题发挥好还是就此作罢呢？
“你的伤口快要裂开了。”忽然间，车厢内响起了男人平静的声音。
温持懿转回目光，看向正在吃点心的青年，微微叹了一声，她这两日装得很是明显，一个虚弱无力的少女，他却连关切的眼神也没有，这妖几乎没有人丝毫的怜悯。
既然白鹤梦没有七情六欲，她就得直白些，一切含蓄的勾引都是空，“你坐过来，借我靠靠，躺久了身子有些酸，马车撞得我疼。”
白鹤梦刚咬了一口芙蓉糕，大约是秉着吃人嘴短的想法，他抱着一碟点心，提了一壶茶，坐在她身旁，任由女人将头靠在他肩上。
一炷香后，屠将军隔着车窗禀报，“主子，我们已出了鄞州，大约还有七八日车程。”
闭着眼醒神的温持懿回道，“小心戒备就是。”
第一日还算太平，他们经由官道，将要入夜时他们住进了一家客栈。此刻天上乌云密集，不见月色，天边刮起了一阵凉风，想来是要下雨。
客栈就在官道不远处，往来客人不少，赶路人只见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皆是俊美异常、气度不凡，可再看随行之人一身镖师装扮，顿觉怪异。
客房只剩一间，还是下等，燕宜得知后便与店家商议能否挪出一间上等客房，但屋子都住了人，怎好叫人搬出，可燕宜出手阔绰，见钱不收也不是个理。
店家正在为难之际，温持懿便踏了进来，听见燕宜不依不饶，她出声道：“上等客房就不必了，能否再腾出一间房，交由白鹤梦住。”
白鹤梦却是无所谓，“不必了，我可以睡马车里。”他在山里都是睡在山洞里、树下，眼见着要下雨，他不想湿了毛。
温持懿一顿，“你觉着好那就无妨。”
白鹤梦一眼瞧出她的异样，直白问，“你生气做什么？”
她生气他顽固不化，她生气他不领情，她还生气竟然要对他好，她甚至盼望着有个神通广大的随便什么东西都好，只要能弄清妖丹位置，将它掏了。
“我没生气。”温持懿歪头道，随后被小厮引着进了客房。
不多时，天上果然下了雨，店里又进了几个客人，正值晚饭时分，客栈里闹腾腾。从他们口中，也得知近来城郊附近似乎出了件怪事。
数日前，渐有数名女子失踪，第二日清晨又躺在家门口，那些女子对失踪后发生的事并不知晓，身上也无任何怪异。莫名不见一夜有损女子清誉，家中有妙龄女子者，有钱便请人看家护院，无钱者便友望相助。只是无论如何防范，仍未能阻止贼人上门。
燕宜听闻此事后，便让护卫军严加看守，以免贼人伤了温持懿。
温持懿连着躺了许多日，身上又酸又疼，用了饭，喝了药，便在屋里缓步走走。燕宜端着水盆进来时正好听见她在背书，神情专注，压根没有留意脚下。
当即吓得燕宜匆匆放下木盆，挪走碍事的凳子，又踩平翘出来的砖石。
燕宜低声道，“此地简陋，委屈了主子，若您实在睡不着，不如躺下看会儿书。”
如燕宜这般，前世的温持懿必会斥责其逾越。
十六岁的少女多少有些叛逆，权柄太重，又无人约束，性子也张扬许多，最忌讳别人说教。那时她看燕宜，从始至终都是个下人。
喜怒无常，是她二十岁前最显著的情况。
那也是与朝臣斗争最为狠烈之时。
她大约是得意了，雷厉风行不计后果，杀了太多人，与温述离心，以致于后来数年她耗费许多精力、牺牲太多人来挽回前几年的放纵。
燕宜伺候着她梳洗，卸下头上珠钗，过后让她躺在床上，捧来一盏油灯，递了一本书。
她翻开书，却没什么心思看。她担心白鹤梦会溜走，那人怪得很，一时兴起也难说。随从多是进了客栈，睡在大堂里，便无人看着他。
她眼珠子一动，“附近既有贼人出没，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缝隙里能瞧见外面一片漆黑，“白鹤梦一人睡在马车，让屠先生寻个本事高强的侍卫在旁守着。”
燕宜端着水盆往外走，忽然得了吩咐。嘴上虽说应下，可心里却似被挠了。
长公主为何对一个疑似刺客的男人这般好，她本以为是公主的诱敌之术，可短短几日——与他说话毫无架子，放纵他一切无礼之举，与他同桌用膳，还同乘马车，将她都赶了出来，如今还要在意他的安危。桩桩件件，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公主是假意为之。
一个男人罢了，无伤大雅，可这个男人来历不明，举止粗鲁、不知礼数，实在配不上公主。
燕宜转身后道：“殿下应是多虑了，贼人抢的都是女子，白公子是个男人。”
却见温持懿仍忧心忡忡，“他那样，我总是放心不下。”
白鹤梦的样貌确实非凡，殿下这是为其皮囊迷惑了？
但京都俊美男子不在少数，才华并举也能挑出一二，怎不见殿下青睐，莫不是……殿下就喜欢那种性子？迟钝而带有纯真，行动笨拙，无知而无惧。
不怕殿下的男人？
燕宜琢磨着是否有适合的男子，就那样出去吩咐侍卫了。
温持懿听着外面动静，确认有人去了马车那里守着，总算放心，放下随意翻了几页的书睡了。
雨势不大，却足足下了两个时辰，雨水汇集从屋檐流走，落在地面后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是刺耳。
下等房的床已老化，略一动身，便能听见床咯吱咯吱作响。温持懿被窗外响烈的水滴声吵醒，这一醒便再难入眠。
看着趴在桌上的燕宜，她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床还是发出声响，她一惊，朝燕宜看去，并未吵醒。
温持懿谨慎套上鞋，艰难穿了衣裳，随后推开门，出门便是大堂，随行的侍卫和护卫军都睡在此处，有人相互依靠，有人则是睡在桌上，还有人守夜。
夜色昏暗，难以辨物，屋内忽然出来一人，守夜的侍卫见状望了去，低声问：“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