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山外气温逼近38摄氏度，在太阳下走10分钟就要脱一层皮的程度，山里在树木的掩映下，温度降下不少，此时四周草木茂盛，一阵风吹过，甚至颇感凉意。
长长短短的虫鸣声中，雷啸缓缓开口：“我没和你说过我妈吧。”
温雨眠摇头。
一声尖锐的鸟鸣声中，雷啸嗓音低沉又喑哑地讲起那段午夜梦回依旧会惊醒的过往。
“我爷爷和外公是大学同学，两人脾气相投，所以到我爸妈适婚年龄时，两人就撮合他们。雷永辉当时有个女朋友，就是你知道的杜悦，但我爷爷看不上她，说妖无格，要求雷永辉娶我妈，不然就和杜悦滚，当时我爷爷的公司小有规模，雷永辉当然舍不得，于是听从安排娶了我妈。”
雷啸语气一直平平的，像是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雷鸣比我小1岁，你应该也猜到了，雷永辉和杜悦并没断，婚内出轨生下雷鸣，但我妈不知道，以为雷永辉对她不理不睬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那次雷永辉生病拖了一个月，迟迟不好，我妈心疼得不行，开车带我去一座偏远的寺庙求拜，她听人说那里很灵。”
“进山不久，遇见个戴墨镜的女人和我妈搭话，得知我们是去那座寺庙，她说她也是去那座寺庙，邀我们一起。我妈是个好说话的人，当即答应。爬到半山腰时，那个女人递给我妈一瓶水，说“这么热的天，你们喝口水吧，看孩子热得满头大汗”，我妈喝了几口，喂我喝了几口。”
话到这里，雷啸深吸一口气，平淡的声线染上波澜，“很快我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和我妈一起被绑在一个仓库里，那些人不知道，我妈喜欢做手工机关，她手上的镯子里藏着一把小刀，我妈弄开自己手上的的绳子，见我醒了过来，比了一个噤声手势，帮我割我手上绑着的绳子。”
“我听见仓库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女的我有点怕，男的说怕什么怕，冤有头债有主，黄泉路下看清楚。”
“仓库有个通风口，但是很小，只能容一个小孩爬出去，我妈让我到外面去找人回来救她。”
“我当时很害怕，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妈扶着我的肩膀，坚定而温暖地看着我，小声说相信我，说我一定能够找到警察叔叔，说她在那里等我。”
“我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到跑马路上，拦下一辆货车，货车司机好心把我送到附近警察局。”
“可是等我带着警察回去，她已经躺在血泊中，那双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雷啸的的声音越来越轻，刚说出口，就立马飘散进风里。
温雨眠从未想过雷啸年幼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那么小的孩子，亲眼见到妈妈死在血泊中，会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看雷啸的目光怜悯得能滴出水来，轻声问：“那伤害你妈妈的坏人后来抓到了吗？”
雷啸摇头，“没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查，但当年刑侦技术落后，很多证据没保留下来，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感觉像是买凶杀人，从这方面着手查过吗？”
“查过，有几个怀疑的对象，但没查到切实证据。”
温雨眠望着他面前拔了一地的草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刑侦技术越来越发达，坏人总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
雷啸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树冠，“但愿吧。”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这原本清新的味道此刻却带上几分苦涩。
温雨眠这时才知道雷啸那句“小心驶得万年船”背后蕴含着怎样的含义，她撞了撞他肩膀。
雷啸侧头看她，她对着自己肩膀努嘴，示意肩膀可以借给他。
雷啸眼睫微垂直直看着她的肩膀，就在温雨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时，雷啸轻轻靠了上来，“该掉的眼泪早就掉过，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肩膀。”
