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啊小乞丐?你若降伏于我,我可发慈悲留你全尸。”孙骧张扬跋扈地持剑而立。

    退身一旁,伯瑶珒眸光兴奋地看了眼胳膊处被短剑割破的衣袖。师父自幼便教导她说世间多狡诈之人,可她从没遇到过,今日,她倒是可以拿孙骧练练手。

    “哎呦,我看这小乞丐瘦瘦小小的,怎么可能会是孙小公子的对手啊。”

    “就是,她免不了一死喽。”

    旁观的百姓评头品足地惋惜道。

    唯有一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伯瑶珒,那便是骆祈州。从伯瑶珒方才出手的凌厉程度来看,此人应师承名师,且一招一式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看来这个小乞丐不简单!

    伯瑶珒站起身,二话不说从斗兽场的围栏处抽出一根竹竿旋于手中,挑衅地歪头看了眼孙骧,她试图让对方先行进攻。

    如她所料,孙骧果真按耐不住性子朝她进攻。

    挥起竹竿套牢孙骧的软剑,伯瑶珒快步推着竹竿向前,直至将软剑包裹,她才踢腿将竹竿和软剑一起踢走,而后快速夺下孙骧袖中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包括处在死亡边缘的孙骧。

    此时,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他们面带喜色,但碍于赵忠行的压迫,他们只能低声密语:

    “真没瞧出来,这小乞丐竟这般厉害,连孙骧都能杀了。”

    “是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这小乞丐也活不长喽。”

    “但这总归是件好事,以后,咱们讨生活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伯瑶珒挺身而立地站在斗兽场内,她眼看着赵忠行大惊失色地冲到孙骧面前,而后又见他指着她用力嘶吼说:“这个乞丐杀了公子,杀了她!快杀了她!”

    接令后,持枪的官兵面目凶煞的朝伯瑶珒冲去。

    一时间,斗兽场内乱成一团,这当中不乏呼啸逃窜的百姓。

    初夺下一名官兵手中的长枪,伯瑶珒以枪尖抵住赵忠行的喉咙,威慑道:“我看谁敢上前!”

    见状,官兵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贸然上前。

    挟持着赵忠行,伯瑶珒一步一步的朝斗兽场外走去,可就在她将要走出官兵的包围时,一只短小的弩箭忽然从暗处逼近她的胸口,翻身躲过弩箭后,她已经被官兵包围。

    初与那些官兵交手,伯瑶珒便察觉到他们的不简单,这些官兵训练有素,仿佛在军营里受过严格的训练一般。

    在她尚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时,赵忠行举旗喊说:“结阵!”

    刹那间,原先进攻伯瑶珒的官兵们迅速聚集到一起,他们踩着前面人的肩膀形成如钟一般的队形,而后底气十足地围着伯瑶珒举起长枪。

    堪堪躲过几名官兵的攻击,伯瑶珒束手无策的被困在阵内,饶是她武功再精进,此刻面对破敌阵法也难免有些吃累。

    恰在此时,一男子持横刀飞身越过众人自天而降,挥刀劈散金钟阵后,他刀法疾速准确地割破官兵的喉咙,短短几招,冲嚷上前的官兵皆无反抗之力地倒地而亡。

    伯瑶珒错愕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骆祈州,这一刻,他雄厚的肩膀莫名让她有种安全感,一如当年守疆之战中以一敌百,救她于危难中的他。

    “面着银具,手握横刀,身穿玄衣,此人乃是银枭将军骆祈州!”赵忠行怛然失色道。

    传言称,五年前赤国突袭大岑国,年仅十四岁的骆祈州受令抗敌,面对万人大军,他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有许多的跃跃欲试,于是他用败兵之计令敌人放松警惕,夜里则带领几支精锐部队如枭一般从天而降,仅一夜之间,赤国万人大军所剩无几。由此,他也被岑文帝封为银枭将军!

    可,骆祈州不是在西南镇守么?怎么会出现在涞梁郡?

    在他惊愕之余,巡视郡城的官兵整齐有序地跑向烽火台。

    “骆祈州,快走!”伯瑶珒拉起他的手就跑。

    骆祈州呆愣地看着他与伯瑶珒握在一起的手,身为银枭将军,他这还是第一次落败而逃。不过,他倒是越发怀疑这个小乞丐的身份了,先不说她武艺高强的事,但就从她手掌柔软细滑的触感来看,她就不是个乞丐!

    绕过数个窄巷,伯瑶珒最终拉着骆祈州躲进一家书铺,关门之际,她警惕地查看了一番周遭的环境,而后松了口气的背靠在门上。

    突然,一把冰冷的横刀悄无声息地架在她的喉咙上。

    “你究竟是谁?”骆祈州目光阴森可怖地盯着她问。

    蓦地,伯瑶珒忽然笑了,十八年来,骆祈州是头一个敢拿刀抵在她脖颈上的人!也是第一个敢不待见她的人!看来,他是将她忘得彻底了。

    如此一来,不坦白身份倒是一个有趣的选择。

    “你笑什么?”骆祈州面具下的眉头蹙到一起。

    收起笑容,伯瑶珒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推开横刀,道:“小女只是觉得骆小将军可爱罢了。”

    闻言,骆祈州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堂堂银枭大将军,竟被一个女子说可爱!传散出去,他还如何统率大军啊!

