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头猪
阿南又饿又冷又害怕，她虽只是猎户之女，但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离家出走的苦。
这次头脑一热逃婚出走，没多久就在海上迷了路。
等她醒来，人已经在一处从未听闻的陌生海岛上。
“母亲就是偏心，读书是哥哥的嫁妆是妹妹的，连大姐，明明处处不如我，凭什么能嫁得比我好？”
“大姐也是，自己嫁给鹤衣卫，却教唆父母把我嫁给一个穷卖猪肉的！还说什么人品好，人品好她自己怎么不嫁？”
女主越想越委屈，扁着嘴，没一会儿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姐姐认识那么多鹤衣卫的人，她凭什么不帮我，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滂沱大雨将雪地打得泥泞不堪。女主抹了抹脸上纵横的泪痕，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去。
李真真躲在树丛后，拨开一点枝叶，盯着女主脚下。
这一带猎坑也不少，她怕女主也一脚踩进机关，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系统蹙眉：“女主怎么是这样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李真真：“只给了她嫁人这一条上升途径，还不许她不嫁穷人？”
系统忍耐地闭了闭眼。
他讽刺地想，果然像李真真这种十二区来的人，穷得眼睛都钻进钱眼里了，又怎么能看到世界上除了钱以外的东西。
此时天色漆黑，李真真还来不及解开男主身上的渔网。
女主路过时，不仅没看出这是一个仙人，她差点没看出这是一个人。
好在这时，云层散开，月华洒落。
借着明亮的雪光，女主看清了男主的脸。
大雪、荒山、冷海、松林。
荒芜死寂的长夜，静谧沉睡的美人。
短暂的怔愣后，女主露出了惊艳和痴迷的神色。
她像进山的书生遇见了山神妖鬼，宁采臣遇上了聂小倩，仙界第一美人绝世独立的美貌和惊艳击穿了她身为凡人的认知，甚至战胜了她的恐惧。
女主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一种过去十八年从未体验过的心动和美学，在这一刻复苏。
她指尖胆怯地落在男主眉间，慢慢描摹男主月光下冰雪一样的五官。
眼看剧情进展顺利，李真真和系统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等女主脱衣服抱住男主就好了。
但是……
李真真：“一般这种情况男女主要抱多久，我明天早上几天过来接人？”
系统马上翻了翻卷宗。
“按照原著，女主裸-身与男主相拥了三小时零十五分钟……这样，我们稳妥点，等足四个小时。”
“……啊？”
“男女主身体接触足足增加了四十五分钟，他们的感情一定会更加亲近。”系统自信道：“这个后面你写进我们本周的工作汇报PPT里，就说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男女主角的身体接触时间实现了从点到面的全面拓展,从浅到深的深刻挖掘，从短到长的显著延长，涨幅高达23.08%。”
“…………”
李真真已经失去了那种反驳的欲望。
“好的。”她语气复杂。
“至于男主，我们暂先不用管，他要昏迷一个月才会醒，这一个月你先把你路人甲的剧情走完，等一个月后男主醒来——”
下一秒，男主慢慢睁开眼眸。
系统：“……”
李真真：“……”
不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乌鸦嘴。
女主从小山里长大，知道的最高级的称呼就是公子，仙尊这种级别的还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
她望着面前仙人之姿的男主，红着脸道：“公、公子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声音轻柔飘渺。
“救、救你啊。”
“是吗。”
下一秒，磅礴的内力刹那纵横，摧枯拉朽一般破开地脉。
漫山的风声在这一刻被拉长得近乎死寂。
李真真还未来得及眨眼，女主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地，头颅咕噜噜滚到李真真脚边，脖颈被整齐地切断，黑色眼珠里的神采如灯熄灭。
李真真：“？？？”
系统：“？？？”
系统愣了两秒，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啊！”
