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楠走到近前,某人还在位置上不动如山,反倒是胡伽上去送水搭话,余斯易收回审视的目光,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忽又神奇地消失无踪。

    梁希提议去夜市吃东西。

    有同学说:“我还有事,跟别的朋友早先约好了。”

    有事的不止他一个,好在吴浩楠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伙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体育馆,天色将黑未黑,马路上频繁驶过的车辆亮起了前照灯。去到外面要走过广场,路上话题不断,一开始在激烈地争执刚谁打球最猛,没过一会儿又开始谈论起了最新要出的英雄皮肤。

    杨鹏突然吼一嗓子,“源儿,中午solo你说输的人要送给对方一个皮肤的,我不挑我就要这个了。”

    “你可真不挑,这钱拿去买大白菜都能把你给埋了。”

    “哈哈哈哈哈。”

    胡伽静静走在吴浩楠旁边,嘴角挂着浅笑,听男生们之间的插科打诨。

    “你玩游戏吗?”

    胡伽反应了数秒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玩的,王者。”

    “什么位置?法师?辅助?”

    “都玩,不过最近在练射手。”

    吴浩楠面带诧异,“很少见女孩子玩AD。”

    胡伽抿唇,“比较喜欢偶尔一个平A暴击的感觉,刚开始老是死,排位都不敢玩,只敢打匹配,慢慢地就练会了。”

    有共同话题,聊起来没那么生疏,胡伽还能在他脸上看见一点点笑意。

    梁希走着走着感觉鞋子有点松,她低头,发现是鞋带散了,便蹲下去重新系一遍。等再起身时,大部队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看着背影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欢声笑语,她稍稍偏脸,看向站在两步开外的人。

    一身黑的装扮在这沉闷天色里,像个无情的冷面杀手,可他耐心等待的表情又不太像。

    对方有所察觉,轻抬眼皮,两人视线碰了一下,随后余斯易掀灭手机屏幕放回兜里。

    “走啊,发什么愣?”

    梁希没说话,伸手拉着他手臂往前跑,带起的风吹动头发和衣摆。

    乘坐的公交车抵达夜市,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流动摊位上的灯光璀璨夺目,各种垂涎欲滴的美食。

    市井烟火气。

    他们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喜欢的摊位前停留,烤串、烤五花肉、臭豆腐、奥尔良鸡翅,每样来一点,分享着吃,最后一致决定以麻辣烫收尾。去的那家生意好,前面排着一些人,没那么快轮到他们,不过谁也没说换家吃,大家同一想法,好吃的东西多等待会儿是值得的。

    天寒,热气腾腾的两大盆食物端上来,香菜和葱撒在面上,还有芝麻和油煎花生米,底料很香,众人吃到最后,肚子微微鼓起来。胡伽没吃多少,在吴浩楠面前刻意保持着淑女形象。

    后来在路口等公交回家,大伙一拨又一拨离开,老天作美,吴浩楠和她留在了最后。这么好的机会属实不能浪费,胡伽悄悄深呼吸,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借口说有时间可以一起打游戏。

    吴浩楠本在看马路对面玩轮滑的小孩,随即目光转了过来。对视不过三秒,胡伽僵硬别开脸,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怕被看出心思和对视时的紧张裹挟着她。

    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每一秒都像在悬崖边跳舞,胡伽做了最坏打算,大不了装毫不在意笑笑。

    “可以。”吴浩楠解锁手机,“我扫你?”

    !

    胡伽面上故作淡定,内心疯狂尖叫,加了联系方式后,她没立刻去翻朋友圈,第一时间发消息告诉梁希,绷着脸在聊天框里敲上一大堆激动的话。

    梁希的激动不比她少,跟着回了一行感叹号:[就是这样!勇敢出击!]

    周一早上,十三班教室乱成一锅粥,埋头赶作业的,搬桌椅的,吃早饭的,今天刚好是半个月一次的座位调动,高庆林没有硬性决定,让他们自个儿抽签。

    讲台附近和卫生角,大多数人都不乐意换到那儿,梁希也是,蒋辰手气不行,每次都是她来抽。

    取出的纸条上写着第四排三组。

    身旁的余斯易从她手上收回视线,打开自己那张纸条,第一排五组。

    这学期的课快接近尾声,进度快的老师已经把教材翻到末页,随堂小考,作业量变多,课后的教室,基本都是与题海盘桓的人。

    学校有两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睡觉、玩手机、看课外书,怎样都行,保持基本的安静,在教室外巡逻的老师只会象征性地走个过场。

    做题做得人头脑发涨,梁希停下笔,趴在桌子上让脑袋短暂休息,同时思维发散地想着,这时就受不了,以后高强度的高三复习生活该怎么办?不过她没在这事上过多纠结,日子一天天过,没必要提前焦虑。

    晚上回家,开门时屋里一片黑,梁建康和黄萍没在家,梁希打开玄关处的壁灯,放下钥匙换鞋。

    楼道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几句家常话,梁希转头往门外看,是住楼上的一家人,带孩子出门遛弯回来,小男孩手上拿着一串超大的鱿鱼。

    “下学啦?”男孩母亲打招呼。

    梁希笑着回是的,余斯易在旁边礼貌点头。

    闲聊两句,他们牵着小孩上了楼。

    余斯易关上门,“你作业写完了么?”

