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杨广失败是因为他没本事,他荒淫无度,自己跟杨广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今天却连续两次证明他们会做同样的事情。看着被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的杨广的皇后,想着刚才门外跪着的那些后妃,天呐!我不能像他!我绝不能!我的女人不能变成这样,绝不!他的头轰轰地响。

    平静了一会儿,他想,我要弄清这一切,萧皇后到底是不是妖女?杨广到底为什么会失败?他披上衣服,在床边坐下问:“你明明知道怎么让我不生气,为什么非要闹到惊动我的后宫?”

    萧怀音一边哭泣,一边说:“我本来想跟你直来直去的。我不喜欢对杨广用的那些方法,一个那么大岁数的大男人,需要我像哄孩子一样哄,哄孩子都没有那么难,真用的时候我是瞧不起他的。但是你的后妃们来了,我想着,是我把你惹恼的,如果你把火气撒到她们们身上,她们岂不冤枉?”

    “冤枉?敢来的女人都是得宠的!你怕她们被冤枉?你该不是成心让我在后妃面前难堪?”李世民问。

    萧怀音的心,又被剜了一下,李世民也像杨广一样多疑。她苦笑着抽泣着回答他:“我就没想过你的后妃会来。我们宫里头,杨广发脾气的时候,除了我,没人敢上前。”

    “你敢?”

    “找个合适的气口能救下来一两个。”萧怀音微微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淌,心碎的过往再次击打着她,杨广后宫里那些年轻美貌的女人啊!她也努力地维护过她们,可她们如今都是什么下场?“早知道救了也是白救,何苦费那么多心?到头来,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李世民眉头锁起来了,“杨广的女人们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被抢的、被卖的、被奸污的、被毒打的、被杀害的……为奴、为婢、为娼妓……命运最好的,只怕就是为农妇的,好歹算个正经日子!还有勉强为了人妇,不久又成了寡妇的……天下不太平呀!男人比女人死得更快!”

    李世民沉思了一会儿,家国覆灭,并不是自己不怕死那么简单。杨广的女人凄惨的下场就在眼前,想着自己那些心爱的女人,平时宠着、捧着、哄着,一颦一笑,自己都那么在意,不,绝不!我绝不让自己有那一天!他想,要是这么说的话,这萧皇后是个贤后呀?家有贤妻,应当家业兴旺,杨广怎么会落得如此?他第一次想好好跟这个女人聊聊。他想起,才刚她说到“气口”,就问她:“什么叫合适的气口?”他继续问。

    “你刚才骂那位宫妃的时候,她哭了。她一哭,你身体颤了一下,你肯定是心疼了。这就是气口,这时候哄你,你的火就能消下去。”萧怀音说。

    “瑾妃就是那样,胆小,我没跟她说过重话。”李世民点点头。

    “如果那位宫妃是个不得宠的,或者你就是烦她哭,那就得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引——火——烧——身!”萧怀音无奈地微微摇着头说。

    李世民一惊,急声问道:“引火烧身?怎么做?”

    “顺着你的话骂她,暗示她赶紧离开,最好骂她的话,你也不爱听,转过来骂我,这样她多半能逃过一死。”

    “嘁!”李世民嘲讽地笑了一下说,“哎,你看看我的皇后,说话多直率?哪有你这么多弯弯绕绕?你这些招最好别教她,我可不稀罕!有话就说,说明白了拉倒!费这么多事?他杨广好歹是男人,等他想明白了,不害臊吗?”

    “他就不是个男人!除了祸害女人,别的该男人干的事,他都不干!”

    “那你不要老说我像他,好吗?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真的很生气!”

    萧怀音一抽一答地向李世民诉说:“我这些天,心里特别难受。我到这第一天,你上来就占我。你也许觉得你是宠幸,是恩赏,可你知道我千里迢迢到这,人地两生,前途莫测,连一个好觉都没还没睡,我是什么感觉?到晚上,你深更半夜地过来,我好心让你进来,倒让你轻看了。我心里特别懊恼,我从小聪明伶俐,年轻时受万众仰慕,我怎么就成了个人尽可夫的战利品?明明是你霸王硬上弓,为什么倒看轻我?关键是,我这半生漂泊,真的希望从此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处,既然归了你,好赖别让我再次经历国破家亡,可是我真是没看出你比前面那些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我真的怕呀!”

