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无奈妥协,说道:“要不这样,朕破个例,给康儿封个昭平君,爵位虽比列侯低一些,但也有自己的封地,这样你们母子既有了保障,也不必遭受外人议论,如何?”

    “真不能给康儿封个侯爵么?”隆虑公主锲而不舍。

    刘彻蹙眉道:“三姐,给康儿一个封君爵位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了,就这样,朕还得想办法说服那些大臣,你就别再为难我了,行吗?”

    “行吧行吧”,隆虑公主总算放弃了,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你说吧,只要我能答应的,一定答应你!”刘彻道。

    “让康儿长大了,尚夷安公主!”

    刘彻和我对视了一眼,又说道:“他们两个还小呢,这事儿等他们长大了以后再定也不迟啊?”

    “你说过等康儿长大以后,要找机会让康儿立功封侯的,列侯尚主是惯例,你要不答应就是骗我!”

    “三姐,君无戏言,朕怎么可能骗你呢?”刘彻笑道。

    隆虑公主又开始哭天抹泪:“想当年,母后为了你,把我嫁到他们家去,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原以为我忍辱负重的帮了你这么多年,能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过好点儿,可到头来,别说大姐了,我过得连二姐都不如,封侯封侯你不同意,让他长大了娶个公主你也不同意,我们孤儿寡母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行行行”,刘彻再度妥协:“你别哭了,朕答应你就是了。”

    “臣谢过陛下了!”隆虑公主破涕为笑,起身给刘彻行了一个礼,又道:“那没别的事的话,臣就回去等着陛下的诏书了?”

    目光瞟了我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的转身离开了。

    “以后她的事你自己管,别来找我!”

    陪她耗了一上午,就换来她这么个态度,我心里特别窝火,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

    元鼎元年的岁末,以卫青做媒,阿步和九儿做主,霍光正式迎娶阿步的继女东闾华英为妻。

    华英是阿步的夫人东闾氏和前夫的遗腹子,出生的时候便没了父亲,东闾氏便让她随母姓,后来东闾氏嫁给阿步以后,也没有让她改姓卫,依旧唤作东闾华英。而卫青之所以做这个媒,原因大概我也是知道的。

    东闾氏原是普通的农家女,善良而又坚韧,坚持不让女儿改姓,便是有意提醒她,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不属于她,希望她能自强,不要养成一个骄奢淫逸的性子。华英虽然是在卫家长大,但因为她姓东闾,打小她便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不是阿步,整个卫家除了母亲和后来的两个弟弟以外,跟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女孩子心思本来就敏感些,所以成熟懂事的早,这一点恰巧与霍光现在的情况不谋而合,霍光来了以后没多久,两人很快就成了朋友,大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在里面,看着二人年纪相仿,大家也就都乐见其成了。

    刘彻给陈康封了昭平君没多久,长门宫那边却传来了陈氏自杀的消息,张远把陈家的事告诉陈氏以后,一直神志不清的陈氏,突然变得清醒起来,撞柱而死。刘彻下令将陈氏就地安葬,张远则自请为陈氏守墓,张远没能在陈氏心里留下一点儿位置,而陈氏的坟冢却成了张远一生的归宿。

    没能给儿子求的一个列侯的爵位,隆虑公主也不消停,赶在年末的时候,给刘彻送了两个美人,南宫公主见状,也紧随其后的送了两个,照例被我安置到了永巷先去学几个月的规矩,学的好的再到刘彻身边来服侍。

    元鼎二年的新年始于一系列云谲波诡的朝堂争斗。事件的起因是霸陵的瘗钱被人偷盗,丞相庄青翟和御史大夫张汤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掌管刑律的张汤愈将罪责全部推给庄青翟,反被丞相的三个长史朱买臣,王朝和边通合谋构陷,言张汤与商人勾结,从中为自己谋取私利。

    恰逢此前有人告发张汤与掾史鲁谒居共同以图谋不轨的名义构陷杀害御史中丞李文一事,刘彻命御史中丞减宣查办,罪证属实。刘彻大怒,遣廷尉赵禹责问张汤,张汤伏剑自刎谢罪,留遗书言明阴谋陷害他的是丞相的三个长史。

    张汤死后,其家产不超过五百金,都是刘彻所赐,其家人想要将张汤厚葬,其母不允,丞相长史的阴谋不攻自破,刘彻深为张汤之死惋惜,将丞相的三个长史全部处死,丞相庄青翟,亦连坐下狱,仰药自杀。

    庄青翟是据儿的第一个太子少傅,他死的那天,据儿郁闷了好久,最后拉着我的衣袖道:“阿母,我可以去送送老师么?”

    “不行!”

