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是在一个午夜醒来,月色入户,银辉照人。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房间里只有一排窄小拥挤的石床,上面合衣躺着十来个熟睡的女子。

    连绵的呼吸声充斥在云朵耳边,她有些不安地坐起身来,不敢有太大动作。

    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扶着床起身,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到门口。

    夜半时分,天边繁星如水,月色流淌一地。

    云朵偷偷溜到院中,沿着石板路踱步,一旁的玫瑰在银白的月光之下摇弋生姿,娇艳欲滴。

    从此处极目望去,远方峰峦叠嶂,寒月高悬。

    院落不大不小,坐落于山巅,离天空很近,连遥不可及的皎月也仿佛触手可及。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月神庙中参加祈福仪式,庙外正暴雪肆虐,雷声轰鸣。

    可此处却并未有下过雪的痕迹,只有火红的枫叶在月下树影绰绰。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不再是那身鹅黄色的云锦袄裙,灰扑扑的衣裙更像是某种下人装扮。

    如此诡谲的事情,云朵脑中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又被雷劈死了?此处竟是幽冥殿?

    云朵心里暗自琢磨。

    这幽冥殿竟也会更新换代,与上一世所见大有不同?又为何如此庞大,竟连绵数座山峰?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院门口若隐若现,玄衣与夜色似是融为了一体,只剩一双清凉的眼眸熠熠生辉。

    云朵眼尖,瞧见院门口有道模糊的身影静默而立,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夜色正浓,树影婆娑,周遭环境幽暗而陌生。

    月光清凉,一阵晚风拂过,满园红枫簌簌,云朵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拢了拢单薄的衣服,壮着胆子朝着那人问道:“你是谁?”

    ……

    那人并未回答,双手抱胸斜靠于院门上,在黑暗之中默然注视。

    他看云朵似是在欣赏什么稀罕动物,眼神戏谑又冷漠。

    云朵握紧袖中双手,眼底情绪翻涌,低声质问:“你是谁?这里是何处?说话啊!”

    见云朵情绪愈加激动,那人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楚玄。”

    云朵脑子轰然炸响,不可置信道:“楚玄?玄大人!竟是你将我带到这里的?”

    云朵脑中飞快闪过庙会中的片段,渐渐将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她试探性的问道:“这是哪里?我是死了吗?”

    楚玄轻笑一声,才道:“当然没有。”

    “是你把我抓来这里的?”

    “是。”

    云朵提高音量:“为什么?”

    楚玄抿唇不答。

    “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楚玄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一个物品的买卖。

    楚玄惜字如金,冷淡薄情。

    二人对视良久,沉默不语,夜色是死一般的寂静。

    终是云朵耐不住性子,无端地怒火中烧,胆怯又气愤:“凭什么无缘无故将我带到这鬼魅之地,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

    将她美好的生活破坏掉了。

    楚玄并没等云朵说完,便云淡风轻地转身消失于黑夜之中。

    云朵一拳打在棉花上,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焉了下来。

    她无法弄清现状,也无法逃离,最后竟是毫无办法。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却被别人轻易摧毁,那人还如此不屑,毫不在意。

    她想发泄、阴暗爬行、扭曲发疯,她想大喊大叫,见人就咬。

    可她仅限于想想。

    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十分惜命,不敢随意造次。

    慢慢静下心来,云朵心中装满了无限的恐惧、愤恨、落寞。

    无人知晓她的处境,她的家人又该如何接受。

    还有……路临风,可会觉得她贪得无厌,金钱蒙心?

    云朵找了个台阶坐下,靠着柱子。

    她抬头望向天边垂挂的明月,眼中是无尽的苍茫。

    她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正想着,却突然困意来袭。她两眼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云朵察觉到身旁有人在扒拉她,才悠悠转醒。

    入眼的是一位打扮颇为艳丽的绿衣女子,正嘴巴一张一合地与她说话。

    “你醒了?赶快拿上家伙去青殿干活吧!”

    云朵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愣愣地看着面前发号施令的女子。

    “为什么?”

    女子两眼一翻,厉色道:“你说为什么?你以为你是公主吗?不用干活。”

    云朵被女子尖细的声音吓得清醒,仰着头努力争辩:“我不是公主,我也不是下人啊!我凭什么要干!”

    “你不是下人?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了没?你和我,还有住在这里的一群人都是下人。

    来了这里,别给我摆什么小姐架子,就算是玉皇大帝住这里也得给我干活去!”