李真真：“女主、女主……死了？”
系统：“不然呢！”
李真真：“女主能复活吗？”
系统：“你以为女主是什么品种的蝾螈，头掉了还能长出来？”
李真真：“……”
雪水簌簌从枝叶上滑落，男主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撑着身体，缓慢地从地上站起。
月光洒落，林海雪原一片沉寂。
病骨支离的美人漫不经心地抬手，慢慢抹去唇边的血。
他身上的血并不因寒冷而凝结，正如他的从容并不因为病骨支离而丧灭。
嫣红血珠一滴滴从他指尖落下，太清仙尊灯汐枝漆黑蜿蜒的长发从脸颊边滑落，不像扶危济困的仙尊，美得有点惊心动魄。
随即李真真看到他弯起眼眸，微微笑了。
“找死。”
不好！
一阵说不清的惊惧席上李真真的心脏，她瞳孔骤然紧缩，一把抓过系统就往旁边扑。
但已经来不及了。
灯汐枝眸中猝然淬上杀意，瞬间真气翻涌，如惊涛拍岸，朝李真真的方向劈山斩浪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亮光线从李真真头顶越过，流星一般与男主的剑气相撞。
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以她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地都被夷为平地，连石子都被轰成齑粉。
烟尘散去，李真真和系统滚在雪尘里，一人一蜥蜴都是一脸的灰，和刚刚出土的文物没两样。
一个身着蓝衣的白发老人出现在半空。
“世人皆道太清仙尊扶危济世，原来也是一个滥杀之徒。”
老人拄着拐杖立在空中：“方才若不是老夫躲得快，怕是魂魄都会被仙尊劈成两半。”
灯汐枝站在白雪皑皑的枯枝下，细密的长睫低垂：“你又是什么东西？”
老人梗了一下：“……仙尊真是贵人多忘事，百年前你屠我北辰家满门，竟敢说不记得老朽？”
灯汐枝微微侧了侧头，肃杀中平添几分浓稠的艳色。
“被我屠满门的多了，我难道还要一个个记得？”
蓝衣老人顿时怒极：“灯汐枝！你已心脉尽断，方才能接我一掌不过是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拐杖重重落地，一道两尺宽的裂痕从他脚下一路裂开：“今日我便取你仙骨，慰我亲族泉下英灵！”
灯汐枝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墨色长发蜿蜒在纷飞大雪里。
他脸色因为重伤白得吓人，眼珠漆黑，血还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但他起阵的手却极稳，压根看不出他此刻内脏破碎翻搅，只剩一口气吊着性命，随时随地都能停止呼吸。
——仙根都被人截断了，还妄想起杀阵，真是不知死活！
蓝衣老人冷笑一声，飞身而上。
下一秒，“啪”——
一声水球爆裂的声响，蓝衣老人在半空中炸成了一朵血花。
李真真还没来得及远离战场就被蓝衣老人的脑花和肠子浇了一头一脸。
那大肠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闻起来比一般的排泄物更冲，有点像猫的肛-门腺漏了。
李真真：“呕——”
她严重猫毛过敏，和猫有关的味道都很敏感。
胃里一阵翻滚，捂住嘴差点吐出来，强行忍住。
视线模糊中，李真真感觉到男主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
李真真抹了抹糊到眼睛上的血，一把将蜥蜴抄进怀里，撑着身体往一边爬。
系统的下巴忽然贴住她的脖颈，身体被她的手臂圈住，与她紧密相贴。
他碧绿的瞳孔一下变成一条竖线。
强烈的刺激下，冷血动物的脊椎犹如过电，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的心跳声和她的心跳声。
李真真没爬几下，一双伤痕累累的脚停在她身边。
那双脚骨节分明，每一寸弧度都精雕细琢，在漠漠的雪光下宛若雕刻品。
哪怕上面遍布血痕、鞭痕，露出的那一点肌肤，竟比落雪还要再白三分。
当真是冰为肌，玉为骨。
下一秒，李真真头皮剧痛，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揪住她的长发，拎兔子一样把她往上提了提。
“凡人？”
灯汐枝手腕苍白修长，像一截竹枝，又美又冷清。
他的俯视轻而冷，微微低头看着她，语调柔和：“怎么，我也屠了你满门？”
李真真脚尖勉强踮着地，感觉男主的指甲可能也是一百年没剪过，就差直接插-进她的头皮里。
她疼得冒冷汗，低着头咬牙道：“……没有。”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灯汐枝指尖蓦地用力，李真真太疼了，倒吸着冷气把实话脱口而出：“溜猫。”
