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宫里有传闻,乾元殿入了很多小宫女,个个年轻漂亮,灯火笑声彻夜不息。

    流言纷飞。

    有人惋惜。

    说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色胚烂胚,一腔深情又怎么样?不还是沦陷在了年轻美貌里?

    荒淫无道啊!

    有人看笑话。

    说皇后已色衰,专宠多年,终是不行了。生下太子又怎么样,才两年,不还是会被厌弃?

    深情不移,拉倒!

    更有甚者道,天天对着同一张老脸,只会没兴致。

    这些不堪的东西,连下人都说不出口,林清弦却听的一脸淡定。

    她一身杏黄色的裙,眉若横翠唇若含丹,半倚在贵妃榻上,吃了一颗葡萄,点点头:“嗯,还有吗?”

    跪在地下的人愣了愣,摇头:“没,没有了。”

    “下去吧!”

    眼看人诚惶诚恐地走了,小云一脸不解:“娘娘为什么不生气?”

    “你很气?”

    小云垮脸:“气,气死了!想把那些小妖精都抓起来!”末了,深感不解,“皇上这是怎么了?”

    林清弦只是笑。

    她自己选的人,自己清楚。

    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生气,怨恨,她……可以遂了他,不去找他。

    可是她会忍不住一次次去想,他一个人正在那里默默等死……

    一日一日,疼的翻江倒海。

    好久没见了。

    她没带人,独自来到了乾元殿。

    到门口撞上了侍卫,侍卫拦住了她:“娘娘,皇上不方便。”

    她平静:“让开。”

    声音引来了刘琦,急忙过来放人。

    林清弦面色依然平静,什么也没说。

    刘琦纠结了半天,还是低声道:“皇上不让对您说的,可……”

    林清弦道:“本宫知道,你什么也没说。”

    言于此,刘琦也不再藏了。

    “他并未胡来,一个都没有,是在办公,废寝忘食。”

    “皇上说……”

    “什么?”

    “他说,他要把该做的都做好,铺好路,这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将来才能更顺利。”

    林清弦狠劲咬住下唇。

    “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在为娘娘和太子筹谋,若是真的就……老奴还是希望你们能和和睦睦,人生不长,可不要陷在误会里才是啊!”

    “娘娘请!”

    刘琦让了路。

    “明白了,谢谢公公!”

    夕阳将地面染成了金黄色,她就在金黄色里越走越近,整个人都发着光,又着了一身暖橙色的衣裙,在这暮秋的时节,如精灵翩然坠落。

    内殿。

    门口,肖遥见她过来,拱手行礼,告退了。

    再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脂粉味,很清爽。

    看见她来,燕诸招了招手。他坐在椅子里没动,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她便过去坐在了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

    燕诸将她抱住,俯身要吻下,唇被轻点。

    “不行。”

    “清儿,朕想你!”虽是想念,见她不乐意,他还是停了。

    “那也不行。”林清弦开口,声音清脆,“你亲口说,你有没有碰过她们?”

    先是一怔,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已经有了世间最好的,怎么可能还会多看别人一眼?不过是演给她看的。

    “这里呢,这里呢,这里呢……”手指落下,从下往上一一滑过身体部位,最终落在了他的嘴角,“这里呢?有吗?”

    “都没有。”

    她奖励了一个轻吻:“很好。”

    正想趁机深吻,她轻飘飘来了一句话。

    “病情加重了,对吗?”

    果然啊,怎么忘了她是那么聪明的人,他想什么她都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她根本没用。

    燕诸默认。

    “太医怎么说?”

    他摇头。

    心口袭来一阵剧痛,随即向四肢蔓延开去,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么,大傻子,别再用这种方式远离我,避开我,让我误会,我只想多陪陪你。我们时间不多,更不能浪费!”

    她双手捧着他的头,眼里流着泪,哀求他。

    “好。”

    燕诸擦去她的眼泪,抱着她轻声慢语,像在讲故事。

    “前几日做梦梦到了神,神问我可有什么心愿,能用什么来交换,我想了想,希望你此生无忧,终得所愿,交换条件是……永生永世不再与你相见。”

    语气淡淡的,说的却是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好狠。

    “为什么不再见我?你不爱我了?”她趴在他肩头,隔着衣服咬了他一口,“混蛋,你敢!咬死你!”

    他任她咬着,手托着她的后脑:“怎么敢?只是觉得这条路太辛苦,想给你改个好点的命,要是没有我,你可能会更平坦些。我死了,你去找他好好在一起,神已经答应,会保佑你们。”

    “不去。”

    她固执:“我此生所愿,是你。”

    “你可知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卫辙他,是我前世今生的求不得,但因为你,不了。”盈盈笑语着。

    伟大的神,您若能听到,应知我所愿,愿与夫君相守终老。

    “所以,阿辙也不必再吃回头草,又不好吃。”

    “怎么不好吃?”燕诸咬她的脸,“好吃,香的很。”

    她被逗笑了。

    相拥了一会儿。

    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在沉浮的书折气息里,幻想着天荒地老。

    心跳的频率也无限趋近。

    “以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诸诸,你若真死了,我也不会去找别人,我守着你,再等五十年也好,等到白头,等到死,等到我们下一次相见,下一世相见。”

    “你不能不见我,你若不见我,我怎么办?”林清弦鼻尖上挂着颗眼泪,晶莹欲坠,“夜那么黑,没有灯,我会怕。”

    “朕答应你,不会死。”

    “皇上可是金口玉言,说了就要做到。”

    “做什么……”他轻笑,热气呼在她耳际,“这个好不好?半个月都没见你,想死了……”

    “好啊……”

    她主动吻住他。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吻技已经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怕她受凉,燕诸抱了她去床上。

