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男鬼
第一位出场的男嘉宾自然是眉眼如画、神清骨秀，360度无死角地美貌。
//前提是一张脸能保持完整，嘻嘻。
苏芳本想搜肠刮肚寻些古雅的词汇去形容他，可一抬眼，看到那个经典的M字刘海……
先不对为了服务大众不敢太有特点的设计作出评判，从对方的发型上意识到了什么，苏芳仿佛从噩梦中清醒一般，迅速冷静了下来。
“没错，这里只是游戏啊。”
既然是游戏，新手指引不够，那就先莽一波再说嘛——大不了回到出发点，还能灭了她不成？
于是，趁对方还没开始吟唱剧情文案，苏芳站起身，照直实行计划：
“这位……聂先生？你好，我是你的有缘人，一双天眼通阴阳，看得穿你的来路和前途：不用谋害我啦，我知道你受夜叉——或者黑山老妖什么的吧——胁迫，这次我带你逃走，你随我进京赶考；完了你跟我回家侍奉我正夫与老母，作为薪酬，我找道士帮你还阳，如何？”
没有金手指，作为硬核玩家，苏芳的速通玩法是——
直接向男主剧透大结局。
……当然，在通常情况下，作死之前，苏芳会先存档。
可问题是，系统界面根本开不出来呀。
照这顶多十分钟的游玩体验来看，很可能是垃圾大厂心比天高，为了增强紧迫感，ban掉了即时存档功能，玩家必须经历一番水深火热、达成某些条件之后才能见到存档点。
想要存了档再作死，就得先作死找出存档点，什么第二十二条军规！
苏芳才不上这个当，她可是先天穿游圣体，生下来就是要打破悖论的。
而且，说到这个存档点啊……
奇怪的是，这位从穿搭风格就看得出是鬼魂的男主，听她这么一说，像是突然有些人气儿沾到身上了，一歪头，耳饰叮当作响，眼中流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天真无邪。
“天眼……聂先生？素珍，你怎么了？我是李郎啊！”
***
李郎？
苏芳差点咬到舌头。
给她干哪儿来了这是？
然后还管她叫“素珍”？
……等一下，让她捋捋。
好的，明白了。让破庙虚晃了一枪，原来故事原型不是聂小倩，而是女驸马啊。
答案一揭晓，大难过后看到帅哥的些微心动便随之消失了。
——有个赶考元素就把女性励志故事给缝进来了？好癫的文案组。
再说，好端端一个李兆廷，怎么突然就变成男鬼了呢？这回想剧透都没得透了，防作弊手段是用在这里的吗？
为了确认身份，苏芳壮着胆子上手摸了摸，只摸到了一片虚无。
眼睁睁看着她的手穿进自己身体里，这位李郎倒是给出了颇具专业素养的反应，半透明的身子在蓝色调的光照下，竟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他小心翼翼觑着苏芳，小声又委屈地说：“素珍，我们不是早就私定终身了吗，你不认得我了？”
苏芳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会不认得你！我是冯素珍，你是李兆廷，对吧？”
不过，既然单线自带角色名，那进入游戏之前还让她填id干嘛？
却没想到，李郎浑身一震，退开半步，薄唇微颤，眼尾的红眼影都快像血一样滴下来了。
“你、你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什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选错了选项？
苏芳迟疑道：“不是……李兆廷吗？”
李郎抿着嘴不说话。半晌，他柔弱地歪向一旁，M字刘海变成了斜体，恍若有一道追光灯打到他身上。
苏芳控制住了出戏的reaction，配合着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天儿冷，我被大风吹坏了脑壳哈哈哈……”
“这样啊。”
难以置信，他信了。
李郎抚平衣褶、站直……不，飘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一抱拳，语带娇嗔道：“好吧好吧，笨书生，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大名李嘉源，是你生死与共的夫君呀。”