    说罢,女子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十来位姑娘。全是十六七的年纪,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各种工具。

    云朵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外面的天色依旧青黑,院里早已灯红通明。

    门口站着两排与她一般大的女子,清一色穿着灰蓝色束袖襦裙,正静静的等待着。

    只有领头女子的穿着打扮,与众人皆不同。

    她身穿浅碧色广袖长裙,头发也不似她们那样用木簪高高挽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身后。

    碧衣女子明显高人一等的装扮,云朵便大致弄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似是被拐卖到了深山之中,还成了个婢女。

    云朵心中虽然酸涩,但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她已经接受了现状。

    既来之,则安之。

    来到了别人的地盘,确实也不再是养尊处优的林府大小姐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行。”

    云朵不情不愿的下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床边靠着的笤帚,便跟着她们一起出门。

    一路上她与周围姑娘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才从他们口中得知此处竟是魔界。

    这是一处凡人避之不及,恐而又恐的地界。

    她被楚玄抓到了魔宫,成为了一个下等宫女!

    那所谓的神女选举不过是一场针对女子的拐卖。

    云朵心中懊恼,若是她不那么贪财便不必遭此厄运。

    这些姐妹们也都同她一样,被各种手段诱骗到这邪魅之地。

    永远囚困于此,辛劳一生。

    那位绿衣女子是院里最早被抓来的一批,唤作红霞,仗着资历老成混了院中掌事。

    魔宫底层的杂扫生活十分磋磨人,与红霞一道来的女子死的死、逃的逃。

    最终也没剩下几人,也都被分配到各个下等宫院领班。

    下等宫人在魔宫之中人数占比最多,地位又最低,负责整片魔宫的打扫收拾,任务极其繁重。

    魔宫极尽庞大奢华,位于魔神山,山脉绵延千里,共有六个主宫殿,36偏殿。

    六大魔宫分别对应赤,黄,白,黑,青,紫六位大魔王。

    传言它们个个凶神恶煞,容貌奇伟,丑过夜叉。

    魔王们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贴身侍从,没人见过其真容。

    “且不说想见,就算是召你觐见,你也不敢抬眼一看。那样奇异的相貌,是我等凡人无福消受的。

    若是不小心触怒这群魔头,还不知如何死法才干脆利落,不受其罪。”

    “对对对,听说这些邪魔们都嗜血成性,阴暗又狡诈,又有谁敢不要小命去看呢!”

    云朵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也连连点头,她这人十分惜命。

    好在她们所住的栖枫院,是位于36偏殿里最后一殿云枫殿的最偏处。

    与六大魔宫遥遥相望,远隔千山。

    云朵:“如此庞大的魔宫,竟然还需要从人间招人来打扫?”

    “魔族人丁稀少,各司其职,层层安排下来便所剩无几了。脏活累活还是我们这些不值钱的下等宫人去做。”

    云朵皱起眉头:“那我们天天都要去这些魔宫干活,不得累死了?”

    小影理了理鸡毛毯子上的毛,语气温柔:“那倒不是,咱们是有分配的,不用每个殿跑。”

    云朵了然道:“意思是,我们今天去青殿干活就行了?每日只用去一处宫殿?”

    莹心缴着手里的抹布,撇了撇嘴:“劝你别高兴太早,你以为一个宫殿很小吗?要知道,下等宫人多如牛毛。

    仅仅是我们院里,总共都有三百来号。

    况且不止于栖枫院,即使这么多人打扫六个宫殿都够呛。”

    这也是魔宫不断面向人间招人的缘由,邪魔可不管你自愿与否。

    云朵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笤帚把上面的木痕,下巴差点惊掉了。

    “下等宫人都如此多,魔宫竟这么大吗?那不是和皇宫一样!”

    莹心不屑:“皇宫?你也太看不起这些魔王们了,这整片魔宫足足有几十个皇宫那么大。”

    小影悠悠叹口气:“哎,他们倒是享受了,受苦受累的是咱。从咱住的地方到魔宫你知道多远吗?”

    云朵睁大眼睛:“多远?”

    莹心瘪瘪嘴:“走路得走半个月。”

    云朵懵了:“那我们来回都得一个多月了,还去干嘛?”

