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卡上是写着三行熟悉的钢笔字。

    第一行:祝温雨眠

    第二行:平安喜乐,身体健康

    第三行:雷啸

    一个疯狂的猜测在温雨眠脑海里撞出。

    应该不是,别太自作多情,温雨眠对自己这样说,探身翻看其他礼物。

    一连翻了十来个,所有礼物小卡的开头都是温雨眠三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

    她握着礼物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动,平日里灵动的眼珠此时一顿一顿地转向那占据整面墙的展示柜。

    这些,也都是准备送给她的?

    “糟糕,被发现了。”

    低沉沙哑的男声骤然在耳旁响起,温雨眠吓得打了个哆嗦,猛地一回头,就见洗完澡的雷啸正站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洗过澡的原因,他的眸子此时透亮,就那样含笑着定定地看着她。

    温雨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沉重得压得人有些喘不上气的礼物,抚着胸口企图装傻,“那啥,刚才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掉了,已经捡起来放好了。”

    说着,她抬步准备离开。

    刚踏出一步,就被雷啸抬手拦住,“你演技有待提高。”

    温雨眠垂死挣扎,“你说什么呀,我学医的,又不是学表演的,要那么好的演技干嘛。”说着,她抱住雷啸拦在她面前的手臂,试图把人往门外拽,“走去看纪录片,希望今天也能找到一些灵感。”

    雷啸并不准备放过她,面带微笑道:“一般人看到这么一墙礼物的第一反应会是好奇。”

    这人今天显然想要挑明,温雨眠索性破罐子破摔,双手抱臂,下巴微扬,虚张声势道:“说吧,这些礼物怎么回事。”

    一开口,声音却微微发颤。

    雷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得能滴出水来,他笑得得意极了,“这一屋子都是你的。”

    雷啸射出的箭正中她内心既定答案的靶心。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切实听到这样的回答,温雨眠还是忍不住惊愕出声,“雷啸,你疯了吧?”

    哪有人送礼物一屋子一屋子送,会压死人的。

    雷啸擦着头发淡然道:“今年体检一切正常。”

    如果是平时,听到这种烂梗她还能配合着笑两声,现在委实笑不出来,她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稍微冷静些,舔了舔嘴唇,“我不需要你送这么多礼物,就算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也不能收这些礼物,待会儿清点一下,看哪些能退。”

    “都退不了了。”雷啸拍了拍滴落在睡袍上的水珠。

    温雨眠皱眉,“就没有七天内买的吗?”

    他们确定关系总共才十来天,总不能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那么两三天买来的吧?

    “没有。”雷啸毫不犹豫摇头。

    收到这么多礼物,应该是开心的吧,可一股怒意就这样直直蹿上温雨眠头顶。

    她搞不懂雷啸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刚确定关系就买这么多礼物。

    是想告诉她有多爱她吗?

    可是她并不认为一堆不走心的礼物会是爱的表达。

    这样用钱砸她的方式,会让她觉得自己选错了人。

    她失望地看向雷啸,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他如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声音继续道:“最晚的一件都是十天前买的。”

    温雨眠立刻抓住关键词,“最晚的一件?那最早的一件是多久买的?”

    “我想想啊,”雷啸敲头作回忆状,“搬到这里来的第三天,就是三年前的8月20。”

    温雨眠刚升腾起的怒火被他这句话一下浇灭,她缓缓转头,再次看向那些五彩斑斓的包裹,难以置信道:“你说这些礼物是你这三年里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是。”雷啸回答。

    “说好的不送礼物,你怎么,你怎么……”温雨眠有些语无伦次。

    三年时间,一点点积攒这些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的礼物,温雨眠从未想过有个人会在一切都还未确定时,如此虔诚地爱着她。

    雷啸微微弯腰凑近温雨眠,和她目光平视,笑得眉眼弯弯,“和我说好不送礼物的是朋友温雨眠,我这些礼物是要送给我的女朋友温雨眠,不一样。”

    他的目光太灼热,温雨眠略显慌乱地别开视线,“那,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喜欢别人怎么办?”

    雷啸“啧”了声,带着遗憾道:“说了是送给女朋友温雨眠的,如果等不来女朋友温雨眠,它们应该会跟着我躺进棺材。”

    温雨眠此时脑子里冒出个想法——原来雷啸才是恋爱脑,都还没恋爱上,就把恋爱脑给装上了……

    一道光在脑子里闪过,温雨眠飞速捕捉到,还没恋爱……等等,雷啸说这些礼物从三年前开始买,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雷啸至少暗恋了她三年?!