嗯嗯，他叫李嘉源。
李嘉源是……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
文案组，谐音梗扣大分！
场面一时幽默了起来，苏芳不再紧张，甚至有点想笑。
再看那李嘉源的神情，像是发现她正在憋笑，将涂着黑蔻丹的纤纤玉指放入口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挂男鬼卖娇夫，反差感这不就来了。
紧迫感一消散，策划脑袋便回到了苏芳脖子上。深入品鉴角色设计，李郎服装的亮点是把对襟做成了若隐若现的深v，看似中规中矩，该说不说，服务意识还是可圈可点的。
套路之所以成为套路，都是因为在反复使用中得到过验证。感受到可供总结的萌点，苏芳想写报告书的心又痒了起来。
此外，要不是摸不到实体，她很想趁机揉揉他的头发，看看纸片男是不是都在偷偷地用发胶。
不过，李郎并不是icon上发型危险的那位看板郎。为了帮苏芳顺利度过新手期，难不成，不爱出声的系统特地帮她选择了难度较低的关卡，把刺激的都留在后面？
而李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不禁怀疑——游戏剧情根本就是跟着脑内的想法推进下去的吧！
“那个，素珍啊，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为夫都变成这样了，出了事也没法及时护在你身边……”
苏芳后颈一凉：“什什、什么事？”
李郎的目光望向她背后，若有所思道：“这一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你，你失去了一些记忆，可能也跟这件事有关。”
像话吗，被一个男鬼提醒身边有脏东西。
恋爱都谈上了，就没必要接着渲染气氛了吧！苏芳流着冷汗回头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凑近他：“真的吗？这地方太可怕了，要不咱们打道回府？”
李郎捏着眉心摇摇头：“都走到这一步了，回去了我们……你只会死得更惨。”
付出一套干巴巴又不走心的角色扮演后，苏芳总算获取了一些前情提要。
和原作保持一致的是，二人的隔阂也是冯母嫌李郎家贫，不愿把女儿许配给她。
可有些关键剧情经过了改动。比如说，李郎的阶级直接往下降了一层，他是来给冯家的田亩割麦子的小工。
苏芳眉头一皱：这是想让玩家进一步体会富婆的快乐？
可经过调查，大多数玩家还是更喜欢社会身份与自己持平或高于自己的男主，卑微小狗味在关系上卖一卖不就够了吗。
此外，原作李郎蒙冤入狱，游戏中的李郎则是让县官直接给打死了。
而苏芳扮演的冯素珍，为了逃离原生家庭，扮作书生携她那死鬼丈夫进京赶考，祈盼闯入殿试、让金口玉言的皇室成员替他们做主。
苏芳想起之前的震动感，奇道：“你平时都住在书箱里？”
李郎指着掉出来的水袋道：“是的，我死了之后，你把我装在那里面，每日只有到了子时，我才能出来见见你。”
苏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水袋一看，里边果然装满了骨灰。
原来还是个潮男啊，失敬失敬（敲木鱼）。
“你是说皇上能替我们做主？”她又对设定提出了质疑，“就算能平反昭雪，你都成这样了，我们两口子还要怎么大团圆啊？”
把套路从人鬼恋换成了冤鬼状，可就连窦娥也没说最后死而复生了啊……
稍等，苏芳有一个猜测。
比起告御状大义灭亲，让李郎还阳，可能才是这条线真正的主线任务。
适时地，李郎温和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明日你好生应考，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拯救我的。”
看吧，系统都借男主之口这么强调了，证明苏芳并没有猜错。
烟雾消散，李郎钻回水袋歇息去了，苏芳也靠着书箱和衣而卧。
据说破庙距京郊不远，若要住店，既怕女儿身被发现，盘缠也不够用，于是他们避着人群，特地跑来荒郊野岭歇脚。
这些对玩法不起作用的干粮、银两可能都存在于虚空之中吧……好烦。
