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娘子，这些日子您也折腾够了。既进了酩园，少不得欢场逢迎，您合该掂量一下自己的处境，到底用了饭食，穿戴好去听云阁，还是让我送您去柳山营……”
柳山营为上京东郊军营。
娄如玉睥了说话那人一眼，连日来的不饮不食，让她失去了驳斥的气力。
她靠着围子向仆妇点头，仆妇一脸喜色端来一碗粥。
娄如玉接过，电光火石之间，扬手将瓷碗磕在床角。
衣物与簪环散落一地，尖利刺耳惊飞廊下锦雀儿，奴婢们高声低声喊着请郎中，却手打脚绊得挤成一团。
娄如玉倒在堆叠杂乱的衣裙间，瓷片划穿她细长白皙的脖颈，血流随着她喘息汩汩涌出，濡湿了一片。
哽着一口气，神思飘荡。
她见窗外日光，透过郁郁葱葱枝桠，斑驳落在绣着苍隼振翅的屏风。
光影浮动，苍隼隐约欲飞，高山云叠，重峦罩雾，策马其间，好不快意。
她颤颤呢喃着：“娘亲，娘亲……不是阿照不想活，是阿照活不下去了。”
-
旁侧自恃成算在心的严妈妈慌了神，她知娄如玉这等官家娘子，历来颇有几分傲性，但未料及竟如此决绝。
平常也就罢了，偏张大娘极为看重她，这回可如何是好。
她忙不迭扯了帷幔，扶住娄如玉的脸庞，去裹她颈间伤处。
一双手被温热的血染作殷红，严妈妈受不住浓重腥气，倒坐一旁，强打着精神，推湘兰快取三七粉，又吩咐月荷上听云阁寻张大娘来主事。
湘兰领了命快步往东院去，不料与几个小婢子撞了满怀。
领头小婢子家与湘兰舅家比邻而居，自幼与湘兰熟识，她笑嘻嘻扯着湘兰衣襟，口中贺着她小定之喜。
其余的见状也壮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讨起赏钱来，倒让湘兰一时走不脱。
湘兰羞得两颊飞红，心里又计较着取药，从怀里摸出几个银锞儿散给小婢子们，佯作愠意嗔她们再不散去，耽搁了正事，可有好果子吃，却听身后传来忍着哭腔的一句：
“她该死！”
丰元七年十一月，南诃北上突袭灵州硖关。
将军周柏领三千兵士守城十日，全军上下百战捐躯，周氏全族皆殉城而亡，至此硖关才堪堪未被南诃夺取，灵州城得以保全。
事后经查，系因粮草不足耽搁了援兵行军，才致硖关孤军守城，而娄如玉的父亲娄敬云，时任南州别驾，督粮草转运。
彼时南州意外大涝，官路难通，兼之绵雨不休，因粮草贻误军机，人力之祸，从公而论并不多。
可硖关太特殊了，不仅是大齐西南咽喉，主将周柏更在百姓中素有威名。
昔日漠北战神，举家镇踞西南，外御强侮，内守国门，忠义彪炳，世无其二。
将士殉关的消息传来，全城百姓无不哀痛将星陨落，日夜接连往西郊祭拜，城门卫禁止不绝，直至惊动了大齐皇帝。
百姓怨怒，天子有时且需让步。
因着这，硖关粮草案所涉一干人等立时枭首，家眷被牵连没入永巷、教坊司各园的，更逾百数。
于永巷做工肉身辛劳，苦病沓至，半载而逝大有人在；入了教坊司的，免了劳作之苦，却成他人玩物。
教坊司各园的管事妈妈们自是眼色，只要不闹出人命，女孩儿们被搓圆捏扁，权当是赎了父兄的罪孽，再者说有这些靶子在，妈妈们乐得不用费心去调停琐碎官司。
在妈妈们推波助澜下，那些枝节末处的难言难过，女孩们纵有委屈不甘，也只能默默咽了。
可偏偏娄如玉不同，她踏入酩园，将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小小弱弱的身子，发起狠来，两三个妈妈轻易钳制不住。