    梁希卸下书包,“哪有那么快,物理还剩了一张没写。”

    “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你房间。”

    矮桌上写作业没那么累,身体能适当放松。余斯易早上出门习惯开窗户通风,晚风灌进来,刺骨的寒,他将书包放在桌上,先去关了窗。

    梁希拿出试卷和草稿纸,认真写题,没过一会儿感受到轻微热度,她转过脸,发现是电暖气被余斯易移来了矮桌旁。

    梁希抬起头,“冰箱里有草莓。”

    余斯易装听不懂,“我知道,萍姨昨天买的。”

    梁希视线在他脸上钉住不动,“斯易弟弟~你最好了~”

    “得,把嘴闭上。”余斯易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不痛不痒地敲了下,转身出房间,再进来时手里端着洗好的草莓。

    盘子搁桌角,他去书架上找书看。他的作业早写完了,之所以梁希要和自己待一块,是因为她一个人写作业极不专心,磨磨蹭蹭,一张试卷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

    电暖气加热很快,没多久屋里温度升高,梁希脱掉外套随手扔床上,余斯易也把身上的外套脱了,内里是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毛衣。

    梁希眼睛盯着那件毛衣,有点熟悉,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试卷写完四分之一,放空几秒的间隙她忽然记起,笔朝余斯易指了指,“这毛衣是岑姨前两年给你买的吧?没见你穿过。”

    余斯易瘦长的手指微不可察顿了顿,书翻过一页,他淡淡道:“还有时间管我穿哪件衣服?老老实实写你的卷子。”

    明显的避而不答。

    说起来好不公平,关于梁希的家庭余斯易几乎都知道,可他那边,梁希谈不上多了解,余斯易的家人,她唯一见过的只有他妈妈,漂亮到让人失语,保养得宜,脸上瞧不出多少岁月痕迹,余斯易长相随她。

    至于余斯易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小时候改过姓,那时太小,梁希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好麻烦,叫顺口的名字突然被换。

    偶尔在称呼上调侃他少爷,因为平常想买点什么东西,他不会像自己和赵胜宇,还得考虑钱包里的余额够不够。

    梁希瞧着对方平静的侧脸,没有多说什么,关系再好,也不代表什么心事都能坦然相告,不想说肯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九点,在公司加完班的梁建康去黄萍店里接了她回家,第一时间看到只有余斯易房间亮着灯,以为梁希没回来,原本准备问问余斯易,结果在他房间看见正问题的梁希,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打扰,轻轻关上门。

    两张试卷写完,她问余斯易,“你饿吗?”

    傍晚没怎么吃,不知是不是脑力劳动的关系,感觉被消耗一空。

    余斯易撇过眼睛。

    梁希封全笔袋,“我想吃泡椒牛肉米线。”

    连吃什么都想好了,哪还有考虑的空间,“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我想吃老味面馆。”

    浮岭巷外隔着两条街的老店,还在他们上小学那会儿就开始营业,在这一片出了名的好味道,面条米线这种容易坨,影响口感,加上平台的高抽成,老板没有做线上。

    怕他觉得折腾,梁希道:“要不我一个人去,你在家点外卖,或者说我给你打包带回来,你能等的话。”

    余斯易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二分,面馆还在营业时间,“走吧。”

    “行。”有余斯易陪着最好,不用一个人孤单走夜路。

    余斯易走到衣柜前,移开柜门,抽出条黑色围巾,“骑车去吧,节省时间。”

    “好主意。”

    梁希穿上外套,拎起书包回房,冷天骑车脸跟手能被冻得毫无知觉,她也翻出条围巾和手套。

    单车在杂物间存放着,空间比较小,一些日常所需的备用再挤进两辆单车,看起来更是狭窄,一个人还能有施展的地方,两个人估计没处落脚。

    梁希只站在门口,余斯易动作利落挪出一辆单车。

    门禁时间却要跑出去吃东西,被发现少不得一顿数落,梁希转头瞄了一眼大人的卧房,梁建康和黄萍日常的作息时间比较规律,十点钟准时睡觉,应该不会突然出来,她压低声音道:“我的呢?”

    余斯易也低着声,“我载你,弄两辆太麻烦了。”

    弄出点声响,被发现的风险也高。路过大人房间,两个人放轻脚步,慢慢地旋开门把手,又以相同的速度关上门。

    往下走了一截台阶梁希才敢重重呼吸,对此行为好笑道:“我们两个好像偷鸡摸狗的贼啊。”

    楼道里光影昏昧,余斯易抬着单车,眼睛盯着脚下台阶,“你是就行了,别搭上我。”

    “呵呵,咱俩一条道上的人。”

    “你怎么不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梁希故作惊讶,“你想当蚂蚱?”

    余斯易睨了她一眼,“我还想当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梁希同学你有办法?”

    “有啊。”梁希语气正经,“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塞高点。”

    “你是不是经常在梦里幻想这些?”

    “才不告诉你。”

    说话的功夫到了楼下,余斯易放下单车,抬腿跨上去。

    梁希站在旁边,注意到他的耳朵还暴露在空气里,便往前一步,替他理了理围巾。

    余斯易掌着车把手,没制止,在她略微低头时抬了下眼皮。

    理完,梁希一个转脸,视线就这么撞上了,她有几秒的怔愣。

    一时间谁也没移开眼睛。

    楼上的窗口只有一家还亮着,院坝笼在淡淡月色里,两人就这样沉默对看,余斯易大半张脸被遮住,浓黑的眉眼在夜色里更显深邃。

    如果让梁希说出余斯易脸上最好看的点,她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眼睛。

    大概过了两分钟,梁希胸有成竹地说:“别比了,你看不过我的。”

    余斯易微微闭眼,声线有些低哑,“这个我承认。”

    梁希坐去后座,双脚踩在脚踏,手自然地抓住余斯易衣服一角。

    “出发!”

    单车驶出院子,包得再严实也能感受到冬日寒风的威力,早知道戴顶毛线帽子,梁希整个人躲在余斯易背后,脑袋贴上去。

    冬夜寂静的巷道,单车上的两道身影跟着路灯光线变化,一切都被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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