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妧眸底含泪,大片大片模糊色块使其瞳中无焦,人周体犯寒阵阵怵着。

    一只苍劲有力指节正摩挲着她细腕,指腹缱绻逗弄着她掌心,席妧直觉自己被蹭得火热、又让人惊惧恶心。

    堂前老嬷嬷颤抖唇角。

    “小姐!小姐......您,您应了吧,这一家子不能平白因你送命不是,老夫人病着叫人从榻上拖到院中,生生受了这半响风。”

    一声哭喝将她眼泪扯出眼眶,席妧眼底无泪暂时清明。

    叫话的是她祖母贴身侍奉三十余年的老嬷嬷,如今嬷嬷与身旁泣不成声的耄耋老妇,双双颈上架着一柄寒气森森长剑,肌肤已然划破见了血色,沾染在人肌肤上分外惹眼。

    再抬眸,堂前一队凶神恶煞的私卫,将这小小院子围堵得水泄不通。

    家丁奴婢、乃至她祖母祖父、双亲、叔伯婶娘堂亲兄弟姐妹,共计四十九人颈上都架着刀剑。

    他们跪地或哭或求姿,却无人敢私自挣扎反抗。

    只因院中地上已有两具‘前车之鉴’,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亦因带队前来的是大夏镇国侯唯一袭爵世子,一处乡攘县令如何有力相抗。

    她耳畔落下温热警询,缱绻沉声:“最后询次话,妧儿嫁不嫁我?”

    温煦音调辅成腰腹被蛮狠力道束紧,席妧没听出半丝询问,每个音都是结局落定的不可置喙。

    席妧根本不认这名男子,见也未曾见过,就一早突然带着兵马押杀进来,摆明镇国候世子身份就要求娶她。

    在父亲县令认了官印后更是蛮狠,秦行简说路过此地明日就要回了,望父亲将她交于他。

    无头无因就要将人索走,父亲不允便成了如今情景。

    全家性命如此遭人胁迫,还荒唐问她愿不愿。

    她狰目,不言不语,只觉此人荒诞孟浪得紧。

    秦行简看着怀中的妙世无双,席妧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一身清裳灼若芙蕖。

    心底难掩贪念,压着小腹滚油烧火。

    不顾一切礼教,叩着她腕子细细吮口:“妧儿,再不说话本世子可就要迫你了。”

    全家亲族面前搂抱于堂亵辱她,席妧羞了脸却无法挣开,又因堂前亲人颈上柄柄寒刃、只得任他放肆欺凌。

    隔着裙蹭着的物什她再不懂,也隐约知晓一二。她掩着难堪神情,舒气作平静姿态。

    脸面已然没了,不能再让父母日后是被戳脊梁的下场,任人骂女儿不知检点而还不了口。

    她冷静下来,将秦行简这烂进骨子里的浪荡行径遮住,全着父母与自己最后颜面。

    腕子细肤滚烫,席妧脊梁一震,嗓子凝噎,眼中再度蓄满泪水。

    “世子难道不是迫我?”

    才张口愠驳,想到自己一穷乡僻壤的县令之女,如何惹得了京里来的泼天权贵。

    柄柄利刃寒光使她乖觉得掩下脾性,软了气息。

    也不知道此人从何处看晓她的。

    席妧霜冷锋利的意指,但秦行简只听出软语哝调实在婉啭荡人。

    他胸腔闷出声笑,臂膀将人狠狠往怀里捞一把,将人抱实。

    拐着宠溺语调落她耳边:“本世子迫你了?若真迫你,院中临时凑出的二十箱聘礼是作假的不成。”

    “昨日茶楼上本世子对你一见倾心,今日便来求娶,可能瞧见我这颗真心?”

    真心?笑话,一见倾心乃是见色起意,可见这人当真无耻。

    院中刺眼的一片红难道不更是胁迫?他仗势强娶更如刁赖不轨之徒。

    席妧想挣,却不敢。

    他郑重屈指叩击桌面一张苍劲字体盖了手印、镇国候世子私印的文书。

    “你看,本世子还应你若他日为我诞下子嗣,我当即告祖宗、进宫为我们孩子请封袭爵。我有的全都给你了,你还要如何?”