    我还未说话,刘彻便进了殿来,我和据儿忙起身给他行礼。

    “起来吧”,刘彻扶起我,又去揪据儿的耳朵,说道:“丞相是获罪死的,当朝的太子去送他,那朕成什么了?”

    据儿仰着头道:“御史大夫是三个长史构陷死的,丞相虽有纵容之罪,可罪不至死啊?”

    此言一出,刘彻的脸立马黑了下来,我见势不妙,推了据儿一把道:“朝政之事你又不懂,少在你阿翁面前胡说八道了。”

    据儿微微扁嘴,还是不肯放弃:“那我可以换个身份去嘛?他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少傅,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

    看他一脸纯真的模样,刘彻倒也没有生气,拍了两下他的脸又道:“你想以什么身份去?”

    “我以学生的身份去,不以太子的身份,我悄悄的去,不让别人知道就行了。”

    刘彻往几案上走去,边走边道:“行吧,太子要尊师重道,朕也不能拦着呀,要去就去吧,但是记住你说的,是学生为老师送行,其他的,不许乱说一个字!”

    “谢谢阿翁!”据儿作揖道。

    “过来!”刘彻招手示意他过去,摸着他的头道:“最近棋艺有没有长进?要不要咱俩来一盘?”

    “好啊”,据儿笑道:“我去把我的棋拿来!”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你瞧瞧,咱们这个儿子有主意着呢!”刘彻指着据儿消失的背影对着我道。

    我拧着帕子过来给他擦手,笑道:“有主意好啊,不正好显得陛下教子有方嘛?”

    “呵!”刘彻哂笑:“现在就敢质疑朕,以后还得了?”

    我看了他一眼道:“小孩子的混话,你听听就算了,怎么还认真了?”

    刘彻就着帕子抹了一把脸说道:“十四岁了,不小了,你别总拿他当个小孩子,这样他老长不大,想什么是什么。”

    我从他手里扯出帕子,不乐意道:“不管多大,在我面前他永远都是个孩子!”

    “行行行”刘彻举着双手道:“孩子就孩子吧,我怕了你了,行了吧?”

    见他这模样,我又笑了起来,帮他添茶道:“朝政上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据儿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为了庄青翟的死,他郁闷了一天,想为老师说两句话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是质疑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还能不知道他?”刘彻饮了一口水道:“有主意是有主意,可就是太单纯了些,看事只看表面,还是得再多历练历练。”

    我握了握他的手,瞧着据儿进来了,又道:“我去弄点儿吃的,你想吃什么?”

    “随便来点儿吧”,刘彻说着,忙配合着宫人收拾几案,给据儿腾地方。

    据儿放下棋盘道:“阿母,给我来点儿牛乳酥吧!”

    “喜欢吃牛乳酥?”刘彻举着一枚棋子道:“下次阿翁带你出去吃。”

    “嗯嗯”,据儿咧嘴一笑,又继续去研究棋子。

    我也不打扰他们父子下棋,悄悄的起身去了厨房。

    张汤和庄青翟相继而死,三公之中现在就只剩卫青了,一下损失了两员大将的刘彻,无疑就更忙了,而让大家挤破头的丞相和御史大夫的人事任免,自然也成了重中之重。

    一日,刘彻从昆明池视察完水军回来,带着我去了未央宫城楼上,未央宫西面的章城门,正对着上林苑,视野极为开阔。

    刘彻牵着我,漫步在城楼上,说道:“丞相的人选,我想来想去,还是打算用太子太傅。”

    这些事他原本不必跟我说的,可是只要与据儿有关,不管什么事,他都会提前告知会我一声。

    “石庆还是赵周?”我问道。

    刘彻说道:“赵周吧,石庆人品才学是没得说,但做丞相,能力还差点儿,可以考虑让他做御史大夫。”

    我点点头,又问:“那陛下打算再让谁做据儿的太傅呢?”

    “朕想过了,绛侯周勃之孙平曲侯周建德,此人同他祖父一样,也是个颇有见地学识渊博之人,又是开国功勋之后,让他给据儿做太傅,没事儿多讲讲祖辈的事迹给据儿听,也好让据儿知道,大汉的江山来之不易,想要守好这江山那就更难了!”

    我没见过周建德此人,但刘彻给据儿挑的总是不错的,遂笑道:“妾代据儿谢过陛下!”

    刘彻揉着我的手,微微笑过,又回头看这广阔天地,伸手示意道:“子夫,你看看,这片地怎么样?”

    他所指的这片区域,是章城门外的一片空地,本是一片农田,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播种的季节,大多都空着了。时值冬末春初,积雪还未完全融化,远远看着,莹润亮泽,景致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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