在游戏里感觉不到饥饿，可苏芳现在特别想吃甜的，以缓解心中忐忑。
罢了，想东想西也没意义，到时候系统自会给出提示，毕竟这只是游戏，是游戏就有通关方法。
可她心里还是没底，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好想存档啊……
对了。接着刚才的话茬，说到这个存档点，穿来之前，苏芳还没来得及看官方攻略，但几天前刷到过一些假内测玩家、真官方舅舅的repo。
试把铺天盖地的广告翻译成中文：我厂做乙女游戏啦，广大女玩家快来感恩戴德吧，不信你看，随随便便一个存档点都是绝世美男哦，根据各线背景设定还会更换皮肤，够亲切了吧！
对着那张精美程度不输其他男主的立绘，当时的苏芳心中一声冷笑：别装了，谁看不出这是里男主啊？
近年来的多线乙女游戏，但凡有点野心的，基本都会在套餐中提供一个表男主——通常是看板郎，以及一个里男主——通常是表面阳光的阴暗病娇。
里男主不能直接攻略，必须打通常规男主的所有结局才能开启个人线，于是冲他们入坑的玩家总是很烦恼：要是其他线和里男主线编剧水平差太多，本来就只有看剧情这一个玩法，整个游戏过程就会变得如同坐牢。
搞创作不怕套路，就怕把套路当个新鲜货，捧出来贻笑大方。
苏芳的评价是：屏幕中这位面无表情的妹妹头美少年，短发截断的边缘比这款游戏的前途还要清晰。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让李郎还阳，以便速通这条线。
经典套路中，女鬼还阳靠产子，男鬼么……也没那功能啊。
像《抱朴子》这类文献记载的还阳之术，或服食丹药、或行善积德，都是修身前事，对已然的男鬼无计可施。
野史记载过借体还魂术，可是没有必要多一个无辜的牺牲者了——再说这荒无人烟的，上哪去抓npc啊？难道要挖坟薅点尸体？还是别了吧。
倒不是苏芳多么有良心，她只是严重怀疑，制作方根本没给乱葬岗里的尸体建模。
还有其他方法呢？或走地府手续七日塑身，或请山精野怪执幡唤灵；正的有神恩润泽，邪的有诱狐剖丹……总归需要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
是了。中式恐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仪式。
这么一想，婚礼不就是最扣题的仪式吗？阴阳合卺，阳入阴体……
那么性转的意义是？
又走进死胡同了。苏芳长叹一口气：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游戏机制存在吧。
截至目前，她既没看到剧情分支，也没有捡到狗、撬棍、葫芦种子什么的，眼前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这款游戏该怎么玩。
只好爬起来翻书箱——她在异世界中唯一的锚，嘴里念叨着：大人，没有引导也不能氪金，好歹多给几个道具吧。
一边在嘴上示弱，一边在心里吐槽：赶考的书生哪有这样轻装上阵的，就算不涉及玩法，道具系统也太不走心了……
恰在此时，书箱中响起了一阵电子音。
节奏鲜明、旋律轻快，正是苏芳在现实世界中的手机铃声。
***
加班常态化之后，苏芳把铃声换成了《Miss Pretty》的副歌，当她被工作绑住时，只需点一次外卖，就可以假装有个帅哥男友正在载歌载舞地催她回家。
现在，这只冰冷却亲切的金属物件已经握在了手上，苏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手机。型号、颜色、钢化膜上的气泡、金灿灿的“八方来财”手机壳……什么都对得上，甚至包括——
苏芳拆掉手机壳，找到压在下面的一张纸条。
这还是秋招之前，她和同学一起去据传很灵验的庙中求来的签，她记得很清楚，签文是……
咦？
奇怪，明明是方方正正两行汉字，她左看右看，竟是一个字也认不出。
把小纸条颠倒过来，这四个分句却又变成了别的形状。
……穿越之我在乙游当文盲？
不可能的，一定是这些“字”欺骗了她，它们看起来是汉字，实际上是符咒，要是能解读出来，人也该玩儿完了。
没错没错，这个世界是人为设计出来的，一切都别有深意，什么都不值得相信……