    这是正妻世子妃才有的待遇。

    虔诚语调大有她提什么,他一一能办的架势。隐约还怨了把她小性,不识时务、贪滥无厌。

    那能放了我与我家人么。

    席妧张口了、说了,却无力又无声。

    这般赤诚真心不是送给她,是硬塞,是欺压强霸。

    席妧指腹拨掉泪,气息翕动凌乱,朝堂前院中数位亲人项上一观,多少熟食目光面目对她明了不该言之语。

    她不应,今日全家不知要落什么莫须有罪名,锋利寒刃不知道要削掉多少至亲头颅。

    心底不觉骂声秦行简神奸巨蠹。

    这般境地......她抿唇:“我嫁。”

    不等秦行简高兴,堂前一贵妇闻此,声嘶力竭唤:“妧儿,我儿妧儿啊——”

    她才涕泗出声,身旁并跪的婶娘慌忙打断,就怕惹了当堂顾世子不痛快。

    “弟媳,妧儿能嫁给镇国侯世子是天大福气,你别哭啊。”

    颈上寒刃一动,婶娘瞬间不敢拉扯,颤颤巍巍冲着堂上:“恭喜世子娶得心仪之人,择日不日撞日,不若今日便成亲?”

    席妧又因亲娘伤啼流泪。

    秦行简觉得这好主意欣喜,抬指跟着她动作拂去她玉容坠的珠泪。

    凑近她耳畔,轻笑道:“本世子也正有此意,今日就在你家办了这亲事如何?明日我也到了回程日子。我带你回家拜见祖宗父母,再上诰宫里给你点个册子。”

    秦行简将怀里人紧紧拢住,恬着问:“好不好。”

    她受万般桎梏,不作任何无畏挣扎。

    枯如提线木偶,敛眸轻声:“全凭世子做主。”

    秦行简对席妧这般乖顺心里乐开了花,权当心尖夫人样捧着。

    他对席妧完全没有任何身份转变,就是从茶楼见了那眼起,当即便认定了席妧会是他夫人、自己孩子的娘亲,会是他一生挚爱。

    他喜声凑近询问:“今日大婚,妧儿可有什么需要添置,本世子这就派人给你寻。若此地物件瞧不上,回京了我带你去家中私库拣选,我母妃有好些宫里赏赐的珍宝。”

    他此刻只怕捧得不够多、捧得慢。

    秦行简爱不释手地将人拥拢着,下颚亲昵蹭她肩上。

    但也晓得自己时间紧迫下他行的略微有些混账,怕席妧连同一家为了给她避祸欺瞒哄骗。

    他一定要将席妧带回上京,留在身旁一辈子。

    “妧儿,今日你我成亲,我想给你办得隆重些。”

    “一会儿诸事繁杂或有我顾及不到你的时刻。若拜堂之时本世子瞧不见你,便先斩了你双亲,其余人一刻一个,直至你到我眼前为止。”

    他温柔抚着席妧秀发,发尾绕在指尖把玩,眼底悄然藏戾。

    清淡淡诉心道:“若是席家上下杀尽了也见不着你,放心,你我虽仅两面之缘,妧儿也是本世子心头至宝,我自会派人天下间寻你。寻到了,莫怪我要先在你身上出通气性。”

    他嗓子莫名惊股惧意,狠狠将人箍于掌心。

    “若你自戕,尸骨我自带回去好生存放,百年后与本世子同棺同寝。我要你替本世子压棺。妧儿家其余人,挫骨扬灰喂狗算了吧。”

    堂下门外听到这些,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要不是颈项上架着刀剑,必是要纷纷磕头求饶。

    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并着一道哭得肝肠寸断,颈上刀剑掺着薄血搅掺着无助泪水。

    席妧寒颤一个接一个,青白神色再生嵌几分无望。

    她失魂丧魄侧首,极为依顺应承:“不会。”

    “我不会离开世子半步,您不该这样想妧儿。”话下几分坚毅碎得拣也拣不起。

    秦行简对门外哭求视若无睹,眼中只有她一人倩影。

    一阵腥气漫入鼻息,他顺着血腥揉开席妧紧握的指节。

    晦目色沉,后槽牙咬了又咬:“妧儿乖,别这样,我心疼。”

    知晓她是心有不愿,只能这样反抗,可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秦行简扼道隐火。

    “你这样我能如何?杖你爹娘能不能让你长教训,日后莫要自伤?”

