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携推开摇摇晃晃的院门,大剌剌地敞开,来往的过路人一眼便瞧见,一个两个听见动静后都探出头来赏一顿热闹。

    众人都不免疑惑:这不是前些日子大半夜被拉入衙门的沈家小娘子嘛?

    哦不对,如今也不再是沈家娘子了。

    该唤赵小夫人。

    沈云携来至他们面前,目光存在张氏挎着的菜篮上,她动作不太自然地挪动到自个儿后面。

    “你是何人?胆敢搅乱我们的好事,不想活了。”

    几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深吸一口气,粗矿浓眉与眼睛拧一块,他们十分不悦。

    还没人敢来拦他们!

    须臾,站在一侧的小兄弟见她面熟,眯眼瞧仔细,他倏然反应过来,抬脚上前一步凑到为首的男子耳边低声说道。

    “...大哥,她貌似是张蕴那小子的情人。”

    有几次托话,他偶然碰见过张蕴和这小娘子偷偷摸摸幽会。

    次数不多,但好歹有些印象。

    一听是张蕴生前的情人,为首的男子朗声大笑,张蕴这小子真有福气,有个漂亮妹妹就算了,还藏着掖着这么个可人的美娇娘,也不晓得带出来给兄弟们介绍一下。

    他们一个两个笑得猥琐,更是显露出了粗鄙与丑恶的嘴脸。

    “呦呵,原是弟妹,失敬失敬。”

    男子赤裸着上身,伸手在下巴那儿摩挲几遍,目光黏腻,在她身上飘走游离。

    沈云携端着姿态,掀眼抬眸勾勒百媚生,朱唇轻启,声线温柔。

    “几个大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来要债!”

    其中一个不懂事的小弟鲁莽地大声吼叫一句。

    随即,沈云携作出楚楚可怜之态,眼里盈盈泪花打转,露出一脸委屈惊慌的神色。

    “你是不是想吓到小娘子!真没规矩。”

    见状,为首的男子一个眼神恶狠狠地瞪回去。

    他们几个混道上的,就没见过长成这般水灵灵又模样好看的姑娘。

    于是,邪恶的念想缠绕在心间。

    “张蕴是欠下了银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只是按规矩上门要债而已。”

    男子双手合一,掌心摸来摸去,视线是片刻离不得她身。

    “既是按规矩办事,我一介女流也不好多说什么。”沈云携扯了扯唇角,嗓音婉转:“只是...这欠条总该有的吧?”

    “这...”

    话音一落,这倒是叫他们犯了难。

    另一个弟兄偷摸着压低声:“...哥,这欠条早被张蕴用她妹花娘换走了啊。”

    他们兄弟几个昨夜吃醉了酒,今日一醒又是如期上门讨要债,完全忘了张蕴早就把花娘的身子抵给了他们糟蹋。

    原来是他们。

    沈云携目光转冷,抿紧双唇,胸口累积压抑着一股无可发泄的愤怒与憎恨。

    他们不在理,可恶霸不讲理。

    片刻之间,他们变成了无所谓的态度。

    总之今日他们捞不到什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怎样?张蕴那小子顶多是还了我们利息!小娘子要是从了我们的话,我们可以不再为难他那老母。”

    他们笑得色眯眯,言语上也更加放肆。

    沈云携不慌不忙,慢慢走到石台前,指尖轻触已经落灰了的杯口,她不拘小节,大方坐下,裙摆也随之飘扬几番,她仰头,得逞一笑,语出惊人。

    “我今日来此,也并非来同你们讲理的。”

    语毕,几个衙门官差的人过来了。

    “刘二狗等人抢占掠夺百姓衣物珠宝、以及私藏禁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临走之际,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怒瞪她,目眦欲裂。

    这段时日,沈云携不仅是在观察这张氏的动态,还有这几个痞子的行踪,她通过异瞳才将这几个人的罪行把握在手,张蕴生前和他们几个人勾结在一起,做了不少违法犯纪之事,足够他们吃几年牢饭了。

    在得知花娘是被他们凌辱后,她才恍觉。

    ...这些,还不够。

    人被带走,民众也一呼而散。

    正沈云携神游时,趁她不注意,张氏跑回家中,关紧了门。

    任由沈云携敲门都无用。

    “你还是快走吧。”

    经过方才一事,张氏对她的怨气也消散不少,没再咄咄逼人,反而留下无奈叹息。

    “张夫人,我有一事想与您探讨商量,您可否开开门听我一言?”

    张氏不愿,她背靠木门,顺着滑坐在地上。

    “我已经失去了一双儿女,你还想要我跟你说什么?”

    在她心中,张蕴花娘的死再怎么说都和沈云携有关。

    她虽不是杀人凶手,可也是间接害死他们的。

    “张夫人,我晓你其实是个明事理的人,事实究竟如何您比我还清楚。”

    “你不要再说了!”