刹那间，仿佛有根针刺进大脑中搅了搅，苏芳如遭电击，把签文扔在了地上。
//前提是一张脸能保持完整，嘻嘻。
苏芳本想搜肠刮肚寻些古雅的词汇去形容他，可一抬眼，看到那个经典的M字刘海……
先不对为了服务大众不敢太有特点的设计作出评判，从对方的发型上意识到了什么，苏芳仿佛从噩梦中清醒一般，迅速冷静了下来。
“没错，这里只是游戏啊。”
既然是游戏，新手指引不够，那就先莽一波再说嘛——大不了回到出发点，还能灭了她不成？
于是，趁对方还没开始吟唱剧情文案，苏芳站起身，照直实行计划：
“这位……聂先生？你好，我是你的有缘人，一双天眼通阴阳，看得穿你的来路和前途：不用谋害我啦，我知道你受夜叉——或者黑山老妖什么的吧——胁迫，这次我带你逃走，你随我进京赶考；完了你跟我回家侍奉我正夫与老母，作为薪酬，我找道士帮你还阳，如何？”
没有金手指，作为硬核玩家，苏芳的速通玩法是——
直接向男主剧透大结局。
……当然，在通常情况下，作死之前，苏芳会先存档。
可问题是，系统界面根本开不出来呀。
照这顶多十分钟的游玩体验来看，很可能是垃圾大厂心比天高，为了增强紧迫感，ban掉了即时存档功能，玩家必须经历一番水深火热、达成某些条件之后才能见到存档点。
想要存了档再作死，就得先作死找出存档点，什么第二十二条军规！
苏芳才不上这个当，她可是先天穿游圣体，生下来就是要打破悖论的。
而且，说到这个存档点啊……
奇怪的是，这位从穿搭风格就看得出是鬼魂的男主，听她这么一说，像是突然有些人气儿沾到身上了，一歪头，耳饰叮当作响，眼中流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天真无邪。
“天眼……聂先生？素珍，你怎么了？我是李郎啊！”
***
李郎？
苏芳差点咬到舌头。
给她干哪儿来了这是？
然后还管她叫“素珍”？
……等一下，让她捋捋。
好的，明白了。让破庙虚晃了一枪，原来故事原型不是聂小倩，而是女驸马啊。
答案一揭晓，大难过后看到帅哥的些微心动便随之消失了。
——有个赶考元素就把女性励志故事给缝进来了？好癫的文案组。
再说，好端端一个李兆廷，怎么突然就变成男鬼了呢？这回想剧透都没得透了，防作弊手段是用在这里的吗？
为了确认身份，苏芳壮着胆子上手摸了摸，只摸到了一片虚无。
眼睁睁看着她的手穿进自己身体里，这位李郎倒是给出了颇具专业素养的反应，半透明的身子在蓝色调的光照下，竟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他小心翼翼觑着苏芳，小声又委屈地说：“素珍，我们不是早就私定终身了吗，你不认得我了？”
苏芳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会不认得你！我是冯素珍，你是李兆廷，对吧？”
不过，既然单线自带角色名，那进入游戏之前还让她填id干嘛？
却没想到，李郎浑身一震，退开半步，薄唇微颤，眼尾的红眼影都快像血一样滴下来了。
“你、你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什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选错了选项？
苏芳迟疑道：“不是……李兆廷吗？”
李郎抿着嘴不说话。半晌，他柔弱地歪向一旁，M字刘海变成了斜体，恍若有一道追光灯打到他身上。
苏芳控制住了出戏的reaction，配合着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天儿冷，我被大风吹坏了脑壳哈哈哈……”
“这样啊。”
难以置信，他信了。
李郎抚平衣褶、站直……不，飘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一抱拳，语带娇嗔道：“好吧好吧，笨书生，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大名李嘉源，是你生死与共的夫君呀。”
嗯嗯，他叫李嘉源。
李嘉源是……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