温雨眠里面穿着T恤，外面套了件防晒衣，虽是盛夏天，但坐在这茂密的林子里还是凉飕飕的，此刻雷啸的脑袋靠上来，她左边肩膀先是一沉，接着传来丝丝温热，雷啸的头发戳得她脸颊发痒，温雨眠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咽了口唾沫，“阿姨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找到凶手。”
“借你吉言。”雷啸低声说。
不知道是不是温雨眠的错觉，雷啸说话时，接触部位的皮肤不断向大脑传递震颤的感触，震得大脑也酥酥麻麻的，温雨眠胡乱扯着杂草的右手定在空中。
片刻，温雨眠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变轻，她手中握着的一片草叶随着她肩膀上减轻的重量跌落进草丛中。
下一秒，感受到肩膀上重新落回的重量，温雨眠嘴角不自主地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只不知名的昆虫跳上温雨眠膝盖，她一个孔雀头的手势将小虫开，四处张望着密密实实、前方再没路的丛林，在一片静谧中出声问：“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想起和我说这些？”
“不知道，想说，便说了。”
雷啸如是说。
温雨眠轻轻“嗯”了声，放过了跳上她膝盖的另一只虫子，只是对它轻轻吹了一口气，让它自己跳回草丛里。
温雨眠不着痕迹地向左歪了歪头，她有预感今天能找到传说中的那片茉莉。
遗憾的是，她的第六感似乎并不那么准确。
两人休息后，打算按照原路返回，找到大路再按实际路况考虑如何绕开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可往回走半晌，他俩无奈地发现迷路了，根本无暇顾及找什么茉莉。
好不容易顺着一条溪流走到石阶砌成的路上，炙热的骄阳已经变成橙色的圆球远远挂在天边。
太阳快落山了，必须得尽快下山。
温雨眠抿着嘴唇，看了眼脚下的小路，又转头回望刚走出的那片葱葱郁郁的丛林。
有时候世界上事情就是这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分明做了那么详尽的攻略，可还是抵不过这横生的枝节。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雷啸很快察觉到温雨眠低落的情绪，出声问。
温雨眠摇摇头，抿着嘴没说话。
雷啸正想继续追问，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乡音，循声望去，是一对中年男女情绪激动地在吵架。
“要老子说好多遍，这个时间点，不能再往上爬了！”
“但是攻略上说山上很漂亮，我都还没看到！”
“你这个婆娘听不懂人话哇？给你说不能再往上了，你要爬自己爬，老子要回去了。”男人说着作势顺着山路往下走。
“你敢走！”
“有啥子不敢！老子就要走！”他余光瞥见走近的温雨眠二人，指着他们说：“你看别个小年轻都晓得这个时间点要下山，就你直不隆冬往上冲，瓜婆娘！”
突然被cue，温雨眠收起失落的情绪，笑笑对女人说：“这位姐姐，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确实不适合再往山上去，你穿这么少，山上很冷，容易失温，还是听大哥的下山吧。”
女人有些气不过男人的态度，但温雨眠的讲的也确实说服了她，她想了想上前两步挽住温雨眠的胳膊，“妹妹，我听你的口音也是瑾城人哇？”
温雨眠颔首。
“妹妹啊，都是老乡，我给你讲，这选男人就是女人生命中的第二次投胎，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选，”话到这里，她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要选个会好好说话的，那种不会说话的男人，最好扔到地上踩两脚，再扔进垃圾桶，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女人气鼓鼓地拉着温雨眠越过男人走到他前面。
男人对雷啸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屋头有个瓜婆娘真的是……”
雷啸礼貌点头，没搭话，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个人。
温雨眠其实不太适应女人的热情，几分钟前还是完全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几分钟之后就手挽着手姐姐妹妹的称呼，但转念一想，待会儿有几率会遇见那两个奇怪的男人，多两个人同路，总归是要安心一些。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又腹诽自己被雷啸传染，还真把那两个男人当成洪水猛兽了。
