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将我们安置在哪?”伯瑶珒问。

    “二位应当知道杨府,前几日杨老爷私聘我为其儿杨构教书,今日我恰好给他送书过去,二位可藏于书箱当中,我将二位送进杨府。”看出伯瑶珒脸上的顾虑,他复又说,“杨老爷与孙淮恩私交甚密,孙淮恩应不会查杨府,二位可先行躲避在那。”

    权衡利弊后,伯瑶珒最终同意钟朝麟的做法。

    缩在书箱里被人推往杨府的路上,骆祈州忍不住问伯瑶珒:“你不怕他是孙淮恩的同党?”他身后有万人大军坐镇,自是不怕孙淮恩,可这个小乞丐无亲无故,若是落到孙淮恩手中,怕是会死得很惨。

    黑暗中,伯瑶珒半趴在骆祈州身上,她双目晶亮无比地说:“人嘛,对于自己未知的事就要赌一把,就算堵输了,也不一定没有退路。”

    此番荒唐无度的话令骆祈州语塞地撇过脸去,没有把握便做事是他的大忌,亦是边关将士的大忌,方才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让一个小乞丐摆布自己。

    刚出书铺走了一段路,钟朝麟便撞见了搜城的赵忠行。

    见状,骆祈州警觉地握紧手里的横刀,连伯瑶珒都屏住呼吸感知箱外的情况。

    “赵将军。”钟朝麟拂手一拜。

    瞄了眼钟朝麟车上盛放祭祀用品的箱子,赵忠行拔出腰刀走过去。

    伯瑶珒握紧拳头,随时准备擒了赵忠行逃生。

    “赵将军,这是做什么?”钟朝麟忙上前阻拦。

    “让开!”赵忠行一把推开钟朝麟,而后快速打开木箱,待看见箱内摆了几个盛书的小箱子后,他方收回腰刀,摆手道,“继续搜!”

    听赵忠行渐渐走远,伯瑶珒松了口气,其绷紧的躯体也跟着放松几分,故而,她的身子与骆祈州贴合的更密切了。

    不太自在地转过头去,骆祈州忍不住损了一句:“你该庆幸你赌对了,不然,你我都有可能出事。”

    “骆小将军也是愿意相信钟教谕的,不是吗?”伯瑶珒笑盈盈地望向他。按照骆祈州的性子,若是他不信一个人,那纵使旁人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去相信。

    骆祈州没有否认。

    天黑前,伯瑶珒和骆祈州被送进杨府,不过一会,原本安静的院内顿时变得嘈杂。

    藏于门两侧,二人透过门缝时刻紧盯门外的情况。

    “哎呦,少爷,你没事吧?”管家急忙扶起摔倒在地的杨构,端从他的面相上来看,他应是受了惊吓。

    杨构摇头,随即趔趄地起身往房间走去。

    “对了,少爷,钟教谕方才着人送来两箱书,说明日前来教授您处世之道,书本我已让家丁抬进了您屋里。”

    杨构摆摆手,彼时的他仿如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下孙骧死了,这变故对他们杨府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见来人,伯瑶珒朝骆祈州点了下头,后者会意地拔出横刀,待杨构摸黑进屋后,他立刻将泛着冷气的单刃横刀架到对方的脖颈上。

    “不准出声,不然,斩下你的脑袋。”伯瑶珒故意吓唬他说。

    听言,孙骧屏住呼吸,后浑身发抖地举起双手,“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不杀我。”

    “杨构,你与孙骧狼狈为奸,残害百姓,如今有何资格向我们求饶!”伯瑶珒怒道。

    杨构寒毛直竖,急忙为自己辩解:“不不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残害百姓,是孙骧,是他杀的人,与我无关啊!”他承认自己平日里是混蛋了些,但让他杀人,他是万万不敢的啊。

    话音刚落,骆祈州手中的横刀逼近他几分,吓得他立刻闭上嘴。

    “与你无关,那斗人一事,你作何解释?”骆祈州阴森森地趴在他耳旁开口,活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的勾魂恶鬼。

    杨构剧烈颤了一下,他结巴说:“我,我劝阻过他,可他非是不听啊,还说什么近日京都里会来大人物,那些难民必须得死。”

    骆祈州思忖片刻,大人物?莫非是指将要到涞梁郡游览的平遥公主?