    李世民被她说的心都揉碎了,他这会儿才意识到,他多少还是爱慕这个女人的,但这两次见面都被他搞砸了。“你不怕死吗?”李世民这才意识到她的引火烧身中包含的风险,“你既然不了解我,就不怕我真的会弄死你?”他问。

    萧怀音抽泣了一会儿,没有再回答他,杨广会杀任何人,但不会杀她,她是他那颗失魂落魄的心的唯一的港湾,但对于李世民,她没那么大影响力,也没那么重要……

    今天,李世民也很挫败,他竟然和杨广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他真的会有问题吗?这也让他非常不安。“你总说我像杨广,不是在诅咒我吗?你真的会希望我好,希望大唐好吗?你不想报复我?”

    “隋亡不怨别人,就亡在杨广自己手里。我也从来没怨过别人。我就是怕你再走那条路……我既然归了你,真的不想再有下一个了!不过……今天,我倒是有了点希望。”她说到希望,他像被点中了麻筋,转过头看着她。

    “我真的没想到你的后妃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说、敢管、敢直言谏君。这不仅仅是你的后妃们为人正直,有肝胆,这说明,你平时能容她们管你,所以她们才敢管,也说明你平时也不会在后宫做刚才那样的荒唐事,所以她们才会反应这么大,这是你的德能!你听声音就能分出谁是谁,说明你对她们是有真心的。”

    “不是,你跟杨广有话不能直说,这个我知道。但是自己的老婆听声音能分出来有什么奇怪吗?”

    萧怀音坐起身,小腹很疼,她用手按着,李世民很抱歉地把手压在她手上。萧怀音继续说:“其实这几个月,我还真怕你再也不会来了。你知道为什么杨广每日留恋花丛,却只宠我一个吗?”

    李世民想了想反问道:“别人他不认识?”

    “反正认识的没几个,大都是当太子、晋王时娶的老人,到登基时都老了,他也懒得看她们。那些只睡过一天的女人,他很快就忘了。后来的女人多到我要用一个账册追着他登记,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见他第二次。有个给他生过孩子的女人,他第二次宠幸,居然会怪罪人家为什么不见红?快把那女人吓死了。也是我反复哄他,他才明白他自己睡过的女人也会忘记,以后就不那么计较了。要不然,每天换金丝未断的,纵是三千佳丽也不够用!况且他弄女人那么狠,没经事姑娘家哪有几个会服侍人的?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情?”

    “荒唐!”李世民叹道,转而问,“你说,他宠幸过的女人有哭的,有吐的,还有什么的?”

    “还有吓得浑身发抖的,想上吊投湖的!”萧皇后说。

    “你就每天干这个?”

    “还有更离谱的呢!在洛阳的时候,有个女人受不了了,反身压在他身上,还掐住了他的脖子。女人手上能有多大劲?能把他怎么着?可这下,把他吓得不轻,要把那一个宫苑的女人都杀掉。何苦来?幸亏有人报给我,我赶紧过去了,我就去抱着他,给他灌点酒,说点好听的,只杀了那一个女人,别的,我私下遣散了,免得他想起来再杀。说起来也是罪过,那女人死了我才发现,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人勒死了,孩子掉下来,看着真难受啊!可他再醒过来,居然没追问这事,我就想,我是不是当时把那女人也私放了就好了?两条命啊!”萧皇后说着擦了一下眼泪,“以后,再有女人惹了他,我也就真的这么做。”

    “真的放了?怀孕的你也放?”

    “放!不仅放,还要叮嘱那女人,找个无关朝局的老实百姓家生活,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进过宫,要想让孩子活命,就不要让人知道是龙种。不要相信任何诱惑她孩子能称王称帝的人。”

    “那些女人会听吗?”

    “不听就是自己作死,我也就不管了!但这么多年过来,我看多半都听了,并没有听说有人从民间找出皇子自立的事情。没有女人喜欢那座宫殿,也没有孩子觉得生在那样的帝王家是幸运!”

    “不愿来世生在帝王家,杨侑死的时候也是那么说的!”

    “侑儿也是个苦命的!”说道杨侑,萧怀音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这个杨家的孩子曾经被李唐家族短暂的立为皇帝,并且得到了他“禅让”的帝位,但最后还是被杀,政道会怎么样?萧怀音眉头紧锁,现在不是求那个情的时候,自己要是都活不下来,政道肯定也不行。她继续关于旧隋后宫的话题,“有了一两次那种事,宫人们也央求我,以后晚上陪着皇帝。我就真真的每天陪着他去搞女人。他跟人喝酒,看歌舞,搂着那些美女做出各种丑态,我都得在旁边陪着,那时候,我也就三十岁上下,有时候也看得我浑身冒火。可后来,我对他真是没什么兴趣了!看着他那副皮囊就恶心,谢天谢地他不要找我!最后在江都那两年,他浑身散发酒臭气,人又胖,一坨臭肉一样。也不知道那些女人怎么还能跟他嘻嘻哈哈地笑出来?”