系统趴在李真真的袖口里：“……”呵。
早知道这样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拟态成猛犸象了，看她敢不敢说自己在溜大象。
灯汐枝微微侧头，望向手中看似孱弱的凡人。
他是太久没出山了，还是世事变迁太快了，西岭岛临近鬼道，是鬼主幽禁之地，她跑来……溜猫？
“你说你在溜猫。”
李真真听见男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点让她胆战心惊的温柔：“你猫呢？”
李真真剧痛中抬起头，对上男主的视线。
灯汐枝的声音忽然止住了。
他眼睑低垂，清冷的目光落在李真真的脸上，半晌没有作声。
男主的目光静水临渊而深不可测，李真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头皮承载着全身的重量，疼得她眼前发黑，手却慢慢伸进衣袖里。
灯汐枝捏着李真真的下巴看了看，犹觉不够。
他拖着长长的衣袂，像拎着一只死狗一样将李真真往前甩了两步，让李真真的脸浸入云层漏下的天光里。
他长眸幽深而冷寂，视线慢慢凝滞。
“你的眼睛……”
他轻声呢喃，神情似笑，竟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眼尾。
在第十二区生存的人都有恐怖的直觉，李真真意识到就在男主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那刻，他的情绪波动忽然极大。
宛若冷潭沸腾、洪流倒灌，庞大冰冷的杀意灭顶一般倾泻。
她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难道男主发现她做过近视手术了？
任务者一旦被剧情世界的人发现身份，系统会直接将她抹杀。
李真真浑身警铃大作。
一些腥咸粘稠的液体从李真真发梢滴滴答答流下，顺着鼻尖流进嘴里。
啪嗒。
就是这一刻！
李真真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弯折。
她指缝里夹着一支细长的锐器，流星破月一般刺向男主的眼球。
四面骤然一寂，纷繁的落雪都仿佛在空中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李真真手中的锐器断成两截，带着一丝血迹飘落在雪里。
系统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真真的“锐器”。
……那不是她中午喝剩的牛奶吸管吗？
她有病吧！
危险系数sss级的男主，超能粒子炮都不一定能杀死。
妄想以凡人之躯反抗仙人也就算了，这个女人是癫成什么样，居然试图用吸管刺杀仙尊！简直蠢得不可方物！
系统刚想破口大骂，就见男主抬起手，指尖缓缓拂过眼角。
一道极细的血痕，顺着他眼尾细密的长睫裂开，花钿一般顺着眼尾延伸。
有那么一瞬间，系统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李真真这个废物……竟然能伤到男主？
怎么可能？！
灯汐枝弯起眼眸：“你身手很快。”
他俯身看着仍被他拽着头发的李真真，语调又轻又冷，落字如玉，让人想起山间凝冻的河流。
指尖一松，李真真摔进雪堆里。
如玉石如雪藻的仙尊赤脚站在昏寐的天光中，狭长精致的凤眼笼着一层寒薄的雾气，荒漠一般荒芜，深潭一样漆黑。
“可惜你眼睛的颜色，我不喜欢。”
他在漫天雪林里，垂眸看着她，声调暗哑、轻柔，像是告知，又像是自言自语。
“还是杀了算了。”
李真真：“……”
李真真一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朝着男主摆了摆。
压抑许久的呕吐感终于抑制不住。
一侧头，趴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灯汐枝：“……”
他歪了歪头，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下来，堆叠在他的侧脸。
好像这辈子从没见过人呕吐，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个变态。
就在这时，前方空寂的群山间传来破空的声响。
林中隐隐绰绰出现了成百上千条人影。
他们的面容隐匿再层层的雨幕后，黑影幢幢，辨别不清。
“不愧是太清仙尊，伤成这样还能察觉吾等的踪迹。”
半空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盈盈朝他一拜。