“妹妹，你在听我说话吗？”
温雨眠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啊？你说什么？”
“我说，“女人丝毫没怪温雨眠没听她说话，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当护士的，你呢？看样子应该还在上学吧？”
温雨眠脚步一顿，“你是当护士的？”
“是啊，怎么了？”
“那挺有缘，”温雨眠将耳侧垂落的一缕发丝撩至耳后，“我是医学生。”
“这么巧！”女人显然也很惊讶，抓住温雨眠的手用力几分，“那你读的哪个学校啊？”
温雨眠莞尔，“京大。”
“你好厉害！”女人艳羡道：“不像我，上学时学不进去，就读了个普通的卫校，大医院进不去，只能在小医院当护士。”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一路上相聊甚欢，两位男士沉默地跟在身后。
很快温雨眠知道了这个女人叫陈欢，她老公叫刘毅。
路过一处转角的开阔地，橙黄色的日光顷刻宣泄而下，女人兴奋地拉着温雨眠往崖边走，“那边风景感觉很不错，走去看看。”
离崖边还有一米远的地，温雨眠拽住还想继续往前的女人，探头往下看了眼，提醒道：“注意安全，这断崖看起来很深。”
此时，一阵从林间刮来的山风路过身旁，带走运动的燥热，温雨眠举目望向对面那片天，红日低低地垂在不知名的山头上，整片天空都被橙红色染透，此起彼伏的山峦呈现为暗色的剪影，果真风景这边独好。
温雨眠兴奋地回头招呼雷啸过来看。
雷啸迎着落日走到她身边站定。
他们并肩而立，夕阳给予残存的热烈，同样也给予耀眼的光芒，他们在光里熠熠生辉。
温雨眠忘记在哪里看过一句话——我们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她一直认同这句话，直到现在。
这一刻分明还未离开，她却已然明白它的价值。
感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失落却如遮天浪潮将温雨眠席卷，她轻叹一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雷啸侧头，“太阳下山有月光，月亮落下有朝阳。”
雷啸惯常看起来深邃的瞳孔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呈现出清透的琥珀色，如山间清澈的溪流，温雨眠对上那双眸子，竟有一瞬失神。
她虚握着的手指慢慢收紧，挪开视线。
转头时，余光似乎捕捉到什么，她定睛一看，瞳孔陡然睁大。
长长短短的虫鸣声中，雷啸缓缓开口：“我没和你说过我妈吧。”
温雨眠摇头。
一声尖锐的鸟鸣声中，雷啸嗓音低沉又喑哑地讲起那段午夜梦回依旧会惊醒的过往。
“我爷爷和外公是大学同学，两人脾气相投，所以到我爸妈适婚年龄时，两人就撮合他们。雷永辉当时有个女朋友，就是你知道的杜悦，但我爷爷看不上她，说妖无格，要求雷永辉娶我妈，不然就和杜悦滚，当时我爷爷的公司小有规模，雷永辉当然舍不得，于是听从安排娶了我妈。”
雷啸语气一直平平的，像是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雷鸣比我小1岁，你应该也猜到了，雷永辉和杜悦并没断，婚内出轨生下雷鸣，但我妈不知道，以为雷永辉对她不理不睬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那次雷永辉生病拖了一个月，迟迟不好，我妈心疼得不行，开车带我去一座偏远的寺庙求拜，她听人说那里很灵。”
“进山不久，遇见个戴墨镜的女人和我妈搭话，得知我们是去那座寺庙，她说她也是去那座寺庙，邀我们一起。我妈是个好说话的人，当即答应。爬到半山腰时，那个女人递给我妈一瓶水，说“这么热的天，你们喝口水吧，看孩子热得满头大汗”，我妈喝了几口，喂我喝了几口。”
话到这里，雷啸深吸一口气，平淡的声线染上波澜，“很快我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和我妈一起被绑在一个仓库里，那些人不知道，我妈喜欢做手工机关，她手上的镯子里藏着一把小刀，我妈弄开自己手上的的绳子，见我醒了过来，比了一个噤声手势，帮我割我手上绑着的绳子。”
“我听见仓库门外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女的我有点怕，男的说怕什么怕，冤有头债有主，黄泉路下看清楚。”
“仓库有个通风口，但是很小，只能容一个小孩爬出去，我妈让我到外面去找人回来救她。”
“我当时很害怕，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妈扶着我的肩膀，坚定而温暖地看着我，小声说相信我，说我一定能够找到警察叔叔，说她在那里等我。”