    “你陪着他,他不嫌你多事?”李世民问。

    “自从出了那个女人掐他脖子那件事之后吧?他也愿意我在旁边陪着,他跟那些女人折腾的时候,我要坐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他玩够了,要还有力气,就起来要求跟我回我的寝宫。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在自己的后宫,跟逛青楼一样!提上裤子就走!他要是累了,不想起来了,就打法人把那女人抬走,让我陪他睡觉。一开始,我不愿意睡那些女人睡过的床。可是他总是在梦中惊厥,我就在他身边躺下,抱着他,像个老母亲抱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孩子起码是可爱的!他呢?别人看是皇帝,在我看就是一副臭皮囊!我哄他一会儿……他就睡了,时间长了……”萧皇后苦笑了一下,“算了,我也不讲究了,他睡在哪,我就睡在哪,让宫里少出几条人命吧!帝王家?那就不是个家!你知道刚才皇后说,大唐的皇宫,女人不能死在龙床上,我多感动呢!我也怕有女人死在龙床上,每天提心吊胆,但我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说到这,萧怀音又哭起来。

    李世民听到这很心疼她,伸手抚着她脸上的泪,同时一个念头跳进他的心里:“看来我这个皇后我也小看她了!还行呀!”

    萧怀音推开李世民的手接着说,“这还不算,到了江都以后,他那些女人多半只是跟他强颜欢笑了,等他折腾累了,酒醉了,睡着了,就算没有安排人把女人抬走,那女人也会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求我准她出去!我是真不明白,这种事,如果没有一点男欢女爱,还做它干什么?!那些女人怕他,他也不放心那些女人,这还有什么意思?他这样还有可能快乐吗?”

    “你真的不劝他?”

    “劝不了了,后半夜,他搂着我的时候,我也跟他说过,明天别出来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好,他也答应,不跟我发脾气,但是第二天暮色降临的时候,他就又拽着我去,这时候可不能劝,劝了一定大闹。算了,我也不劝了。”

    “外人都说杨广无论多么□□都对皇后情深意切,你跟他终日相伴,竟然只是为了让他少惹祸?”

    “他后来对我的眷恋也是真的,他就像从一个悬崖上往下掉,我抓着他,他可怜就可怜在,他还知道抓着我,他知道我是为他好,可我还是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

    李世民忽然觉得——不对!他气恼地说:“他这个样子你还说我像他?你太会恶心人了吧?”

    “他不是一天就变成这个样子的!他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你想,如果他还是晋王的时候就这副样子了,他就当不了太子,也当不了皇帝。那些年,他就在我身边,他是我丈夫,我就看着他一天天烂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他?”

    李世民想了想,他小时候见过杨广,那时候,杨广的精神还不错,他最后一次见杨广是大业九年,就是挑衅萧皇后的那一次,那时候他就多少觉得这个美艳的皇后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但即使到那个时候,杨广也不应该有萧皇后说的那么不堪。杨广个人的衰败确实是个过程。“那你觉得是为什么?杨广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皇帝,是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想亲贤臣远小人难,想亲小人远贤臣特别容易。你的每次随性的、放纵的、短视的行为,一开始都会有人提醒,但你是皇帝,你自己听不进去,你杀一次人、两次人,贬几个官容易,但再有人提醒你就难了。贤臣走了,小人就会围拢上来,小人围拢上来,就会替你杀、替你贬那些能提醒你的人,你再想找到能提醒你的人都难了!杨广的身边把他往下拽的人多,往上拉的人少,我一个人拉着,我没有那么大力气!”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暖,但温度却变凉了,暮色将近,李世民命人把晚膳送过来。萧皇后阻止说:“陛下还是去皇后那吃吧!”

    李世民的心有点酸,前面的事情都被他搞砸了,现在这个女人把他往外推了。他说:“我想今晚就在这了,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折腾你了……我很想听你说那些事。”说着他伸手轻轻的擦拭萧怀音脸上的泪水。

    萧怀音摇摇头说:“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早就不生气了。”

    “那还是去皇后那吧!到了那边,把今天下午过到这边来的妃嫔都接见一下。不然她们会不安的!”

    “没事!”