“我乃长凌仙宗掌门弟子，百年前我宗族被大妖侵扰，是您救我师门上下上千人性命，我师祖一直感念您的恩德。”
灯汐枝耐心逐渐告罄：“你师祖又是什么东西。”
这次头脑一热逃婚出走，没多久就在海上迷了路。
等她醒来，人已经在一处从未听闻的陌生海岛上。
“母亲就是偏心，读书是哥哥的嫁妆是妹妹的，连大姐，明明处处不如我，凭什么能嫁得比我好？”
“大姐也是，自己嫁给鹤衣卫，却教唆父母把我嫁给一个穷卖猪肉的！还说什么人品好，人品好她自己怎么不嫁？”
女主越想越委屈，扁着嘴，没一会儿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姐姐认识那么多鹤衣卫的人，她凭什么不帮我，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滂沱大雨将雪地打得泥泞不堪。女主抹了抹脸上纵横的泪痕，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去。
李真真躲在树丛后，拨开一点枝叶，盯着女主脚下。
这一带猎坑也不少，她怕女主也一脚踩进机关，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系统蹙眉：“女主怎么是这样一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李真真：“只给了她嫁人这一条上升途径，还不许她不嫁穷人？”
系统忍耐地闭了闭眼。
他讽刺地想，果然像李真真这种十二区来的人，穷得眼睛都钻进钱眼里了，又怎么能看到世界上除了钱以外的东西。
此时天色漆黑，李真真还来不及解开男主身上的渔网。
女主路过时，不仅没看出这是一个仙人，她差点没看出这是一个人。
好在这时，云层散开，月华洒落。
借着明亮的雪光，女主看清了男主的脸。
大雪、荒山、冷海、松林。
荒芜死寂的长夜，静谧沉睡的美人。
短暂的怔愣后，女主露出了惊艳和痴迷的神色。
她像进山的书生遇见了山神妖鬼，宁采臣遇上了聂小倩，仙界第一美人绝世独立的美貌和惊艳击穿了她身为凡人的认知，甚至战胜了她的恐惧。
女主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一种过去十八年从未体验过的心动和美学，在这一刻复苏。
她指尖胆怯地落在男主眉间，慢慢描摹男主月光下冰雪一样的五官。
眼看剧情进展顺利，李真真和系统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等女主脱衣服抱住男主就好了。
但是……
李真真：“一般这种情况男女主要抱多久，我明天早上几天过来接人？”
系统马上翻了翻卷宗。
“按照原著，女主裸-身与男主相拥了三小时零十五分钟……这样，我们稳妥点，等足四个小时。”
“……啊？”
“男女主身体接触足足增加了四十五分钟，他们的感情一定会更加亲近。”系统自信道：“这个后面你写进我们本周的工作汇报PPT里，就说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男女主角的身体接触时间实现了从点到面的全面拓展,从浅到深的深刻挖掘，从短到长的显著延长，涨幅高达23.08%。”
“…………”
李真真已经失去了那种反驳的欲望。
“好的。”她语气复杂。
“至于男主，我们暂先不用管，他要昏迷一个月才会醒，这一个月你先把你路人甲的剧情走完，等一个月后男主醒来——”
下一秒，男主慢慢睁开眼眸。
系统：“……”
李真真：“……”
不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乌鸦嘴。
女主从小山里长大，知道的最高级的称呼就是公子，仙尊这种级别的还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
她望着面前仙人之姿的男主，红着脸道：“公、公子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声音轻柔飘渺。
“救、救你啊。”
“是吗。”
下一秒，磅礴的内力刹那纵横，摧枯拉朽一般破开地脉。
漫山的风声在这一刻被拉长得近乎死寂。
李真真还未来得及眨眼，女主的身躯已经轰然倒地，头颅咕噜噜滚到李真真脚边，脖颈被整齐地切断，黑色眼珠里的神采如灯熄灭。
李真真：“？？？”
系统：“？？？”
系统愣了两秒，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啊！”
李真真：“女主、女主……死了？”
系统：“不然呢！”
李真真：“女主能复活吗？”
系统：“你以为女主是什么品种的蝾螈，头掉了还能长出来？”
李真真：“……”