把她禁在房中，不给清水饭食又正合了她的心意，她立时化作不知不闻朽木一根，等死。
可要说妈妈们真奈何不了娄如玉，却也不是。
教坊司各园子后边都坐着一片无名坟茔，凡寻死觅活的，自有归处。
那些惜命的主儿，有些不驯服又如何，妈妈们自有百种磋磨人的手段。
能任着娄如玉如此，众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左不过因她不过及笄之年，身量尚未长开，眉眼间已有倾城之态。妈妈们不愿使皮肉之刑，毁了酩园之花，失了与其他园子较量的本钱。
美人难训，居奇者徐徐图之自是常理。可落在其余人眼里，这女郎因罪罚没，偏又行事乖张，真是可恶、可恨极了。
“ 她死十次百次，都不足以……”
小婢子们无不惊诧，有反应过来的拽着人捂嘴，却见湘兰疾步将她们护在身后。
一行玄衣护卫自侧门而来，张大娘灰白一张脸跟在其后。
-
冯济步履匆匆，随引路小奴一径进了内园万春台。
与往日香围粉绕、娇语曼歌的氛围不同，此刻廊下，一列玄衣护卫斜挎腰刀肃然而立，面色沉郁，端的是飒飒迫人。
莫说嘈杂，呼吸都让人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冯济不是第一回进园子，却少见这样的阵仗。心中忖度定是贵人相好有恙，这可是千载难逢扬名时机，可恶那小奴猫燎了腚毛似的催着走，也不说明是何病症，让自己有个准备，药舍里还藏着几味紧俏又名贵的丹丸呢！
他不由得气闷斜了那小奴一眼。
两人一路行进，至人影聚集处，小奴给冯济递了个眼色此处稍待，自己则堆笑躬身驱前几步。
冯济应了驻步在旁，隐约听人群传出“江湖郎中”“医丞”“权且让他试试”“提头”等语，背后凉意掠过。
平复心神，他恨不得上前质问一番，酩园女子损伤，十之八九便是男子寻欢逼迫所致，如今还苛责起医者医术，彼时怎不知收敛些。
可抬眼对上护卫脸色，他头旋即低垂更深，暗叹以后看诊先瞧瞧黄历。
小奴抽身而来，慌慌张张携了他臂膀，快步向前，蚊声在他耳畔道：“先生慈悲，只是求死之人，由她去便是。莫要因无谓善念，招致无端祸事。”话落，重重捏了他的臂膀。
虽不知这小奴背后系谁指使，只听他言语与此前所见，冯济已心中有数。大抵又是娘子们因贵人争风吃醋，两厢之下，这位娘子一时想不开，轻负性命，那位娘子，便铆足劲落井下石。
他不觉口唇翕动，神思已然飞到九霄云外，全不知身旁已换了人，直愣愣被湘兰扯着前行。直到听她说现下血止住了，人瞧着尚好，就是昏昏沉沉，才回神唔了一声。
往日听说，只当是风流趣闻，如今成了故事中人，冯济顿时冷汗津津。
这位娘子一息尚存，他若只袖手旁观，与杀人何异。再者说医丞来时，自己贻误病情，遮掩也费功夫，可那小奴所言…所指祸事，分明是自己要祸事临头。
他可才入齐都，正是要大展宏图……算起来医官署来此少说半个时辰。
提步转过屏风，那位在冯济心中绕了千百回的娘子，正不安卧于帘幕之内。
她面容虽失血色，仍如青玉动人，楚楚情态，见之犹怜。
仆俾们打帘儿，冯济不敢唐突冒犯，只先粗粗察看外伤。
所幸伤口不在要害，处置及时妥当，血流的骇人罢了，并非不可挽回。
照以往，有了治病良策，冯济必要盛赞娘子容色绝艳，顺势献出他钻研多年精妙养颜之方，不仅赚足诊费，更要好好招揽日后生意。
但此刻他将卷入杀人凶案，俏皮话一句也说不出了。
察觉冯济在桌案前半晌不动，张大娘愁心拧眉，她恍惚间已有答案，却不敢去印证。