    小影又道:“不走路,红霞姐姐去管事那儿拿了通行令牌,有专门的鸟乘载我们过去。很快,只需要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聊着,根本没注意到拿着通行令牌回来的红霞。

    “你们仨咋还在聊!还不赶快拿好家伙准备走了。”

    还在埋头聊天的三人听到声音,立即摆出一副笑脸:“好嘞,红姐。”

    红霞并没理会对她笑脸相迎的几人,赏了她们一人一个白眼,然后扭着身子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众人跟上红霞的脚步,顺着门口的小路来到峭壁悬崖边。

    入眼的是,峭壁上的一片绚丽斑斓。

    定睛一看,竟是一群惊艳绝伦的飞鸟参差停靠在崖壁之上。

    它们引吭高歌,声音此起彼伏,姿态优雅而高傲。

    壁立千仞,遗世独立。

    崖壁之上,不断地有飞鸟离开,又有飞鸟回来。

    红霞走到崖边,将手中令牌祭出。一只玄鸦应召而来,停靠在众人面前。

    望着眼前比马车还大数十倍的鸟乘,玄色羽毛五彩斑斓,云朵被震惊地语无伦次。

    “哇,这,这真的是鸟吗?这么大,是妖怪吧?”

    红霞收回令牌,将其挂在玄鸦身前的护甲上:“这是妖兽,魔宫专门饲养的坐骑。”

    红霞转头朝身后的姐妹们催促道:“大家赶快上来吧,待会儿迟了。”

    云朵点了点头,眼睛不断左右打量,观察着周围奇幻的一切。

    重山、云海、峭壁、大鸟。这些无不刺激着云朵的心脏,使其破碎,重建又破碎。

    宫人们陆陆续续的踏着云梯攀到玄鸦背上,云朵学着她们的样子也坐到鸟背上。

    待众人坐稳后,玄鸦腾空而起,载着她们穿梭于连绵起伏的山间。

    云朵第一次上天,心中十足紧张。双手紧紧抓住身下座椅,忍住恐惧欣赏美景。

    在她眼前是一层层袭来的云雾,身下是一片又一片奔腾远去的高山。

    鸟驾穿行云层之中,高而疾。

    云朵感觉自己身体逐渐不适,时不时还偏头干呕一下。

    玄鸦御风而行,穿山过云,一刻钟后便到了凌霄峰上的青殿。

    宫人陆陆续续地从飞鸟背上下来,云朵跟在她们身后,脚步虚浮翩然,像是踩在棉花之上。

    她们规矩地列好长队,静静地等待着指派。

    云朵站在队伍的最后,努力清醒头脑。可胃中翻江倒海,恶心地想吐。

    小影注意到云朵脸色苍白,快步走到她身后,伸手接过云朵手里的笤帚,凑近她耳边小声道:“云朵,你是不是不舒服。第一次坐飞鸟都会这样,你先休息一下。”

    云朵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是有些晕,可能是第一次乘飞鸟,不太习惯极速飞行与高低落差。”

    小影:“是的,我第一次坐也这样,心脏突突跳,像是要蹦出来。头昏脑胀,难受的紧。”

    小影伸出手轻拍云朵的背,帮她顺气:“多坐几次就好了,咱们以后每天都要坐这鸟乘,迟早会习惯的。”

    云朵点头,不再作答,退后一步椅靠在旁边的一颗梅树上,闭目休憩。

    队伍前方的红姐还在喋喋不休的交代着事宜,云朵却并不想听。

    她脑中不自觉地思索着这些时日做梦般的见闻经历。

    她不明白。

    不过是寻常的日子等闲过,怎么突然被抓到了魔宫之中。

    十六年于她而言,当真是个坎,还真是难以跨过。

    到底何为天命之女,何为一生平安顺遂,富贵缠身?

    难道到头来,一切于她如浮云般可望不可及吗?

    梅花入鼻清香冷冽,云朵背靠梅树,被梅香严丝合缝地笼住,心中有些惶恐,睡得并不安稳。

    她不甚喜爱这样浓烈厚重的香气,淡雅一些更好。

    云朵在最后方无人在意的角落休息,快要将一切抛诸脑后了。

    小影走过来轻轻推了推云朵,将她叫醒:“云朵,快走了,红姐让咱们去收拾了。”

    云朵这才慢慢睁开眼,感觉没那么头晕了,胃中的不适感也在渐渐消退。

    她接过小影手中的笤帚,跟着她们进入殿中。

    红霞视线扫过天边破晓处,嘴上还在不断的叮嘱:“你们都抓紧些干活,在这天光大亮之前将此殿通通打扫干净。”

    众人应道:“是,红姐。”

    天边黎明显现,墨色深空露出点点斑白。日光自此穿透厚重云层,幽暗的宫殿带来了些许生机。

    云朵打量着空旷的大殿,叹道:“估摸着一个时辰便会天光大亮,主殿如此大,咱们这十来个人怎么收拾得完?”