“我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到跑马路上，拦下一辆货车，货车司机好心把我送到附近警察局。”
“可是等我带着警察回去，她已经躺在血泊中，那双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雷啸的的声音越来越轻，刚说出口，就立马飘散进风里。
温雨眠从未想过雷啸年幼时还有这样一段经历，那么小的孩子，亲眼见到妈妈死在血泊中，会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看雷啸的目光怜悯得能滴出水来，轻声问：“那伤害你妈妈的坏人后来抓到了吗？”
雷啸摇头，“没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查，但当年刑侦技术落后，很多证据没保留下来，什么都没查出来。”
“他们说冤有头债有主，感觉像是买凶杀人，从这方面着手查过吗？”
“查过，有几个怀疑的对象，但没查到切实证据。”
温雨眠望着他面前拔了一地的草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刑侦技术越来越发达，坏人总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
雷啸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树冠，“但愿吧。”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这原本清新的味道此刻却带上几分苦涩。
温雨眠这时才知道雷啸那句“小心驶得万年船”背后蕴含着怎样的含义，她撞了撞他肩膀。
雷啸侧头看她，她对着自己肩膀努嘴，示意肩膀可以借给他。
雷啸眼睫微垂直直看着她的肩膀，就在温雨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时，雷啸轻轻靠了上来，“该掉的眼泪早就掉过，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肩膀。”
温雨眠里面穿着T恤，外面套了件防晒衣，虽是盛夏天，但坐在这茂密的林子里还是凉飕飕的，此刻雷啸的脑袋靠上来，她左边肩膀先是一沉，接着传来丝丝温热，雷啸的头发戳得她脸颊发痒，温雨眠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咽了口唾沫，“阿姨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找到凶手。”
“借你吉言。”雷啸低声说。
不知道是不是温雨眠的错觉，雷啸说话时，接触部位的皮肤不断向大脑传递震颤的感触，震得大脑也酥酥麻麻的，温雨眠胡乱扯着杂草的右手定在空中。
片刻，温雨眠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变轻，她手中握着的一片草叶随着她肩膀上减轻的重量跌落进草丛中。
下一秒，感受到肩膀上重新落回的重量，温雨眠嘴角不自主地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只不知名的昆虫跳上温雨眠膝盖，她一个孔雀头的手势将小虫开，四处张望着密密实实、前方再没路的丛林，在一片静谧中出声问：“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想起和我说这些？”
“不知道，想说，便说了。”
雷啸如是说。
温雨眠轻轻“嗯”了声，放过了跳上她膝盖的另一只虫子，只是对它轻轻吹了一口气，让它自己跳回草丛里。
温雨眠不着痕迹地向左歪了歪头，她有预感今天能找到传说中的那片茉莉。
遗憾的是，她的第六感似乎并不那么准确。
两人休息后，打算按照原路返回，找到大路再按实际路况考虑如何绕开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可往回走半晌，他俩无奈地发现迷路了，根本无暇顾及找什么茉莉。
好不容易顺着一条溪流走到石阶砌成的路上，炙热的骄阳已经变成橙色的圆球远远挂在天边。
太阳快落山了，必须得尽快下山。
温雨眠抿着嘴唇，看了眼脚下的小路，又转头回望刚走出的那片葱葱郁郁的丛林。
有时候世界上事情就是这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分明做了那么详尽的攻略，可还是抵不过这横生的枝节。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雷啸很快察觉到温雨眠低落的情绪，出声问。
温雨眠摇摇头，抿着嘴没说话。