    “这宫里看似繁华,你自己都不知道藏着多少小人,有人会因为今天这事,以后鼓励陛下祸害宫妃,也有人会在妃嫔面前说三道四,传得乱七八糟,有损陛下圣德。有人是坏,有人是闲的,有人是心思深重,有人是不懂事,陛下不能一一去纠正。一件事上,陛下的圣德损了,就会有十件事跟着发生。再说,今天皇后带着宫妃们顶撞了陛下……”

    “那不算是顶撞……”

    “在我们那就算!陛下如果还是自顾自地住在我这里,宫妃们会失望,对皇后的猜忌也会悄悄地流传……”

    “这么麻烦?”

    “真的,平民百姓之家确实没有这么麻烦,就是权臣贵族之家也不必如此。但皇帝是擎天的立柱,担负的何止万千之重?但有一点蛀蚀都会被压垮。要比旁人更谨慎才行,时时刻刻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李世民不解看着她,问道:“你真的希望我好?不想找我报仇?”

    萧怀音含着泪笑了:“我都说了好几遍了!大隋不是你搞垮的!你要是还想听,不嫌我絮叨,以后我讲给你!好多事呢!”

    李世民把她拥入怀中抱了一会儿说:“我今天太无礼了,我其实是爱慕你的,本来想今晚补救一下,让你对我有个好印象。”

    萧怀音抚着他的胸口伤心地说:“我有什么印象不要紧,你的皇后和妃嫔对你的印象更重要。”

    “她们都是我老婆,你不用担心!”李世民笑笑说,他旋即意识到,萧怀音可能会介意这句话,在他的皇宫里,她只是个没有任何封号的等外品,他接着说,“我给你个封号吧!”

    萧怀音说:“我不过是个漂泊零落的残花败絮,你当我是前朝皇后,算是个战利品,可能还有点意思,妃嫔就算了!我的心死了,不想在这后宫里在有任何职级或妃位,更不想跟你那些年轻的妃子论尊卑了!”

    李世民觉得特别心疼,十几年前,这个女人艳冠群芳,让天下人仰慕。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少年,真的那样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成了皇帝,也可以娶一个这样的女人!现在她住在这间偏僻的小院里,这里的立柱、门窗很久没有漆过了,都已褪成发深褐的暗红色,宫墙四白落地,没有任何装饰,帘幔都是素色的。当初把她安排在这里,只是想临时借用一下,再就是因为,这个雅致的院子有个非常低调的名字,原本是为这华丽的皇宫换个情调,恰好让他觉得应景。他那时特别想展示他的胜利,想在所有的细节上,都压过她。现在,他所有的事上都压制着她,但是,他却没有了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不过既然不准备在这里过夜,就该在晚饭时分赶到皇后那里,他在萧怀音的面颊上吻了一下,准备离开。他希望她明白——他喜欢她,他爱她。但她躲了,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脸,锁着眉头,泪眼婆娑。他终于明白,原来并会不因为他是皇帝,就能得到所有的女人的爱,他于是问:“可以吗?”

    “随你!”她回答。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传来宫女宦官为他更衣。萧皇后也换了件衣服,盖上被子躺下,今天真的让李世民折腾惨了,但此刻,她心中倒不想上一晚分开时那样,觉得特别屈辱,她有了一点希望——但愿今天告诉他的一切能对他有用,也不算白受这场罪。李世民再回头看她时,她已经闭上双眼,似睡非睡,眼角淌着两行泪。李世民很想安慰她,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轻轻地拍了她两下。

    回到皇后宫中,皇后寝宫的立柱是新漆的朱漆,挂着秋香色的帘幔,墙上绘着彩画,华丽而温暖。看着皇后宫殿的装潢,让李世民觉得,他薄待了萧皇后。见到长孙皇后,他有点尴尬。长孙皇后行过礼,陪着他坐下,没好气地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欺负那个女人呢?”

    “什么呀?”李世民撇撇嘴说。

    “哼,你别以为你背着我弄个女人进宫来,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没听说过那个女人是个不祥之人吗?如今东突厥灭国,可又应验一次!”

    李世民刚想发个脾气顶回去,想起来刚才萧怀音的话,皇帝身边能有个提醒你的人不容易,长孙皇后本就性格直率,跟自己少年夫妻,彼此日常相处的时候,还有些民间夫妻的味道,没有完全被宫廷的礼法尊卑隔开,这应该是难得的,要好好珍惜。他收住火气说:“你别听那些人瞎说!哪有什么不祥之人,都是自己没做好!东突厥趁乱南侵占了大片土地,收拢了许多中原人口。如今中原安定,人心思归,他们却看不清大势,非要与我大唐一争高下,才落到今天的!跟这个女人没什么关系!”