文案组，谐音梗扣大分！
场面一时幽默了起来，苏芳不再紧张，甚至有点想笑。
再看那李嘉源的神情，像是发现她正在憋笑，将涂着黑蔻丹的纤纤玉指放入口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挂男鬼卖娇夫，反差感这不就来了。
紧迫感一消散，策划脑袋便回到了苏芳脖子上。深入品鉴角色设计，李郎服装的亮点是把对襟做成了若隐若现的深v，看似中规中矩，该说不说，服务意识还是可圈可点的。
套路之所以成为套路，都是因为在反复使用中得到过验证。感受到可供总结的萌点，苏芳想写报告书的心又痒了起来。
此外，要不是摸不到实体，她很想趁机揉揉他的头发，看看纸片男是不是都在偷偷地用发胶。
不过，李郎并不是icon上发型危险的那位看板郎。为了帮苏芳顺利度过新手期，难不成，不爱出声的系统特地帮她选择了难度较低的关卡，把刺激的都留在后面？
而李郎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不禁怀疑——游戏剧情根本就是跟着脑内的想法推进下去的吧！
“那个，素珍啊，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为夫都变成这样了，出了事也没法及时护在你身边……”
苏芳后颈一凉：“什什、什么事？”
李郎的目光望向她背后，若有所思道：“这一路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你，你失去了一些记忆，可能也跟这件事有关。”
像话吗，被一个男鬼提醒身边有脏东西。
恋爱都谈上了，就没必要接着渲染气氛了吧！苏芳流着冷汗回头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凑近他：“真的吗？这地方太可怕了，要不咱们打道回府？”
李郎捏着眉心摇摇头：“都走到这一步了，回去了我们……你只会死得更惨。”
付出一套干巴巴又不走心的角色扮演后，苏芳总算获取了一些前情提要。
和原作保持一致的是，二人的隔阂也是冯母嫌李郎家贫，不愿把女儿许配给她。
可有些关键剧情经过了改动。比如说，李郎的阶级直接往下降了一层，他是来给冯家的田亩割麦子的小工。
苏芳眉头一皱：这是想让玩家进一步体会富婆的快乐？
可经过调查，大多数玩家还是更喜欢社会身份与自己持平或高于自己的男主，卑微小狗味在关系上卖一卖不就够了吗。
此外，原作李郎蒙冤入狱，游戏中的李郎则是让县官直接给打死了。
而苏芳扮演的冯素珍，为了逃离原生家庭，扮作书生携她那死鬼丈夫进京赶考，祈盼闯入殿试、让金口玉言的皇室成员替他们做主。
苏芳想起之前的震动感，奇道：“你平时都住在书箱里？”
李郎指着掉出来的水袋道：“是的，我死了之后，你把我装在那里面，每日只有到了子时，我才能出来见见你。”
苏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打开水袋一看，里边果然装满了骨灰。
原来还是个潮男啊，失敬失敬（敲木鱼）。
“你是说皇上能替我们做主？”她又对设定提出了质疑，“就算能平反昭雪，你都成这样了，我们两口子还要怎么大团圆啊？”
把套路从人鬼恋换成了冤鬼状，可就连窦娥也没说最后死而复生了啊……
稍等，苏芳有一个猜测。
比起告御状大义灭亲，让李郎还阳，可能才是这条线真正的主线任务。
适时地，李郎温和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明日你好生应考，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拯救我的。”
看吧，系统都借男主之口这么强调了，证明苏芳并没有猜错。
烟雾消散，李郎钻回水袋歇息去了，苏芳也靠着书箱和衣而卧。
据说破庙距京郊不远，若要住店，既怕女儿身被发现，盘缠也不够用，于是他们避着人群，特地跑来荒郊野岭歇脚。
这些对玩法不起作用的干粮、银两可能都存在于虚空之中吧……好烦。
在游戏里感觉不到饥饿，可苏芳现在特别想吃甜的，以缓解心中忐忑。
