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对不起?”温雨眠不明所以。

    他琥珀色的瞳孔真诚且认真地与温雨眠对视,“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没想到这些礼物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

    "也不是……其实……"

    温雨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雷啸那些礼物确实让她压力很大,可他这样道歉,温雨眠又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他那么用心地准备那些礼物,她却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并没有认真感受他的心意。

    “这样可以吗?”雷啸拍了拍温雨眠的腿示意她听自己说,“那些礼物你有空拆几个,节日纪念日拆几个,拆完之前我都不买新的。”

    雷啸小心翼翼的表情如同一颗子弹没进温雨眠的心脏里。

    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她挤成一团的心脏就那么广阔起来,拧巴的狭小空间翻天覆地地变成阿勒泰无边的旷野。

    是她着相了,执拗地将爱与外物关联,然后将这些外物放在天平上秤,那一屋子的礼物太重,把她高高翘在半空中,这让她惊慌失措,自卑趁机偷溜出来,同她骨子里的自傲叫嚣,两方闹得不可开交,将她的思绪搅和得乱七八糟。

    可是她忘了,爱就只是爱啊,如千里送鹅毛那般,礼轻还是礼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送出礼物时的那份心情,那份不应该被辜负的心情。

    温雨眠吸吸鼻子,对着雷啸伸出双手。

    她突然很想感受他的温度。

    雷啸一怔,随即唇畔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他伸手将温雨眠揽入怀中。

    温雨眠整张脸埋进雷啸的胸膛,鼻端是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她搂在雷啸后背的双手收紧几分。

    “好。”她说,又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愿意包容我这颗自卑又自傲的心。

    。

    和雷啸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八点半,洗个澡刚刚九点。

    温雨眠坐在书桌旁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想了想,对着脖子上戴着的玉佛拍了张照片,又翻出从雷啸家离开前拍的那一屋子礼物的照片,点进朋友圈,两张照片一起上传,配文:【礼物是我未曾奢望过的惊喜,我的意思是,你也是。】

    浏览权限她选择仅雷啸可见。

    点击发表后,温雨眠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机扔到一旁,打开电脑开始今天的码字。

    世界一片安静,温雨眠今天灵感爆棚,很快进入状态,陷入文字的世界。

    时间来到十一点,两个小时的高强度码字虽然累,但看着本次字数,什么累都烟消云散。

    温雨眠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去了趟卫生间,接了杯水放在床头,拿过手机准备翻翻就睡觉。

    谁知刚按亮屏幕,满屏的信息就撞入眼帘。

    待看清楚内容,温雨眠人傻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跑来问她恋爱的对象是谁?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颤颤巍巍地解锁手机,点进微信,温雨眠一眼就看到菜单栏发现图标的右上方鲜红的99字样。

    她眼前一黑,飞快点进朋友圈,查看那条图文的浏览权限,弹出的页面上方是大大的四个字“谁不可看”,中间是一行小字,“以下标签内的朋友”,最后一行站着嚣张的两个字,“雷啸”。

    温雨眠面无表情地抬手掐自己的人中,她5.1的视力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看错啊!

    她原意是只让雷啸一个人看,结果选择成了屏蔽雷啸一个人……

    这条朋友圈下面,密密麻麻的点赞和评论,返回主页面,全是一个个红点,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的,都来探听八卦。

    温雨眠太阳穴直跳地看着屏幕,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严天和:【你谈恋爱了啊?那雷总怎么办?】

    温雨眠:……

    你人还怪好嘞,这么真心实意地为老板的终生大事考虑。

    窗外夜莺“biubiubiu”一直叫,温雨眠心情本来就烦躁,这会儿听到更烦。她抬眼往上扫,果然看见置顶栏雷啸头像上顶了个红色的2。

    温雨眠深吸一口气点进去。

    他三分钟之前发来两条消息,一条是她家公寓门口,另一条只有两个字,【出来。】

    温雨眠穿着拖鞋跑出公寓,一眼便看见那道修长的人影。

    夜色里,他穿着一身黑,长身玉立地站在路旁那盏路灯下。夜风吹起他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只是那样安静地站着,甚至看不清表情,可温雨眠莫名感觉到扑面的热烈。

    温雨眠小跑到雷啸面前,小声问:“你怎么又来了?”

    刚送她回家没多久,又折转回来。

    她其实是明知故问,可她想听他亲口说答案。

    “来兴师问罪。”雷啸笑得有几分邪气。

    “嗯?”温雨眠一愣,这个回答和她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雷啸晃了晃手机,“乖乖不公平,给他们看不给我看,要不是严天和截图和我八卦,我还被蒙在鼓里。”

    温雨眠抿着嘴,头顶撞上雷啸胸口,生无可恋道:“我屏蔽错了……”

    雷啸低头,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看向撞进他怀里的脑袋,右手悬在半空停顿片刻,才轻轻抚上她乌黑的发顶,柔声道:“那这么说照片是发给我一个人看的?”

