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后福绝对没有看错。

    与她们擦肩而过的两个女生,其中的一人无论是身形还是外貌,都酷似她梦中那位叫作“陈澈”的搭档,只不过在外形上看上去更加青涩。

    “陈澈?你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名字了?”

    听到江后福口中的名字,房思琪有些疑惑。

    “不过,她是二班的,你应该也见过吧……”

    “二班的……陈澈?”

    江后福恍惚地摇摇头。

    除了梦中与“陈澈”相处的细节,她在模糊的现实记忆中找不到任何“陈澈”存在的迹象。

    可是……梦中之人却在刚才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再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

    比起梦中“陈澈”鲜明的脸,女孩的存在在她的记忆中反而要更加潦草。

    “你怎么了啊?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眼见江后福愣在了原地,房思琪踮起脚,掌心关心地贴在了她的额头。

    “奇怪,你额头怎么这么凉,跟敷过冰一样。”

    独属于女孩的温软触感从额头清晰地传来,让江后福的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江后福轻轻拿下女孩盖住她额头的手。

    “不用担心,我只是体温比较低罢了。”

    看着江后福发白的嘴唇,房思琪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刷点药什么的。”

    “没不舒服的,我平时也是这样子。”

    江后福仰头看了看学校的钟塔。

    “要打铃了,我们回去吧。”

    “那好吧——不过,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

    两人原路返回教学楼,从靠近一班那边的楼梯口上到三楼。

    在路过二班时,江后福的目光透过玻璃窗,从头到尾扫视过班内的众人,最终锁定在中间小组的倒数第二排。

    坐在那儿的正是她在梦中所见过的“陈澈”,不过是带着些许陌生的少年版本。

    她的身子正偏向江后福的这块——更准确来说,是对着她的同桌,当时和她一起在外面散步的女生。

    陈澈在说话的同时不停拨弄着刘海,像是有一缕怎么也抚不平的翘发,眼神闪躲而羞涩,看向长发女生的双眼却又比江后福梦中的任何瞬间都要亮。

    从江后福的角度只能看到长发女生的背影,和藏在她发间隐约可见的助听器。

    “你刚刚在看那两个女生是不是?”

    房思琪凑近道。

    “大家都说她们在谈恋爱呢。”

    “哦。”

    江后福这次的反应很是平淡。

    “哦什么哦,你到时候要是也那样,可要记得兔子不吃窝边草。”

    江后福的背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掌。

    “我可是个坚定的直女派!”

    “不会有那天的,我很直。”

    江后福还是清楚真正能让自己心动的是什么,只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遇上了。

    “啧。”

    房思琪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一番身高175出头的江后福后,遗憾地摇摇头。

    “你这么说,会让多少拉子心碎啊——”

    就算Rakuen这么说,也改变不了江后福是个钢铁死直女的事实。

    剩下的两节晚自习仍然漫长,仍然无聊。

    江后福还是不想学习,见文具盒里有一支削好的铅笔,便是拿了张空白的纸在上面画起画来。

    这样既可以当做消遣,又可以做点什么让朋友开心开心。

    她先是画了几个Q版的房思琪,接着想了想,在纸最后的空白处画了个梦中师父的大致模样。

    不知怎么的,她莫名觉得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两人有相似之处。

    这张纸在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就到了房思琪的手里。

    “哇塞!把我画得好可爱,好喜欢!”

    房思琪的夸赞丝毫不吝啬。

    “最后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位师父?”