这小娘子平日里擒虎捉牛的力气，原是摆设。自己也是一时急于求成，叫猪油蒙了心，听严三娘那老妇满口胡呲甚：这等官家娘子娇养长大，只管让我唬她寻个大树亦或任人采撷，还有想不通这的，往后一准儿听你调理。
调理调理调理！原以为天可怜见，让酩园得了台柱子，谁算得娄如玉竟被密衣司赵提点一眼看中，如今到这个地步，交不出人来，惹了那群人间阎罗，终不得收拾收拾一同去地府调理罢！
张大娘扶着桌沿，缓缓坐回太师椅，她无力再去应付冯济回神交代后事，抬了抬手，叹声：“既如此，湘兰，送送冯先生……把严氏绑起来……”
湘兰受张大娘照拂长大，见她颓丧挫败，同湿了眼眶。她小声应了是，转身取药箱，一口气喘不匀，泪珠连了串儿滴答落下。
哑声招来月荷，湘兰向冯济福身致歉，“小厨房还坐着汤药，离不得人，请先生先随月荷去，慢待之处，望先生海涵。”
人且被无常勾着魂，哪里来的汤药。
冯济沉思片刻向张大娘开口道：“在下惭愧，一时斟酌药方出神，让大娘误会了。小娘子伤口虽深，万幸未伤及要害。
只是失血过多，即便用了药，恐怕也要一两月才能恢复元气，日后亦须得好生将养。”
冯济话音才落，屋舍内众人忽然间活泛过来。
湘兰破涕为笑，忙放下药箱准备笔墨，请他快些拟了。
冯济见众美簇拥，心下有些飘然，信手提笔，却有一青衣小奴跌跌撞撞，囫囵滚了进来。湘兰正要斥责，园子里的规矩可是越 发松范了，只见那小奴觑着冯济，磕巴道：
“外头，外头，高家郎君横冲直撞的，说是，说是带了郎中，给凌波娘子看诊，与密衣司察子对上了。”
柳山营为上京东郊军营。
娄如玉睥了说话那人一眼，连日来的不饮不食，让她失去了驳斥的气力。
她靠着围子向仆妇点头，仆妇一脸喜色端来一碗粥。
娄如玉接过，电光火石之间，扬手将瓷碗磕在床角。
衣物与簪环散落一地，尖利刺耳惊飞廊下锦雀儿，奴婢们高声低声喊着请郎中，却手打脚绊得挤成一团。
娄如玉倒在堆叠杂乱的衣裙间，瓷片划穿她细长白皙的脖颈，血流随着她喘息汩汩涌出，濡湿了一片。
哽着一口气，神思飘荡。
她见窗外日光，透过郁郁葱葱枝桠，斑驳落在绣着苍隼振翅的屏风。
光影浮动，苍隼隐约欲飞，高山云叠，重峦罩雾，策马其间，好不快意。
她颤颤呢喃着：“娘亲，娘亲……不是阿照不想活，是阿照活不下去了。”
-
旁侧自恃成算在心的严妈妈慌了神，她知娄如玉这等官家娘子，历来颇有几分傲性，但未料及竟如此决绝。
平常也就罢了，偏张大娘极为看重她，这回可如何是好。
她忙不迭扯了帷幔，扶住娄如玉的脸庞，去裹她颈间伤处。
一双手被温热的血染作殷红，严妈妈受不住浓重腥气，倒坐一旁，强打着精神，推湘兰快取三七粉，又吩咐月荷上听云阁寻张大娘来主事。
湘兰领了命快步往东院去，不料与几个小婢子撞了满怀。
领头小婢子家与湘兰舅家比邻而居，自幼与湘兰熟识，她笑嘻嘻扯着湘兰衣襟，口中贺着她小定之喜。
其余的见状也壮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讨起赏钱来，倒让湘兰一时走不脱。
湘兰羞得两颊飞红，心里又计较着取药，从怀里摸出几个银锞儿散给小婢子们，佯作愠意嗔她们再不散去，耽搁了正事，可有好果子吃，却听身后传来忍着哭腔的一句：
“她该死！”
丰元七年十一月，南诃北上突袭灵州硖关。
将军周柏领三千兵士守城十日，全军上下百战捐躯，周氏全族皆殉城而亡，至此硖关才堪堪未被南诃夺取，灵州城得以保全。