    压了又压才掐眉云淡一句,就怕语气重点惊着怀中易碎的玉人。

    手一抬。

    席妧慌慌绞着盈盈色衣袖裹住掌心,暂时止血,按住秦行简下令的动作。

    指腹亲昵卷着他有力的指节,抖着嗓子娇嗔:“是我混账,这是......这是今日妾要与世子大婚紧张所致。”

    她嗓子细颤颤,“我们大婚能不见伤吗?拜堂时还要给爹娘敬茶。明日启程回京我也要拜别祖父祖母、跟双亲。”

    “您能依妾一句吗。”

    一个简单称谓改换秦行简听得胸腔大顺,腰腹烧得酸胀,喜得将人拥抱紧,舍不得松手半分。

    他畅笑出声:“叫我行简或是夫君,‘世子’哪里有半分夫妻恩爱,太疏离了,不好。”

    翻腕捉住她手,垂颈隔着纱袖抿了口她掌心血迹,一二分甜也让人痴迷。

    指腹扣着席妧下颚,食指拨玩她下颚线条,润滑肌肤手感简直让人有些犯浑。

    “妧儿叫声听听?”

    余光从她瀑布发丝瞧出去,都申时二刻了,再不着手准备,给她的大婚之礼怕是得耽搁。

    “行简。”

    她咬牙,硬从齿缝吐了个恶心出来。

    一声轻唤秦行简都差点泄了。

    气息陡然一沉入肺入腑,他抬手把人从怀里推出去,挥袖挡着下腹起身。

    匆匆慌言:“本世子给妧儿准备婚礼去,你先回房梳洗,婚服我一会儿着人给娘子、给你送去。”

    礼未成,陡然喊人娘子坏人名节,这是刻骨子里的素养,他口改得慌张又自然。

    秦行简狼狈从侧堂离开,几位贴身仆从迅速跟上。

    门外擒制家人的私兵面面相觑。

    席妧袅娜身姿穿堂出门,瞧着院中深受桎梏亲人,清冶出声:“劳烦诸位放下刀剑,守住我家府门即可。”

    “顾世子眼中他们的命不值钱,我在,大家无罪。我若恼了,自有法子让诸位见血。”

    “可有人想试试?”

    如今顾世子以她一家性命胁迫,就为了她心甘情愿嫁,这眼色所有人都识得,根本不用试。

    刀剑只比谁收得比谁快,断无人迟疑一分的。

    刀剑不在,不少人双腿直打软摔坐在地上,满院子狼狈。

    席妧直奔父母,目光从他们肩头越远,冲一旁奴婢吩咐道:“快扶祖父祖母回去休息,再请医师来看看,给他们开服安神的药。”

    这定然会受惊吓。

    一侍卫半迈一步,正要动的丫鬟当即怵住脚步。

    席妧知晓他要拦人出府,她不紧不慢温声:“不然晚上拜堂祖父祖母见不着我嫁人,还不快去请。”

    侍卫没想她如此敏捷,利落收了步子,招手让自己手下一同去请医师。

    双腕被握紧,力道清晰在心疼她,席妧心如明镜般敛眸。

    “爹娘受惊了,身体还好?女儿扶你们回去休息。”她轻而易举就将双亲从私兵眼底带走。

    父亲气息一重,大逆不道之语定要出口,席妧急急翻手按住他肩头。

    徐徐抬眸:“不可。世子应当是真心怜惜女儿,不然不会如此极端,就请你们真当女儿出嫁了。日后踏实过日子,祖父祖母、叔伯婶娘,席家还在。”

    因为阖家都在,所以她更不能连累全家。今日之祸,实难预料。

    妇人掩帕扭开头,涕出小声:“妧儿,你怎如这般境地还这样心思清明,当真烧娘的心。”

    席妧承着这一记软拳,只当肩上多出的是亲缘。

    雾蒙蒙眸底浑浊,胸腔震动:“因为妧儿重你们。”

    ......

    三人搀扶朝小院厢房去,院中见有人先行,慢慢试探着离开。

    席妧路过婶娘时顿步,婶娘惊得紧紧握住丈夫,青白着脸抖嗓:“妧儿,婶娘不是故意让你今日出嫁,只是......”

    早日送走那瘟神才好。

    瞥着院中私兵,话尽数烂回腹中,欲言又止辩无可辩。

    她抬手就要给自己两巴掌致歉,席妧徐徐行礼斩开她抬手动作。

    “多谢婶娘为席家解困,您当断则断,席家有您今日大幸。”

    婶娘双眼一黑脚下踉跄:“妧儿你......你其实不必如此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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