    小影侧头与她说:“我们只用打扫除秽,其余的活计,就给他们本殿的宫人做,我们不用插手。”

    “哦,这样子的啊。”

    莹心拿着抹布擦拭起台面上的灰尘,对还没动静的小影和云朵道:“你俩嘀嘀咕咕什么?还不快来干活。”

    “哦,好。”

    小影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清扫犄角旮旯的灰尘。

    云朵无奈摇了摇头,也拿起扫帚低头扫地。

    不过脚下地砖干净整洁,不见半点灰尘,她假动作做得飞起,也无人发现。

    云朵不解:“这青殿如此干净,每日还要打扫,真是事多。”

    “如果不是每日打扫,怎么会如此干净!”

    红霞安排好各个区域的卫生,走到主殿这边巡视监督,正好听到云朵在那里抱怨。

    “是,红姐。”云朵被红霞的大嗓门吓得一激灵,魂都快被吓飞了。

    红霞快步越过云朵,声音又大了几分:“要是我再见到你偷懒,那大家今日便不必再吃饭了。”

    “是,红姐。”

    正殿中打扫的几人闻声抬头纷纷应允,用余光朝门口的云朵瞟去,眼里有些不甘,也有怨恨。

    云朵感受到不善的眼神,耸了耸肩继续埋头空扫。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多言。

    凌霄峰高耸入云,青殿高居山顶,坐北朝南,清晨时分便有阳光直达殿内。

    直到一缕光线落到云朵脚边,她才发觉在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升起许多了。

    云朵弯腰扫地已经累的腰痛,她右眼工作左眼盯梢,趁着无人在意的时候,找了一个边边角角坐着休息。

    她一边捶腰一边叹气,两只眼睛还要时不时左瞟右瞟,生怕被人瞧见心生不满。

    心中尽是无语,她这过的什么日子,皇帝的垃圾她是一点也不想扫了。

    于是她开始心安理得地偷着懒,手上无所事事。

    抬头望去,莹心和小影还在各自忙活。

    她将手举的老高,朝她们使劲挥挥手,示意她们过来休息。

    许是书架上的灰尘格外厚,小影实在尽心尽力。尽管云朵如此努力招手,她都未曾看见。

    反而是跪坐于桌案边擦拭的莹心,早早注意到了云朵的动作。

    她一边擦着桌面角落,一边朝云朵靠近。悄摸走到云朵旁边,踢了她一脚。

    “云朵,你在这儿偷什么懒?大家都在干活呢!”

    云朵脸皮厚,是个老油条,无所谓道:“你看这殿中有啥必要打扫吗?这地砖亮堂得可以照镜子了。”

    莹心环顾四周,即使是杠精体质的她也点了点头,同意云朵的说法。

    小影原本还在专心掸隔间里的灰尘,一个抬头发现另外两人全不见了。眼睛四处搜寻,才发觉这两人竟蹲在屏风拐角处岁月静好。

    小影挥舞着鸡毛掸子,走到她俩身后,小声蛐蛐:“你俩都在这儿干嘛呢?待会儿活干不完了。”

    云朵指了指打扫过的地方,又指了指未打扫的地方:“你看打不打扫有啥区别?”

    小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地面,墙体,书架,桌案,都纤尘不染,干净如新。

    “确实哦,好像看不太出来。”

    “那我们不干活,干嘛呢?”

    云朵闭目养神,惬意倚靠在墙上:“等着呗,时间到了,咱们就走。”

    另外小影和莹心并未反对,也找了块地安心坐了下来,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三人席地而坐,眼睛都快要合上了。

    远山之上,太阳缓慢露头。

    和煦的阳光越过重山、行过大殿、穿过屏风,直射到少女明媚的脸上。

    “时间已到,大家收拾好家伙准备回去了。”

    红霞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宫人们连忙收拾好手里的活,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云朵几人从嘈杂中醒过神来,赶忙从角落里溜出去,加入到殿外的队伍中。

    众人离开之时,正好是太阳完全升起之时。

    刚才浩浩汤汤来这儿洒扫的宫人们,又乘坐玄鸦伴着缓缓上升的太阳,从容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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