事后经查，系因粮草不足耽搁了援兵行军，才致硖关孤军守城，而娄如玉的父亲娄敬云，时任南州别驾，督粮草转运。
彼时南州意外大涝，官路难通，兼之绵雨不休，因粮草贻误军机，人力之祸，从公而论并不多。
可硖关太特殊了，不仅是大齐西南咽喉，主将周柏更在百姓中素有威名。
昔日漠北战神，举家镇踞西南，外御强侮，内守国门，忠义彪炳，世无其二。
将士殉关的消息传来，全城百姓无不哀痛将星陨落，日夜接连往西郊祭拜，城门卫禁止不绝，直至惊动了大齐皇帝。
百姓怨怒，天子有时且需让步。
因着这，硖关粮草案所涉一干人等立时枭首，家眷被牵连没入永巷、教坊司各园的，更逾百数。
于永巷做工肉身辛劳，苦病沓至，半载而逝大有人在；入了教坊司的，免了劳作之苦，却成他人玩物。
教坊司各园的管事妈妈们自是眼色，只要不闹出人命，女孩儿们被搓圆捏扁，权当是赎了父兄的罪孽，再者说有这些靶子在，妈妈们乐得不用费心去调停琐碎官司。
在妈妈们推波助澜下，那些枝节末处的难言难过，女孩们纵有委屈不甘，也只能默默咽了。
可偏偏娄如玉不同，她踏入酩园，将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小小弱弱的身子，发起狠来，两三个妈妈轻易钳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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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各园子后边都坐着一片无名坟茔，凡寻死觅活的，自有归处。
那些惜命的主儿，有些不驯服又如何，妈妈们自有百种磋磨人的手段。
能任着娄如玉如此，众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左不过因她不过及笄之年，身量尚未长开，眉眼间已有倾城之态。妈妈们不愿使皮肉之刑，毁了酩园之花，失了与其他园子较量的本钱。
美人难训，居奇者徐徐图之自是常理。可落在其余人眼里，这女郎因罪罚没，偏又行事乖张，真是可恶、可恨极了。
“ 她死十次百次，都不足以……”
小婢子们无不惊诧，有反应过来的拽着人捂嘴，却见湘兰疾步将她们护在身后。
一行玄衣护卫自侧门而来，张大娘灰白一张脸跟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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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济步履匆匆，随引路小奴一径进了内园万春台。
与往日香围粉绕、娇语曼歌的氛围不同，此刻廊下，一列玄衣护卫斜挎腰刀肃然而立，面色沉郁，端的是飒飒迫人。
莫说嘈杂，呼吸都让人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冯济不是第一回进园子，却少见这样的阵仗。心中忖度定是贵人相好有恙，这可是千载难逢扬名时机，可恶那小奴猫燎了腚毛似的催着走，也不说明是何病症，让自己有个准备，药舍里还藏着几味紧俏又名贵的丹丸呢！
他不由得气闷斜了那小奴一眼。
两人一路行进，至人影聚集处，小奴给冯济递了个眼色此处稍待，自己则堆笑躬身驱前几步。