    她又指向画纸最后那个面容坚毅的成年女性肖像。

    “画得很好呢。”

    江后福有些意外她会联想到自己先前和她说的梦中故事,但这可能也只是她一种敏锐的直觉与默契。

    “嗯,给你画的,你喜欢就好。”

    江后福将画送给了看上去喜欢得不行的房思琪,随意聊了几句后便又回到了座位上。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节晚自习。

    手头的纸还多着,反正也没事,她把梦中出现过的所有面孔都画了一遍,洋洋洒洒画了五六页纸。

    画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好画的了,她便盯上了身旁认真写错题本的季知。

    他生得漂亮,就像从漫画里走出的少年一样。

    是个很好的绘画素材。

    江后福用铅笔粗略丈量一番,确定大致轮廓后新启一张白纸,笔尖轻触,一点点描摹起来。

    模特好看是好看,但好看的同时,对画技的要求也随之升高。

    在一整个晚自习里,她把整副画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直到十点整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才勉强画出成品。

    她举起画,在季知的侧脸旁对比一番,她精修半个小时的画瞬间黯然失色。

    差点意思。

    不过,还是能显现出本主三分美貌的。

    “这个给你。”

    江后福把画放在季知课桌的一角,不挡到他写字的区域。

    “这个……你不要了吗?”

    在纸张触过桌线的刹那,季知就注意到了;而等那幅画完全落在自己的桌面后,他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送你的。画的是你,不过没有很像。”

    先前季知送的那块白色巧克力还在她的校服口袋里,江后福多少也得做点表示。

    “不……不,画……画的很好……”

    少年的手指在触碰到纸张边缘时有一息的凝滞,捏住画角的手无意识蜷缩着指节。

    “很久……很久没人送我礼物了……”

    少年羞涩的声线像林雾中呦呦的鹿鸣,连音节都染上梅子酒甜腻的潮意。

    这孩子……有这么缺爱吗?

    江后福没想到,只一幅画,季知就会有这么大反应。

    “江后福……”

    他突然抬起头,凝视江后福的眼神带着孩童般的纯粹真情。

    “谢谢你……”

    时空在他们四目相对的瞬间完成重组。

    江后福呆住了。

    季知嘴角扬起的弧度追上了她心跳躁动的节拍,而他胸腔震动发出的轻笑则混着哽咽,形成独特的情感协奏曲。

    “江后福!你还回不回寝室了?”

    房思琪的声音唤醒愣了神的江后福。

    她再对上季知的眼——

    一,二。

    是二。

    没有错。

    “那个……”

    季知红着脸,站起身,声音支支吾吾。

    “晚安……”

    “……嗯。”

    江后福跨过他的座位,朝等在后门口的房思琪走去。

    此刻,她的心脏仍在狂跳不已。

    刚才有一刹那,她在季知的脸上分明地看到了六只眼,可眨眼间,另外的四只眼便消失不见。

    是她看错了吗?

    宿舍卫生间里,江后福盯着洗漱镜,回想着先前在教室里的一幕,默默在心里比划着六只眼在脸庞上的分布,脑海中那张漂亮的脸蛋愈发诡异。

    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人会有六只眼吧……

    江后福弯下腰,凉水扑到脸上,唤起几分清醒。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

    她再一抬头看向镜子,却发现镜中的一切都被粘稠成丝的白雾所笼罩,墙缝中生长着不多的白色百合。

    她低下头,发现掌心残留的水渍变成了橙色的液体,带着馊掉的果香。

    脸上的一滴液体顺着唇缝渗入齿间。

    是变质的橘子汁。

    “……江……吼吼……”

    一个失去人类音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呼唤着她。

    江后福转过头去,一个脸被长发完全挡住的诡异人形缓缓走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那乌黑的发丝如游蛇般缠上了她的身体……

    等她再次眨眼,周围的怪异全部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此时她的眼前出现的另一张女孩的脸。

    “怎么了嘛?江后福。”

    是同寝的丁芷柔,在短发云集的高中她有一头难得的乌黑长发,又厚又直。

    “你……”

    江后福又想起刚才的场景,停住了嘴。

    “没什么……你是来洗漱吗?”