    不过,此女确实胆识过人,竟不惧他的身份和他手中的横刀。

    “骆小将军不必担心,小女并非坏人,只是时逢大旱,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流落至此。将军可唤小女阿瑶。”

    瞧伯瑶珒一副自若狡黠的样子,骆祈州竟有些郁郁不乐,不知为何,他总能在这个小乞丐身上看见曾经那个戏耍过他、令他不喜之人的身影。

    收起横刀,他索性转身靠在一旁的书柜上。

    伯瑶珒走近骆祈州与其并肩而立,问:“将军此番暴露身份助我,就不怕孙淮恩为难于你?”

    听言,骆祈州拍下横刀,扬起脖颈狂妄说:“如此残虐百姓的狗官,世人尽可杀之!若他想为儿报仇,我银枭军枕戈待旦,随时迎战!”

    如此张扬跋扈的言论反倒让伯瑶珒目光灼灼地看向骆祈州,她大岑国幸得骆祈州这般英勇无畏、爱护百姓的将军!

    但,说到这里,伯瑶珒不禁想起方才那些官兵,如果她记得不错,那些官兵用得是薛家军的金钟阵,可薛正霖和薛家军早已于三年前的西北战役中全军覆没,哪里还能留下完整的阵法呢?

    “你这般盯着我做甚?”骆祈州心直口快地问。

    尴尬地收回眼神,伯瑶珒随口一问:“骆小将军不是在镇守西南边境么,怎得会出现在这?”

    一说这个,骆祈州显得颇为郁闷。几日前他回京述职,可还不等他踏进京都城门,他便被岑文帝下口谕派到涞梁郡保护偷逃出京的华瑶公主。

    说起这位华瑶公主,他可是印象深刻。多年前,他曾随父亲骆晟回京述职,因不熟悉宫中的路,所以他便拦下一同龄女子问路,当时,那女子热心的为他指了路,却不想,这条路让他整整绕着皇宫走了三圈,事后,他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平遥公主,而她给他指的路是错的。

    对此,他既不敢怒,亦不敢言。只因华瑶公主自生时漫天霞光披满天际,据钦天监所言,此女乃大岑国之幸,所以岑文帝及皇城中人最是宠爱她。

    故而,纵使他常年呆在边境,也曾听闻这位华瑶公主的诸多事迹。譬如,华瑶公主娇纵难管束,整日里不务正业,只知出京游玩,有时还揪秃教书夫子的胡须。

    想到这,他郁闷的脸上出现怒意,平遥公主如此不可理喻,如今,倒让他一个镇守西南的将军来此陪她胡闹!也不知当今圣上是如何考量的。

    正在他愤愤不平时,伯瑶珒忽然扯着他的手腕带他躲进书柜里。

    “别说话,有人来了。”伯瑶珒比划说。

    瞟了眼近在咫尺的伯瑶珒,骆祈州竟然听话地噤了声。

    拉开一条柜缝,伯瑶珒看向来人。从穿着打扮来看,此人应是本地的教谕,主管教书、祭祀等事物。

    合上柜缝,她便听那人说:“将这些书籍都放进箱子里。”说完,他便迈开步子走到柜前。

    黑暗中,伯瑶珒呼吸深重,手不自觉地抓紧骆祈州的手臂。

    骆祈州在黑暗中看了眼伯瑶珒,却没说话。

    二人忐忑间,站在柜旁的男人拉开柜门,下一秒,他的脖颈被骆祈州掐紧。

    “不想死,就别出声。”伯瑶珒先骆祈州一步说话。

    男人急忙点头,后扬起单纯无辜的笑容忍不住问:“二位可是烽火台下勇救难民的英雄?”

    伯瑶珒与骆祈州互视一眼,忙否认:“不是。”

    显然,男人并不相信,而是喋喋不休地介绍自己:“二位英雄,我叫钟朝麟,是本地的教谕,你们今日为民除害的英雄事迹我略有耳闻,你们放心,我定不会出卖你们。”

    骆祈州看了眼伯瑶珒,似乎在问此人是否可信,待看到伯瑶珒微微颔首后,他方才收回手。

    小心谨慎地看了眼书铺外的街道,钟朝麟真诚地说:“二位英雄,如今孙淮恩派兵全城搜捕你们,我这书铺也不安全,若二位相信我,我给你们找个安置所。”

    细看了眼钟朝麟,伯瑶珒觉得此人面容和善,那双柳叶眼盈盈泛光,看起来着实不像坏人,所以她决定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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