    “你可知大人物是谁?”伯瑶珒问。她不曾听说过朝廷要派人下来巡查啊。

    杨构摇摇头,像他这种平民百姓,哪里知晓官场上的事。

    蓦地,桌上的蜡烛被伯瑶珒点燃,刹那间,脸戴银面的骆祈州映入杨构眼底,吓得他顿时瞪大双目。

    “将……将军。”他惊恐地跪倒在地。

    腹黑一笑,伯瑶珒蹲下身凑近杨构,诱问:“杨构,骆小将军的嗜血手段,想来你也曾听闻过。你还知道什么?赶紧讲来,若消息有价值,我可叫他不杀你。”她锋利如刀的眼神目光从杨构脸上划过,纵使杨构有微小的情绪变化也逃不过她的掌控。

    自己正直的形象忽然被搬出来唬人,骆祈州略带警告意味地瞪了伯瑶珒一眼,仿佛在说:“别坏我名声。”

    “价值……价值……我想起来了,前几次我同孙骧喝酒时曾听他提过‘辅圣大人’几个字,不过我不曾细问。”求生的欲望顿时让杨构想到至关重要的信息。

    “辅圣大人……”得到关键信息后,伯瑶珒缓缓起身,下意识的,她朝骆祈州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放了杨构。

    骆祈州一言不发地看了伯瑶珒一眼,腹诽道:“这小乞丐莫不是当惯了千呼百应的大小姐,如今也将自己当成了她的下属?真是可笑!他堂堂银枭将军,岂会容这小乞丐一而再再而三的摆弄自己!”

    瞧骆祈州并不曾放过自己,于是,杨构只得出声道:“女侠,女侠,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你就行行好,饶我一命吧。”

    求饶声让伯瑶珒回过神来,她看了眼骆祈州,道:“骆祈州,放了他。”

    骆祈州并未听她所言,而是偏与她反着来:“此人为虎作伥,不该放其归山。”

    骆祈州犟如老牛的模样让伯瑶珒不得不平复了好心情,只见她循循善诱地拉其入套:“敢问将军,我大岑国的官员是为何人服侍的?”

    “自然是百姓。”骆祈州扬起脖颈说。

    “那,我是否算作百姓?”她又问。

    “自然。”

    “好!现在百姓需要将军放了杨构,将军可还要继续挟持他?”伯瑶珒诡诈道。

    “你!”骆祈州发现自己上当后,只得妥协地收回横刀。此女哪里像是个在深宅内院里饱读诗书的千金大小姐,这分明是个诡计多端的野狐狸嘛!

    骆祈州落败不满的样子让伯瑶珒忍不住勾起唇角,为了哄他,她特意问:“骆祈州,你觉得这位辅圣大人是何人啊?”

    心中的不忿很快消散,骆祈州分析:“他既然敢称‘辅圣’二字,那此人必定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亦或是朝中地位尊崇的某位官员。”

    伯瑶珒微微颔首,口随心道:“与我想得无甚差别,看来要想知道真相,还需探探郡守府。”

    骆祈州探究地打量伯瑶珒,不知为何,从跟这小乞丐认识到现在,他总有一种自己在给人当下属的感觉。

    “这是朝廷的事,你一个小乞丐多管什么。”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朝廷的事不就是将军的事,小女可是在为将军分忧啊。”这般体恤为君的话让骆祈州一时哑口无言。

    思量对策之际,杨构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为免杨构暴露他们的所在,骆祈州只能拔出横刀架在他腰侧,说:“开门。”

    避着刀子,杨构打开一条门缝,只露出一颗脑袋去,问:“何事?”