雪水簌簌从枝叶上滑落，男主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撑着身体，缓慢地从地上站起。
月光洒落，林海雪原一片沉寂。
病骨支离的美人漫不经心地抬手，慢慢抹去唇边的血。
他身上的血并不因寒冷而凝结，正如他的从容并不因为病骨支离而丧灭。
嫣红血珠一滴滴从他指尖落下，太清仙尊灯汐枝漆黑蜿蜒的长发从脸颊边滑落，不像扶危济困的仙尊，美得有点惊心动魄。
随即李真真看到他弯起眼眸，微微笑了。
“找死。”
不好！
一阵说不清的惊惧席上李真真的心脏，她瞳孔骤然紧缩，一把抓过系统就往旁边扑。
但已经来不及了。
灯汐枝眸中猝然淬上杀意，瞬间真气翻涌，如惊涛拍岸，朝李真真的方向劈山斩浪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亮光线从李真真头顶越过，流星一般与男主的剑气相撞。
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以她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地都被夷为平地，连石子都被轰成齑粉。
烟尘散去，李真真和系统滚在雪尘里，一人一蜥蜴都是一脸的灰，和刚刚出土的文物没两样。
一个身着蓝衣的白发老人出现在半空。
“世人皆道太清仙尊扶危济世，原来也是一个滥杀之徒。”
老人拄着拐杖立在空中：“方才若不是老夫躲得快，怕是魂魄都会被仙尊劈成两半。”
灯汐枝站在白雪皑皑的枯枝下，细密的长睫低垂：“你又是什么东西？”
老人梗了一下：“……仙尊真是贵人多忘事，百年前你屠我北辰家满门，竟敢说不记得老朽？”
灯汐枝微微侧了侧头，肃杀中平添几分浓稠的艳色。
“被我屠满门的多了，我难道还要一个个记得？”
蓝衣老人顿时怒极：“灯汐枝！你已心脉尽断，方才能接我一掌不过是强弩之末，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拐杖重重落地，一道两尺宽的裂痕从他脚下一路裂开：“今日我便取你仙骨，慰我亲族泉下英灵！”
灯汐枝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墨色长发蜿蜒在纷飞大雪里。
他脸色因为重伤白得吓人，眼珠漆黑，血还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但他起阵的手却极稳，压根看不出他此刻内脏破碎翻搅，只剩一口气吊着性命，随时随地都能停止呼吸。
——仙根都被人截断了，还妄想起杀阵，真是不知死活！
蓝衣老人冷笑一声，飞身而上。
下一秒，“啪”——
一声水球爆裂的声响，蓝衣老人在半空中炸成了一朵血花。
李真真还没来得及远离战场就被蓝衣老人的脑花和肠子浇了一头一脸。
那大肠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闻起来比一般的排泄物更冲，有点像猫的肛-门腺漏了。
李真真：“呕——”
她严重猫毛过敏，和猫有关的味道都很敏感。
胃里一阵翻滚，捂住嘴差点吐出来，强行忍住。
视线模糊中，李真真感觉到男主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
李真真抹了抹糊到眼睛上的血，一把将蜥蜴抄进怀里，撑着身体往一边爬。
系统的下巴忽然贴住她的脖颈，身体被她的手臂圈住，与她紧密相贴。
他碧绿的瞳孔一下变成一条竖线。
强烈的刺激下，冷血动物的脊椎犹如过电，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的心跳声和她的心跳声。
李真真没爬几下，一双伤痕累累的脚停在她身边。
那双脚骨节分明，每一寸弧度都精雕细琢，在漠漠的雪光下宛若雕刻品。
哪怕上面遍布血痕、鞭痕，露出的那一点肌肤，竟比落雪还要再白三分。
当真是冰为肌，玉为骨。
下一秒，李真真头皮剧痛，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揪住她的长发，拎兔子一样把她往上提了提。
“凡人？”
灯汐枝手腕苍白修长，像一截竹枝，又美又冷清。
他的俯视轻而冷，微微低头看着她，语调柔和：“怎么，我也屠了你满门？”
李真真脚尖勉强踮着地，感觉男主的指甲可能也是一百年没剪过，就差直接插-进她的头皮里。
她疼得冒冷汗，低着头咬牙道：“……没有。”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灯汐枝指尖蓦地用力，李真真太疼了，倒吸着冷气把实话脱口而出：“溜猫。”
系统趴在李真真的袖口里：“……”呵。