冯济应了驻步在旁，隐约听人群传出“江湖郎中”“医丞”“权且让他试试”“提头”等语，背后凉意掠过。
平复心神，他恨不得上前质问一番，酩园女子损伤，十之八九便是男子寻欢逼迫所致，如今还苛责起医者医术，彼时怎不知收敛些。
可抬眼对上护卫脸色，他头旋即低垂更深，暗叹以后看诊先瞧瞧黄历。
小奴抽身而来，慌慌张张携了他臂膀，快步向前，蚊声在他耳畔道：“先生慈悲，只是求死之人，由她去便是。莫要因无谓善念，招致无端祸事。”话落，重重捏了他的臂膀。
虽不知这小奴背后系谁指使，只听他言语与此前所见，冯济已心中有数。大抵又是娘子们因贵人争风吃醋，两厢之下，这位娘子一时想不开，轻负性命，那位娘子，便铆足劲落井下石。
他不觉口唇翕动，神思已然飞到九霄云外，全不知身旁已换了人，直愣愣被湘兰扯着前行。直到听她说现下血止住了，人瞧着尚好，就是昏昏沉沉，才回神唔了一声。
往日听说，只当是风流趣闻，如今成了故事中人，冯济顿时冷汗津津。
这位娘子一息尚存，他若只袖手旁观，与杀人何异。再者说医丞来时，自己贻误病情，遮掩也费功夫，可那小奴所言…所指祸事，分明是自己要祸事临头。
他可才入齐都，正是要大展宏图……算起来医官署来此少说半个时辰。
提步转过屏风，那位在冯济心中绕了千百回的娘子，正不安卧于帘幕之内。
她面容虽失血色，仍如青玉动人，楚楚情态，见之犹怜。
仆俾们打帘儿，冯济不敢唐突冒犯，只先粗粗察看外伤。
所幸伤口不在要害，处置及时妥当，血流的骇人罢了，并非不可挽回。
照以往，有了治病良策，冯济必要盛赞娘子容色绝艳，顺势献出他钻研多年精妙养颜之方，不仅赚足诊费，更要好好招揽日后生意。
但此刻他将卷入杀人凶案，俏皮话一句也说不出了。
察觉冯济在桌案前半晌不动，张大娘愁心拧眉，她恍惚间已有答案，却不敢去印证。
这小娘子平日里擒虎捉牛的力气，原是摆设。自己也是一时急于求成，叫猪油蒙了心，听严三娘那老妇满口胡呲甚：这等官家娘子娇养长大，只管让我唬她寻个大树亦或任人采撷，还有想不通这的，往后一准儿听你调理。
调理调理调理！原以为天可怜见，让酩园得了台柱子，谁算得娄如玉竟被密衣司赵提点一眼看中，如今到这个地步，交不出人来，惹了那群人间阎罗，终不得收拾收拾一同去地府调理罢！
张大娘扶着桌沿，缓缓坐回太师椅，她无力再去应付冯济回神交代后事，抬了抬手，叹声：“既如此，湘兰，送送冯先生……把严氏绑起来……”
湘兰受张大娘照拂长大，见她颓丧挫败，同湿了眼眶。她小声应了是，转身取药箱，一口气喘不匀，泪珠连了串儿滴答落下。
哑声招来月荷，湘兰向冯济福身致歉，“小厨房还坐着汤药，离不得人，请先生先随月荷去，慢待之处，望先生海涵。”
人且被无常勾着魂，哪里来的汤药。
冯济沉思片刻向张大娘开口道：“在下惭愧，一时斟酌药方出神，让大娘误会了。小娘子伤口虽深，万幸未伤及要害。
只是失血过多，即便用了药，恐怕也要一两月才能恢复元气，日后亦须得好生将养。”
冯济话音才落，屋舍内众人忽然间活泛过来。
湘兰破涕为笑，忙放下药箱准备笔墨，请他快些拟了。
冯济见众美簇拥，心下有些飘然，信手提笔，却有一青衣小奴跌跌撞撞，囫囵滚了进来。湘兰正要斥责，园子里的规矩可是越 发松范了，只见那小奴觑着冯济，磕巴道：
“外头，外头，高家郎君横冲直撞的，说是，说是带了郎中，给凌波娘子看诊，与密衣司察子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