    “那陛下就是承认了?你收了?”长孙皇后问,带着套话成功的挑衅。

    李世民晒笑了一下没说话。

    “那今天这个事可就更严重了!陛下要是在龙床上弄死个一般的宫人,只是皇宫里的一个丑闻,压一压就过去了,要是把她弄死了,又得闹得天下大乱!”皇后说。

    李世民浑身凛了一下,现在天下大乱对他来说可不再是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真实可能发生的风险,他不想让长孙皇后继续了,连忙说:“这事我错了,谢谢你!她真的没事了!你今天都带了谁去?叫过来大家聚一聚,算我给大家赔个不是!”

    长孙皇后有点惊讶,他怎么了?想给大家赔不是?这可真是新鲜!这会儿和大家见面,他不会觉得尴尬吗?不过,皇后想,要是今天把大家叫来见一面,还真是好事,他尴尬一下,也好长个记性。

    皇后派人下去,把今天去落絮园的妃嫔都叫过来,到昭阳宫的一间中厅里聚会。这些人有些原本跟李世民很亲热,有的娇滴滴的,也有的大大咧咧的,今天进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李世民想,今天还真是应该立刻给个交代,这事拖到明天,这些人不知道会在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传出去,不知又能衍生出什么?他亲自给每个人倒酒,一个一个地说好话,让她们点自己爱看的歌舞,还赐了她们每人一件平时想要还没来得及给的东西。妃嫔们都高兴了,大家又围着皇帝有说有笑。

    瑾妃今天被吓得最厉害,他特地把瑾妃叫到身边,搂着她的腰问她:“今天朕对你发火,怨朕吗?”

    瑾妃竟然又掉眼泪了,说:“臣妾可没受过陛下这个,真怕开了这个头,以后……”

    “好了,好了,没有以后了!你是最乖的!我知道!我可不能让你受委屈!”说着他把瑾妃揽得紧了些,瑾妃看众姐妹都在,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推开他。看着瑾妃绯红娇羞的脸蛋,李世民的眉头微微锁了一下,我可不能像杨广那样,让我的女人落到别人手里,这样的女人我要守好她,绝不让外人欺负!他这样想着,瑾妃看他皱眉,又怕得罪了他,赶紧抓住他的手臂,表示歉意。于是他脱口问道:“你觉得我比杨广如何?”

    瑾妃被他这一问,又吓得不轻,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旁边的宜妃立刻开口说:“呸呸呸!陛与杨广云泥之别,如何这样比得?”

    李世民若有所思,坐正了看歌舞——宜妃也知道他这么问不吉利,可她们知不知道如何避免他走到江都政变那一天?他又想起那句古话,不觉说出来:“吾妾之美我者,畏我也……”长孙皇后听见了,这是古人建议君王纳谏时说的,意思是说人和自己的妻妾在一起听到的都是好话,听不到有价值的进谏。她轻轻地抚摸李世民的后背,没说什么。她推想他肯定受了什么刺激,发现了自己和杨广的相似之处,从玄武门之变,朝中对他和杨广的相似时常有些不清不楚地议论,皇后的娘家是朝廷重臣,她能听到这些议论,但她自己对李世民也是既有偏爱——不相信那些,又怕把他惹毛——不敢当着他提起那些,如果他自己发现了,那还真是好事。但皇后也心疼他,他此刻虽然在与大家欢聚,但心情不好。李世民明白,长孙皇后懂了他的意思,但他此刻却不想对皇后有任何表达,他还不想把心事告诉她。

    昭阳宫的夜宴散了,李世民没有去任何一个妃子那里,而是等大家都走了,又去了落絮园。

    房间已经重新收拾好,萧怀音已经睡了,他示意宫人不要叫醒她,把她轻轻地往里抱了抱,在她身边侧躺下,让宫人拿来一盏灯,照亮她的脸。她的脸在灯光下有种月色般的美感,但不是十几年前那个艳冠群芳的年轻皇后了。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好年华已经过去了。真可惜呀!就在杨广那些破烂事中过去了!他想。

    萧怀音醒了,看见李世民惊了一下,本能地把身体向后缩。“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李世民说。他让人把灯拿走,躺在她身边。萧怀音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她闭上眼睛,嘴角抽动,两行泪从眼角流下来。从到了长安,她的泪就没有干过。“你就在我这吧!我会让你今后的日子好起来!”李世民说,他隔着被子,紧紧地抱着她。今天,李世民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从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兴奋感中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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