    夏末的晚风虽然依旧燥热,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路灯之下却无人出声。

    没等到雷啸接下来的话,温雨眠闷闷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一只萦绕着路灯四周乱飞的蚊虫中场歇脚,收起翅膀停在温雨眠的头发上,雷啸挥手将它赶走后,出声问:“看过黑塞的《纳尔齐斯和歌尔德蒙》吗?”

    她的脑袋顶着雷啸的胸口,他一说话,她就能感受到头顶处传来胸腔微微的震颤感,她轻轻摇头,“没有,西方文学我看得比较少。”

    雷啸轻笑一声,笑声透过胸腔传进温雨眠脑海里,分明很小的动静,却闹得她浑身酥酥麻麻。

    他说:“文中主角说:我之所以明白什么是爱,正是因为你。众人之中,你是唯一能够让我去爱的人。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沙漠里的清泉,荒原里开花的树。正是因为你,我的心灵才没有枯萎,我的灵魂还保留一处神恩可以抵达的地方。”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雷啸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又比夜风还柔软。温雨眠无端想到两个字——引诱。

    雷啸在引诱她,可她却无法自控地深陷其中。

    因为他的言语,她的皮肤在发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心脏叫嚣着要奔赴进他的怀抱。

    她抬手搂上他的腰,目睹着自己清醒地沉沦进雷啸二字之中。

    。

    两个小时前,时间回到9点。

    杜悦坐在雷永辉床边,躬身在床头柜里翻找雷永辉惯常吃的药,话锋一转,又将话题绕回让雷鸣学着管公司这点上。

    最近这几天,她提过很多次。刚开始雷永辉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其他,杜悦发现暗示没用,索性把自己的想法摊开在桌面上,雷永辉依旧不同意,杜悦使尽浑身解数他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这会儿杜悦提到这个事,他还是摇头,“鸣鸣的性格不适合管公司,做个随心所欲的有钱人也挺好的。”

    “你都没给过鸣鸣机会,你怎么知道他管不好公司。鸣鸣读的可是常春藤名校,聪明着呢!”杜悦不满地辩驳。

    自己的鸣鸣管不好公司,那个小杂种就管得好了?笑话。

    雷永辉调整了一下背后靠着的靠枕,试图让自己舒服些,才缓缓开口:“风雨欲来,鸣鸣没经验,掌不了这艘大船的舵。”

    杜悦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心中不满更甚,“这么大个公司又不用让鸣鸣一个人管,你花那么多钱请的高管都是摆设吗?”

    “你们女人懂什么,”雷永辉有些烦躁地挥挥手,“我怎么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跟着做就好。”

    杜悦心中冷笑一声,是我们女人不懂,鸣鸣也不懂,就那个小杂种什么都懂。

    跟着你的安排走,我们娘俩怕是要被净身出户了吧?!

    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既然那个小杂种死不了,那你这个老杂种去死好了。

    杜悦漂亮的面容狰狞,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恶魔,可惜她背对着雷永辉找药,雷永辉并未见那抹即将将他置于死地的恶意。

    她翻找出雷永辉要吃的药,也不像往常那般给他按照用量准备好,他只管吃。

    今天杜悦将所有的药一股脑扔给雷永辉。

    雷永辉见她一时半会可能消不了气,只好自己翻看着说明拿药。

    “这个一天吃四颗,早晨你已经吃过两个颗了!”杜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了他一眼。

    雷永辉笑呵呵地倒回两颗。

    “这个要吃三颗!”

    “这个今天不用吃了!”

    雷永辉结果杜悦不情不愿递过来的水杯,分两次,吃下手中那一把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比平时多了一点。

    雷永辉是喜欢杜悦,不然也不会在一起这么多年,但并不是平等的喜欢,他发自内心觉得女人低人一等。

    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看来,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和太太们喝喝茶,插插花,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懂。

    也不知是年龄大了,还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这会儿看着灯光下抿着唇的杜悦,他突然几分依赖。

    回想她生气还帮他拿水递药的模样,雷永辉觉得或许可以和她说些心里话,告诉她自己的一些打算。

    可还没等他开口,杜悦就匆匆关灯上床,还背对着他。

    雷永辉无奈地笑了笑,也只好拉过枕头躺下。

    刚躺下没多久,雷永辉感觉到强烈的饥饿感,胸口处止不住的心悸,猛烈的濒死感让他像条离了水的鱼,在床上挣扎起来。

    他右手颤颤巍巍地拍上杜悦肩膀,试图唤醒她,但她睡得很沉,怎么都摇不醒。

    雷永辉想要叫人,但奋力叫出的声音细弱蚊蝇。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四肢逐渐冰冷,最后微弱的挣扎完全停止。

    感受到身后没了动静,杜悦依旧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背后没再有任何动静,杜悦才颤颤巍巍地坐起身,借着窗外的路灯,小心翼翼地看向身边人。

    他直挺挺地躺着,如果不是瞪大的双眸,谁都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杜悦心脏疯狂跳动,她强迫自己不能尖叫,却控制不住地下意识后退,整个人栽下床,发“嘭”的沉闷声响。

    疼痛让她清醒了些,她站起身,犹犹豫豫地绕到雷永辉那侧,哆哆嗦嗦地探手去试他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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