    只是一句话便点醒了张氏,可她不愿听也不想深究。

    她弯曲膝盖而坐,双臂环抱一团,一行行清冷掉落在地,晕染一片。

    是她,都是她的错,她没有教好儿子,酿成此等深重罪孽。

    花娘从小便懂事听话,因她是山间里捡回来的,再加之她身为女子,她从未上过学堂,学堂中也大多数男童稚子,即便有这么几位女娘,也都家中富裕。

    她采茶回来得早,常常需做好饭去接应张蕴,张蕴儿时好斗,总与别家孩子发生争执,也都是花娘前去善后处理。

    而他便总是偷跑回家,让花娘断后。

    二人虽以兄妹相称,张蕴却不拿她当妹妹,而是家里随意使唤的奴仆。

    学堂里大多都是富贵子弟,他们身边不乏婢子照顾,经常非打即骂,有几个小子还以这事调侃他说:呦,张蕴你妹妹来了。

    张蕴看不得自己比不上他们,便扬言道: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家捡来的奴仆。

    渐渐的,花娘也进入长身体的时候,他就总溜进花娘睡的一间小屋铺里,偷偷戳她,观察着她。

    有一次被张氏发现后训斥了一声,那会儿张父还在世,叫她不要大惊小怪、斤斤计较,就算张蕴做了什么大不了以后让花娘给他做妾。

    他们还贫穷,哪能像那些个达官贵人纳妾啊什么的。

    张蕴也是赚了。

    张父觉得男人就该三妻四妾。

    他穷没这福气,也要让儿子享受享受。

    后来,张蕴也就愈发猖狂,不听管教,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花娘也会夜里来张氏房里诉苦,张氏叫她忍忍就过去了,张蕴也大了,若是张氏在他耳边念叨得多,连她也会动手。

    张蕴在外风流债多,他在外游荡,无所事事,还偷走花娘的钱财,说是有急用,花娘不愿便以甜言蜜语哄骗对付。

    这钱是讨女子欢心用的,原主也是这样上钩的。

    而私奔一事,张蕴压根就没当回事。

    不过是想将原主撵到偏僻蛮荒地,取得她的财物银钱就把她也一并卖出去给青楼老鸨。

    张氏是知道的。

    她全都知道,却没阻拦。

    最终,儿子死在了养女手中,养女也不忍受辱自戕而亡。

    她又怎么能不悔恨?

    “...张夫人。”

    沈云携在外驻足停留良久,她从未离开一步,而是给了张氏一片安宁。

    “您还记得花娘在衙门跟您说的一句话吗?”

    闻言,张氏一顿,愣愣地抬起头,回想当时情景。

    最后,记忆回荡,忆起那句:“阿娘,您别太难过了,蕴哥去了,您还有我。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花娘对张蕴深爱过也痛恨过。

    可唯独,对张氏深怀感激惦念。

    是她养育了花娘,视她如己出。

    虽还远远不及张蕴,但微末之惠足矣。

    花娘也算是从小见证了张氏被挨骂抽打,每次她都会躲在桌角旁边,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张氏被打却无能为力。

    张父发泄完了之后,又躲去喝酒呼呼大睡,花娘才敢爬出来,两眼汪汪,抱着张氏的手臂呼呼。

    她说:“阿娘,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那时的她尚且天真烂漫无暇,见识多了这世间丑陋,被极端思想浸染,不公命运缠身。

    真心错付、清白尽毁之后。

    她便走上了那条不归途。

    思及此,张氏痛得撕心裂肺,滚爬在地上,哭得压抑无声,巨大的冲击将她淹没,无法呼吸。

    花娘不想让她再饱受屈辱。

    同样,也是为了自己谋取一条出路。

    她们不想再被压榨,不想活在他们的阴影下,也不愿在他们的脚底下拼命喘息。

    花娘想,若是成了,她就带着张氏苟且偷生,为她养老送终。

    若是败了,她便自戕。

    张蕴也不至于在黄泉路上孤单。

    只是她不曾想,不该拿别的女子作为替罪羔羊。

    她们一样同她无辜。

    或许渐渐的,这些毒素也已入了她的五脏六腑,侵蚀她冲破枷锁的思想。

    这一刻,张氏也终究看清,她也不再蒙蔽双眼,一味的自欺欺人。

    她双腿发软,扶着脱皮墙壁站起身,木门还掩着,张氏嗓子有些沙哑,红了眼。

    她慢慢吞吞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沈云携跟了她这么多时日,断然不可能只为了与她开解心结。

    “花娘在死前曾提过一次‘花神’,想必张夫人听说过‘花神’一事,也清楚城中多少女婴,命丧于这装神弄鬼的花神之手。”

    “此事事关重大,祸已危及。我想,或许花娘在世时,与花神娘娘有所牵扯,可容查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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