早知道这样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拟态成猛犸象了，看她敢不敢说自己在溜大象。
灯汐枝微微侧头，望向手中看似孱弱的凡人。
他是太久没出山了，还是世事变迁太快了，西岭岛临近鬼道，是鬼主幽禁之地，她跑来……溜猫？
“你说你在溜猫。”
李真真听见男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点让她胆战心惊的温柔：“你猫呢？”
李真真剧痛中抬起头，对上男主的视线。
灯汐枝的声音忽然止住了。
他眼睑低垂，清冷的目光落在李真真的脸上，半晌没有作声。
男主的目光静水临渊而深不可测，李真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头皮承载着全身的重量，疼得她眼前发黑，手却慢慢伸进衣袖里。
灯汐枝捏着李真真的下巴看了看，犹觉不够。
他拖着长长的衣袂，像拎着一只死狗一样将李真真往前甩了两步，让李真真的脸浸入云层漏下的天光里。
他长眸幽深而冷寂，视线慢慢凝滞。
“你的眼睛……”
他轻声呢喃，神情似笑，竟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眼尾。
在第十二区生存的人都有恐怖的直觉，李真真意识到就在男主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那刻，他的情绪波动忽然极大。
宛若冷潭沸腾、洪流倒灌，庞大冰冷的杀意灭顶一般倾泻。
她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难道男主发现她做过近视手术了？
任务者一旦被剧情世界的人发现身份，系统会直接将她抹杀。
李真真浑身警铃大作。
一些腥咸粘稠的液体从李真真发梢滴滴答答流下，顺着鼻尖流进嘴里。
啪嗒。
就是这一刻！
李真真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弯折。
她指缝里夹着一支细长的锐器，流星破月一般刺向男主的眼球。
四面骤然一寂，纷繁的落雪都仿佛在空中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李真真手中的锐器断成两截，带着一丝血迹飘落在雪里。
系统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真真的“锐器”。
……那不是她中午喝剩的牛奶吸管吗？
她有病吧！
危险系数sss级的男主，超能粒子炮都不一定能杀死。
妄想以凡人之躯反抗仙人也就算了，这个女人是癫成什么样，居然试图用吸管刺杀仙尊！简直蠢得不可方物！
系统刚想破口大骂，就见男主抬起手，指尖缓缓拂过眼角。
一道极细的血痕，顺着他眼尾细密的长睫裂开，花钿一般顺着眼尾延伸。
有那么一瞬间，系统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李真真这个废物……竟然能伤到男主？
怎么可能？！
灯汐枝弯起眼眸：“你身手很快。”
他俯身看着仍被他拽着头发的李真真，语调又轻又冷，落字如玉，让人想起山间凝冻的河流。
指尖一松，李真真摔进雪堆里。
如玉石如雪藻的仙尊赤脚站在昏寐的天光中，狭长精致的凤眼笼着一层寒薄的雾气，荒漠一般荒芜，深潭一样漆黑。
“可惜你眼睛的颜色，我不喜欢。”
他在漫天雪林里，垂眸看着她，声调暗哑、轻柔，像是告知，又像是自言自语。
“还是杀了算了。”
李真真：“……”
李真真一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朝着男主摆了摆。
压抑许久的呕吐感终于抑制不住。
一侧头，趴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灯汐枝：“……”
他歪了歪头，如墨一般的长发倾泻下来，堆叠在他的侧脸。
好像这辈子从没见过人呕吐，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个变态。
就在这时，前方空寂的群山间传来破空的声响。
林中隐隐绰绰出现了成百上千条人影。
他们的面容隐匿再层层的雨幕后，黑影幢幢，辨别不清。
“不愧是太清仙尊，伤成这样还能察觉吾等的踪迹。”
半空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盈盈朝他一拜。
“我乃长凌仙宗掌门弟子，百年前我宗族被大妖侵扰，是您救我师门上下上千人性命，我师祖一直感念您的恩德。”
灯汐枝耐心逐渐告罄：“你师祖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