雷啸正想继续追问，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乡音，循声望去，是一对中年男女情绪激动地在吵架。
“要老子说好多遍，这个时间点，不能再往上爬了！”
“但是攻略上说山上很漂亮，我都还没看到！”
“你这个婆娘听不懂人话哇？给你说不能再往上了，你要爬自己爬，老子要回去了。”男人说着作势顺着山路往下走。
“你敢走！”
“有啥子不敢！老子就要走！”他余光瞥见走近的温雨眠二人，指着他们说：“你看别个小年轻都晓得这个时间点要下山，就你直不隆冬往上冲，瓜婆娘！”
突然被cue，温雨眠收起失落的情绪，笑笑对女人说：“这位姐姐，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确实不适合再往山上去，你穿这么少，山上很冷，容易失温，还是听大哥的下山吧。”
女人有些气不过男人的态度，但温雨眠的讲的也确实说服了她，她想了想上前两步挽住温雨眠的胳膊，“妹妹，我听你的口音也是瑾城人哇？”
温雨眠颔首。
“妹妹啊，都是老乡，我给你讲，这选男人就是女人生命中的第二次投胎，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选，”话到这里，她对着男人翻了个白眼，“要选个会好好说话的，那种不会说话的男人，最好扔到地上踩两脚，再扔进垃圾桶，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女人气鼓鼓地拉着温雨眠越过男人走到他前面。
男人对雷啸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屋头有个瓜婆娘真的是……”
雷啸礼貌点头，没搭话，快步追上前面的两个人。
温雨眠其实不太适应女人的热情，几分钟前还是完全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几分钟之后就手挽着手姐姐妹妹的称呼，但转念一想，待会儿有几率会遇见那两个奇怪的男人，多两个人同路，总归是要安心一些。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又腹诽自己被雷啸传染，还真把那两个男人当成洪水猛兽了。
“妹妹，你在听我说话吗？”
温雨眠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啊？你说什么？”
“我说，“女人丝毫没怪温雨眠没听她说话，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当护士的，你呢？看样子应该还在上学吧？”
温雨眠脚步一顿，“你是当护士的？”
“是啊，怎么了？”
“那挺有缘，”温雨眠将耳侧垂落的一缕发丝撩至耳后，“我是医学生。”
“这么巧！”女人显然也很惊讶，抓住温雨眠的手用力几分，“那你读的哪个学校啊？”
温雨眠莞尔，“京大。”
“你好厉害！”女人艳羡道：“不像我，上学时学不进去，就读了个普通的卫校，大医院进不去，只能在小医院当护士。”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一路上相聊甚欢，两位男士沉默地跟在身后。
很快温雨眠知道了这个女人叫陈欢，她老公叫刘毅。
路过一处转角的开阔地，橙黄色的日光顷刻宣泄而下，女人兴奋地拉着温雨眠往崖边走，“那边风景感觉很不错，走去看看。”
离崖边还有一米远的地，温雨眠拽住还想继续往前的女人，探头往下看了眼，提醒道：“注意安全，这断崖看起来很深。”
此时，一阵从林间刮来的山风路过身旁，带走运动的燥热，温雨眠举目望向对面那片天，红日低低地垂在不知名的山头上，整片天空都被橙红色染透，此起彼伏的山峦呈现为暗色的剪影，果真风景这边独好。
温雨眠兴奋地回头招呼雷啸过来看。
雷啸迎着落日走到她身边站定。
他们并肩而立，夕阳给予残存的热烈，同样也给予耀眼的光芒，他们在光里熠熠生辉。
温雨眠忘记在哪里看过一句话——我们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她一直认同这句话，直到现在。
这一刻分明还未离开，她却已然明白它的价值。
感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失落却如遮天浪潮将温雨眠席卷，她轻叹一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雷啸侧头，“太阳下山有月光，月亮落下有朝阳。”
雷啸惯常看起来深邃的瞳孔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呈现出清透的琥珀色，如山间清澈的溪流，温雨眠对上那双眸子，竟有一瞬失神。
她虚握着的手指慢慢收紧，挪开视线。
转头时，余光似乎捕捉到什么，她定睛一看，瞳孔陡然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