    “嗯,已经22了,再不洗漱就熄灯了。”

    丁芷柔来到了江后福的身边,打开壁柜拿出了自己的牙刷牙杯。

    江后福看到她打开水龙头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寝室里的房思琪已经蒙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丝毫不被亮堂的灯管影响。

    这间十人寝的宿舍因为走读生的调度问题,只有她们三人住着。

    夜晚格外寂静,寝室外没有任何声音扰乱床上人的清梦。

    江后福躺在床上,大脑随着琐碎的思绪一点一点沉入梦中的走景。

    她还穿着末世前最简单的那款素卫衣,穿的是逃亡前衣柜里除牛仔裤以外为数不多的束脚裤。

    即使它们已经脏的不能再脏。

    她坐在临时庇护所的地上,因为营养不良而面色蜡黄,屁股旁边就是一个晕染开的人形血渍。

    手刚捂上咕咕直叫的肚子,一块压缩饼干就被抛到了她的怀里。

    “没我你不还得饿死。”

    江后福抬眼,是刚才救下她的女人。

    “谢谢。”

    女人坐在了她的对面,腰间的装备撞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没什么好谢的,顺手的事。”

    她拉下面罩,也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啃了起来,看见江后福吞的艰难,又把自己的水瓶递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江后福抿了一小口水,纯净的水资源在末世后的五个月里迅速变得异常稀有。

    “江后福,长江的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后福。”

    女人闻言笑了出来。

    “你这名字倒是起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爷爷奶奶捡到我的时候起的。”

    江后福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喝了口水,虽然这个比喻在现有的状况下并不合适。

    “啊……那你——”

    “没什么,他们早几年就去世了。”

    女人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这几个月怎么活下来的?你不知道政府安排了三次转移吗?”

    “我知道,不过没必要浪费资源,不如在家里等死。”

    江后福本就没有太多活下去的欲望,只是不愿意用自杀草草结束自己的性命,选择在这乱世里苟活到生命的尽头。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抱着“活着不错死了也行”的念头,江后福去了最大也是丧尸最多的购物商城搜寻物资,结果在将死的中途被人救下。

    女人看出些江后福的念头,叹惜地摇了摇头。

    江后福倒是不怎么在乎,反而看向了对面看上去实力不菲的女人。

    “你为什么也在这,你可以靠自己逃走的。”

    “我吗——”

    女人将粘上饼干碎的指尖舔干净。

    “我想救人啊,反正我也不弱。”

    “救人?救你的家人吗?”

    “不啊,肯定是能救谁就救谁啊,不然你怎么能在这和我说话。”

    江后福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女人。

    “你是圣母吗?”

    女人笑眯眯地反问道:“你见过把丧尸脑袋当西瓜砍的圣母吗?”

    江后福回想了一下她们初见时的血腥画面,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况且我这不叫圣母,叫正义。”

    女人散发着无形的光,照得江后福睁不开眼。

    “阿福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江后福自动忽略掉“阿福”那个听上去像阿猫阿狗的字眼。

    “应该就是等……”

    “死”字还没说出口,江后福的嘴巴就被女人用饼干堵住。

    “你这年轻人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这才把你救下,辜负我一片好心。”

    “反正你也不知道干什么,不如跟我做个伴,做我徒弟绝对不亏。”

    女人朝她眨了眨眼,适当地拉开背包,露出里面的食物。

    江后福继续啃着压缩饼干。

    “入门礼是一包肉干哦。”

    “师父好。”

    江后福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

    女人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即将出口的“你先考虑考虑”又紧急咽了下去,乐呵呵地把肉干递给了两眼发着绿光的江后福。

    “哈哈,阿福拿去吧,这可是为师送你的大礼,可要好生品尝。”

    “谢谢师父。”

    江后福正要伸手受礼,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再一睁眼,本该拿在手上的肉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照片——

    是梦中诡异世界里她寻找着的神秘女人。

    女人仍然微笑着看向照片外的她,似乎有什么话在下一秒要脱口而出。

    恍惚中,她又想起房思琪在食堂中那个意味不明的笑。

    毫无关联,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人在梦中诡异地重叠……

    江后福的眼前又闪现过一些零碎的场景——

    走下飞机的众人……前来交接的桂城驱诡局局长……“自己”在进入诡域前和江淮月所说的话……

    如梦如幻间,清晨的第一声鸣铃在5点50的昏灰中按下了整座校园的开机键。

    江后福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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