    “郡守大人刚刚差人进府传话,让老爷和您明日一早去郡守府吊唁孙小公子。”

    “知道了。”匆匆说完,杨构立刻关上房门。

    不知怎的,他心里没来由得有些发慌,孙骧今日刚死,孙淮恩便着人通知杨府前去吊唁,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此事有诈。”伯瑶珒道。

    “姑娘也觉得这事不对?”杨构像是找到了心意相通之人。

    收起横刀,一向沉默不言的骆祈州开口:“此事虽有诈,但也不失为一个探查郡守府的好时机。”

    “祈州说得对。明日你扮作小厮同杨构去郡守府吊唁孙骧,我趁机去郡守府后院查查这孙淮恩,但愿能将那位辅圣大人揪出来。”伯瑶珒安排说。

    “我去后院寻证据,你扮小厮吊唁孙骧。”骆祈州不容置喙地说。

    伯瑶珒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娇弱地问:“将军可是要将我推入更大的危险当中?那灵堂,孙淮恩必然会派重兵把守啊。”

    瞟了瞟伯瑶珒可怜巴巴的模样,骆祈州无奈地闭上眼睛,他总觉得这小乞丐阴险折腾人的模样跟那位平遥公主越发相像了。

    “听你所言。”他又一次妥协。

    郡守府,飘扬的黑幡高挂在牌匾之上,白绫高挂的灵堂内,孙淮恩看着孙骧的尸体悲痛欲绝,他青年丧妻,如今又丧了子,这可叫他往后怎么活啊!

    “那个乞丐找到了吗?”他目光阴鸷地问赵忠行。

    “还…还不曾。”

    “废物!”孙淮恩指着他的鼻尖怒骂。

    赵忠行浑身直冒冷汗地匐跪在地,“大人,那小乞儿有骆祈州相护,咱们恐怕讨不得什么好啊。”

    “那又如何!就算是他的银枭军来了,我也要为我儿报仇!通知下去,就算将整个涞梁郡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那个乞丐,不管是死是活,老夫都要将她碎尸万段!”

    “是,大人。”赵忠行弓着身子退出灵堂。

    寅时一刻,寒月渐隐乌云,悄寂黑暗的东院里隐约泛起斑驳烛光。

    未免惹人耳目,伯瑶珒特意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换上女子的衣裙,她用一根木簪将发丝简单束于脑后,转身之时,一个倾城绝代的窈窕女子出现在铜镜当中。

    温婉地勾唇一笑,她拨开布帘走出内室,“我好了。”

    听见声音,在外等候的骆祈州和杨构回过身去,仅一眼,二人便神魂飘忽地愣在原地。

    这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啊。褪去脏污,女子白皙无暇的皮肤里隐隐透出粉黛一般的颜色,娇嫩的粉唇不妆而赤,弯弯的柳眉挂于明澈清透的星眸之上,脸上的每一处轮廓都像精雕细琢般美得不可方物。

    看着她,骆祈州深沉的眼底慢慢窜起灼人的火焰,火焰褪去,那隐藏着的、难以觉察的情愫渐渐浮现在他眼里。

    “骆祈州?”伯瑶珒叫了他一声。

    骆祈州回过神来,他瞥开眼不敢去看伯瑶珒,道:“我也去换衣服。”

    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伯瑶珒自我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是哪里没洗干净吗?

    伯瑶珒倒水的功夫,骆祈州已经换好奴仆的衣服走出内室,咽下口中的水,她起身上前打量骆祈州。

    站在骆祈州面前,她慢慢抬手伸向他脸上的面具,这个面具过于招摇,若想进郡守府,还是不戴得好。

    就在她将要够到骆祈州的面具时,她的手腕忽然被一个厚实温热的大掌包裹住,那一刹,男性的炙热顺着伯瑶珒的手腕灼遍她的躯体,看了眼骆祈州骨节分明的手掌,伯瑶珒脸颊泛红的把手抽回藏于身后。

    “你的面具,摘了吧。”她不敢再看骆祈州。

    “嗯。”骆祈州点了下头,然后抬手摘下脸上的银面具。

    抬起眼眸,伯瑶珒偷偷看了骆祈州一眼,只这一眼,她便再难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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