    再联想到三年前外婆买下的那条裙子,分明在温度适宜的空调房里,温雨眠却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有这么好吗?雷啸这条件暗恋她三年?!

    温雨眠惊愕地看向雷啸,脱口而出,“你真暗恋我三年啊?”

    “我没有暗恋啊。”雷啸直起身子,腰背挺得笔直,躲开温雨眠探寻的目光。

    “那你说这些礼物从三年前开始买的,你不喜欢我干嘛给我买这么多礼物?”温雨眠有理有据地质疑。

    “我觉得是明恋。”雷啸下意识抬手摩挲后脖颈。

    雷啸这句话直接又把温雨眠打懵了,“什么?”

    她开始回忆以往和雷啸的相处细节,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在今年之前雷啸没做出过什么明恋行为。

    “这么多年我身边就你一个女生,还不明显吗?”雷啸的声音带上点委屈。

    温雨眠:……

    好像有点道理。

    “我整天围着你转,随叫随到,你真的就没察觉出点什么?”雷啸的语气逐渐理直气壮,并且伴着控诉。

    温雨眠:……

    她弱弱开口道:“我以为那是伟大的友谊……”

    雷啸长叹一口气,好半晌才颇为无奈地道:“你现在应该知道读者给你留言说“太太还是专心写权谋,谈恋爱这块我另有人选”的原因了吧?”

    “已经没有了!”温雨眠瞪大眼睛强调自己在写作方面的进步,“前两天乳茶妹妹还夸奖我感情戏写得好!”

    说着她翻出乳茶妹妹的长评递到雷啸面前,“看到没,新出炉的彩虹屁。”

    雷啸凑近屏幕看了片刻,念出声的却是,“我确实恋爱了,不过从昨天开始的。”

    他摩挲着下巴,“我是不是也应该在朋友圈发个官宣什么的?”

    温雨眠全身的血液齐齐往脸上奔涌,脸是红的,耳朵是红的,连白皙的脖颈都红得能滴出血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写情感戏进步了!”

    “乖乖真棒,”雷啸没再继续逗她,竖起大拇指,“奖励你拆礼物好不好?”

    温雨眠立马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都是些什么礼物?”

    “一些小玩意儿,碰到感觉适合你的就顺手买下来。”雷啸随手拿起一个递给温雨眠,“拆开看看。”

    米色的礼物盒上扎着酒红色的缎带,正是先前落到地上又被她捡起的那个礼物盒。

    温雨眠接过,看了雷啸一眼,雷啸微微颔首,示意她拆开。

    温雨眠小心翼翼地拉开酒红色缎带,小小的一张卡片松落到温雨眠手上。

    她这才发现卡片上不止刚才看到的三行,还有第四行,是一串日期,正好是他们从陶庄山回来的第二天。

    她的好奇心被最大限度地吸引,经历那样凶险的事情后,他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呢?

    接着撕开米白色包装纸,内里是个檀木色的小盒子,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味。

    她将缎带、卡片和包装纸塞给雷啸,屏着呼吸打开这个小小的实木盒子,黑色的丝绒纸上,一尊玉佛撞入她眼帘。

    温雨眠眼眶有些发酸,“你这人怎么还搞煽情这一套啊。”

    因为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所以要送给她一尊玉佛,保佑她平安喜乐,身体健康。

    雷啸笑得温柔极了,“没煽情,只是祝愿。”

    “来,我给你戴上。”说着雷啸拿起玉佛就要给她戴上。

    一只白皙的手按在雷啸的手上,温雨眠摇头,“不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玉佛质地细腻,纯净无暇,肉眼看很是通透,饶是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行外人,也能看出这块玉佛应该价值不菲。

    “可以收,”雷啸一挑眉,“就算你现在不收,以后也会是夫妻共同财产。”

    温雨眠脸上的红还没完全消退下去,这会儿又涌上红意,讷讷道:“我们才刚交往……”

    “所以我说以后。”

    这人狭长的眸子里全是笃定,温雨眠被他的自信震撼到,“你就这么自信我以后会同意和你……结婚?”