罢了，想东想西也没意义，到时候系统自会给出提示，毕竟这只是游戏，是游戏就有通关方法。
可她心里还是没底，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好想存档啊……
对了。接着刚才的话茬，说到这个存档点，穿来之前，苏芳还没来得及看官方攻略，但几天前刷到过一些假内测玩家、真官方舅舅的repo。
试把铺天盖地的广告翻译成中文：我厂做乙女游戏啦，广大女玩家快来感恩戴德吧，不信你看，随随便便一个存档点都是绝世美男哦，根据各线背景设定还会更换皮肤，够亲切了吧！
对着那张精美程度不输其他男主的立绘，当时的苏芳心中一声冷笑：别装了，谁看不出这是里男主啊？
近年来的多线乙女游戏，但凡有点野心的，基本都会在套餐中提供一个表男主——通常是看板郎，以及一个里男主——通常是表面阳光的阴暗病娇。
里男主不能直接攻略，必须打通常规男主的所有结局才能开启个人线，于是冲他们入坑的玩家总是很烦恼：要是其他线和里男主线编剧水平差太多，本来就只有看剧情这一个玩法，整个游戏过程就会变得如同坐牢。
搞创作不怕套路，就怕把套路当个新鲜货，捧出来贻笑大方。
苏芳的评价是：屏幕中这位面无表情的妹妹头美少年，短发截断的边缘比这款游戏的前途还要清晰。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让李郎还阳，以便速通这条线。
经典套路中，女鬼还阳靠产子，男鬼么……也没那功能啊。
像《抱朴子》这类文献记载的还阳之术，或服食丹药、或行善积德，都是修身前事，对已然的男鬼无计可施。
野史记载过借体还魂术，可是没有必要多一个无辜的牺牲者了——再说这荒无人烟的，上哪去抓npc啊？难道要挖坟薅点尸体？还是别了吧。
倒不是苏芳多么有良心，她只是严重怀疑，制作方根本没给乱葬岗里的尸体建模。
还有其他方法呢？或走地府手续七日塑身，或请山精野怪执幡唤灵；正的有神恩润泽，邪的有诱狐剖丹……总归需要一些奇奇怪怪的仪式。
是了。中式恐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仪式。
这么一想，婚礼不就是最扣题的仪式吗？阴阳合卺，阳入阴体……
那么性转的意义是？
又走进死胡同了。苏芳长叹一口气：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游戏机制存在吧。
截至目前，她既没看到剧情分支，也没有捡到狗、撬棍、葫芦种子什么的，眼前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这款游戏该怎么玩。
只好爬起来翻书箱——她在异世界中唯一的锚，嘴里念叨着：大人，没有引导也不能氪金，好歹多给几个道具吧。
一边在嘴上示弱，一边在心里吐槽：赶考的书生哪有这样轻装上阵的，就算不涉及玩法，道具系统也太不走心了……
恰在此时，书箱中响起了一阵电子音。
节奏鲜明、旋律轻快，正是苏芳在现实世界中的手机铃声。
***
加班常态化之后，苏芳把铃声换成了《Miss Pretty》的副歌，当她被工作绑住时，只需点一次外卖，就可以假装有个帅哥男友正在载歌载舞地催她回家。
现在，这只冰冷却亲切的金属物件已经握在了手上，苏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手机。型号、颜色、钢化膜上的气泡、金灿灿的“八方来财”手机壳……什么都对得上，甚至包括——
苏芳拆掉手机壳，找到压在下面的一张纸条。
这还是秋招之前，她和同学一起去据传很灵验的庙中求来的签，她记得很清楚，签文是……
咦？
奇怪，明明是方方正正两行汉字，她左看右看，竟是一个字也认不出。
把小纸条颠倒过来，这四个分句却又变成了别的形状。
……穿越之我在乙游当文盲？
不可能的，一定是这些“字”欺骗了她，它们看起来是汉字，实际上是符咒，要是能解读出来，人也该玩儿完了。
没错没错，这个世界是人为设计出来的，一切都别有深意，什么都不值得相信……
刹那间，仿佛有根针刺进大脑中搅了搅，苏芳如遭电击，把签文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