    一路都未分开。

    能感觉到她在害怕,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没有别的办法安慰,只能尽量地让她去感受自己还在。

    衣衫落尽,吻落在了洁白平坦的小腹。

    这里孕育过一个茁壮的生命,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干干净净,如她少女时,白瓷般精致细腻。

    是天生的小妖,是他专属的克星。

    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从性格到身体,随便哪一点,只要她想,都足以让他魂不守舍。全都合在一起,那便是极致的癫狂,今生来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乎只有在潮水般无尽的颠簸里,才可以暂时忘记所有的悲伤与忧虑。

    她抱着他,闭着眼什么也不想,一连声地叫他,声音婉转如莺,媚色横生如花,勾的他脑子一片空白。

    吻去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燕诸嘴里尝到了浅浅的咸味。

    她叫一声,他回一声。

    “诸诸。”

    “我在。”

    “神是什么样子的?”她问。

    他便费力地去回想:“看不清脸,是很亮很亮的一团光。”

    光啊,那应当是善良的吧!

    居然跑神了?!

    他故意使了力去撞她,于是她再没心思去想别的。

    “诸诸。”

    “我在。”

    清婉的女声和低沉的男声交织着,一声起一声伏。

    一声唤必有一声回应。

    暮色四合,天光微暗,世界上仿佛只剩了他们二人,正在一起呢,像交缠的连理枝,或许比连理枝还要紧密,连理枝只是地表相触,而他们从土层下最遥远的树根就开始了,不管怎么生长,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欢愉之后,燕诸帮她把外衣套上,抱她去浴池沐浴。

    刘琦早就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

    宫人拿来干净的衣服。

    她懒洋洋的,路不想走,衣服不想穿,连手也不想抬,燕诸只能亲自给她穿。

    恩,新款式的抹胸,没见过。

    皇帝陛下拎着研究了老半天,认真到不惜上身比划,成功得到了一对看变态的嫌弃眼神,给她穿,又是勒了又是松了,还不小心掐疼了她,差点挨个耳刮子。

    终于穿好,抱她回去。

    重新回到床上,她便缠着他的手臂,像菟丝花,不肯放开。

    “诸诸。”

    “我在。”

    得到回应,她咯咯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燕诸轻声问。

    “恩,笑你,也笑我。”她翻了个身,撅着屁股,“旁人都说,皇上被皇后吃的死死的,其实是我被你吃的死死的还差不多,我跟阿辙,恩,他,我们之间就只有一次,碰了一下,就像花瓣落在脸上的感觉,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只有你,全部都是你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

    “在回味你的初吻吗?”某人开始发酸,“说,谁先亲的?”

    还花瓣,全刮走,连叶子也不给他留一片。

    “我,我亲的他,人家那时才十四岁,情窦初开嘛!”

    居然没有意料中的生气,是她的性子,风风火火的,想来也合理。因为很多年前的一个吻而吃的醋,瞬间没了。

    “在想他?”

    林清弦摇头,依然背对他:“这种时候想他做什么,才没有,在想你。”

    “就是觉得,我好爱你啊,总觉得怎么爱你都不够,我们应该再讨要一辈子!”

    表白是好,可不能用屁股对人。

    燕诸笑,抬手拧了她一下。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翻过身来拱进他怀中,娇声嗔怪:“干什么啊,累了,不要了!”

    燕诸:“……”

    有那么欲求不满吗?好像有!他索性又压了上来,捻她耳垂:“你……”

    干什么…………………………

    你。

    她:“……”

    他热情如火,像不会熄灭。

    气喘吁吁地抵住他,她笑的花枝乱颤:“怎么学成这样了?说,这些混话谁教的?本宫定要弄死她!”

    “是你。”他说,“也要弄死吗?”

    “那不要,人家可是温婉知礼的大家闺秀,从小就乖,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刀都拿不动,蚂蚁都没杀过一只,可害怕了!”

    “……”

    这是在说梦话吗?

    “嗯,是,温婉知礼,大家闺秀,从小就考倒数第一,也不知道是谁被她娘打的连家都不敢回,跑别人家避难,最后还给亲自押送回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吧,也对,我家清儿那是直接翻墙,根本不走正门,还有不杀蚂蚁,那是根本看不见,因为都是直接杀人,拿不动刀?砍人的时候眼睛可都不眨一下,是你吧!害怕,是别人该怕你吧,小祖宗!”

    林清弦思忖了一下,娇羞捂脸:“哎呀,讨厌啦!”

    瞎说什么大实话!

    燕诸:“……”

    脑子发热,又想了……

    “为什么这些事你都知道?你明明在东宫里。”林清弦还是纳闷。

    “你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回道。

    她便去认真思考到底是不是被这个坏人从小监视到了大。

    “变态。”

    “乐意之至。”

    “自从有了你,谁也看不上!你家的男人你应该最了解的,不是吗?”他伸手,“再累一点吧,一会儿好睡!”

    “洗过澡了。”她笑着,人却贴了上来。

    “再洗一次……”

    闹了一会儿,还是怕她吃不消,消停下来,她反倒又缠了上来。

    罢了,再洗一次好了。

    白穿了。

    还好已经熟悉了穿法,再多来几次也无妨。

    “永远在一起。”

    “好。”

    “不许分开。”

    “好。”

    “不许骗我。”

    “好。”

    “骗我怎么办?”

    “不会,永远不会。”

    后来啊,她知道了,即便是他,床上的话,也不能句句算数。

    比如,最后一句。

    天气渐冷,他的咳疾越发重了,即便是屋里温暖,整个人也是凉的。林清弦闲时开始学看医书,寻找能让他舒服一些的法子。

    草药,熏香,药浴,乃至偏方……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都要试试,燕诸也就随她折腾。

    好像确实有用,好了些。

    冬雪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基本不怎么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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