    雷啸眉心微皱,沉默片刻道:“准备谈一辈子恋爱吗?好是好,但如果我出什么事,你没办法继承遗产。”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温雨眠“呸”完,见雷啸没反应,只含笑着看她,不满地数落道:“你这么大个人了会不会说话啊?快呸啊!”

    雷啸学着温雨眠的样子重复了一遍,“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温雨眠瞪着他,扬起拳头,“下次你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一拳把你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在雷啸的怂恿下,温雨眠开始拆第二个礼物盒,比刚才的盒子大一些,拿在手上挺有分量。

    和第一份礼物一样,粉红色的缎带下也压着一张不大的卡片,温雨眠抽出,上面依旧是熟悉的钢笔字——

    “今天乖乖参加的实验不顺利,祝她之后的实验都顺顺利利。”

    落款是雷啸,时间是今年上半年,温雨眠回想片刻,那个时候她刚被老师选上加入实验组,很多东西都搞不明白,哪哪都不顺,她记得只和雷啸浅浅说过一次,没想到半年后的今天,她会收到一件送给彼时的她的礼物。

    温雨眠沉默着拆开包装纸,打开四十厘米见方的盒子,揭开半透明的包装纸,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

    “试试看。”雷啸说。

    温雨眠没回绝,拿出衣服直接套上。

    很合身。

    房间里没镜子,她看不到上身效果,但她知道一定很好看,风衣裁剪利落,面料挺括,样式时髦,任谁穿出来都会好看。

    可是她觉得有些重,现在的她难以承受的重。

    雷啸抬手帮她整理一下衣领,后退两步,“你穿上很好看。”

    “谢谢。”温雨眠说。

    雷啸提议开第三件礼物,温雨眠将脱下的风衣搭在手臂上,轻轻摇头,“下次有空再拆,今天先看纪录片。”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而后被雷啸爽朗的笑声打破,他抬手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陪你看纪录片找灵感,走去影音室,礼物下次再拆。”

    雷啸接过温雨眠胳膊上挂着的衣服放进盒子里,将刚才的檀木小盒子一并放进去,一手夹着盒子,一手拉着温雨眠手腕往外走。

    “包装纸。”温雨眠提醒。

    “李姨会收拾。”

    黑暗的影音室里,《中国》两个字定格在屏幕上又转瞬消逝,醇厚的女声随即响起,一幅幅古代画卷缓缓展开,引人入胜,代入感十足。可温雨眠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看不真画面到底想表达怎样的内容,她感受到肩膀上传来重量,先是一点,几分钟后逐渐加重。

    他好像睡着了。

    温雨眠侧头,借着屏幕忽明忽暗的光线看他。

    额前的碎发挡住眼睛,只看看到挺直的鼻梁,哪怕是这种死亡角度,也很是好看。温雨眠悄悄地抬起另一只手,从眉心处,顺着他的鼻梁摸到鼻尖。

    似是感觉到痒意,雷啸靠在她肩上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把温雨眠吓了一跳,下意识闪躲,雷啸的脑袋就这样顺着她的手臂滑到腿上。

    夏天穿的裤子很薄,温雨眠立刻感受到从大腿传来的温热的温度。纪录片还在继续,高潮时的音乐慷慨激昂,可她耳朵里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他太累了,睡得这么死,连这么响的音乐都吵不醒。

    温雨眠又伸出手,恶作剧般捏了捏他好看的鼻梁。

    雷啸醒来,已经到五点,纪录片剩下的剧集不知何时放完,四周一片漆黑。

    还怔忪着,就听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睡好了?”

    他撑起身,“嗯。”

    刚想问温雨眠怎么不开灯,就听她催促道:“快快快帮我按按腿,好麻。”

    片刻后,亮堂堂的影音室里,雷啸手法娴熟地给温雨眠按摩腿,“压麻了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他这几年时常会帮外婆按摩,手法算是练了出来。

    “谁叫我人美心善呢,”温雨眠舒爽地靠在沙发背上享受服务,“某些人再不补点觉,黑眼圈都要耷拉到下巴了。”

    雷啸轻笑一声,手上力道柔和几分,“今天收获如何?”

    温雨眠放松的身形突然一僵,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收获颇丰。”

    实际上她对今天这几集究竟讲了什么根本没印象。

    雷啸点点头,突然沉这声音叫了声“乖乖”。

    温雨眠“怎么了”还没出口,就听他轻声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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