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卡车开到白郁非面前时,她看见坐在驾驶室里的叔叔,还是她们搬家时的那位。

    依旧按着喇叭,让他们快点,说这里不好停车。

    林厘然拎着两只绿色的旅行包,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去。

    听秦语苏说到周末要去帮许阿姨搬家,林厘然再次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李宸乔瘫在沙发上,说自己在家接应他们就好。

    秦语苏乐了,说许阿姨只是暂住,所以行李不是很多,在那边收拾完,她和白郁非和林厘然不会跟着回家,李宸乔在家的话,正好帮忙收拾下。

    李宸乔一骨碌坐起来,问他们要去哪儿,图书馆?照相馆?

    “都不是,我们可能找个地方吃饭吧。许阿姨刚搬进来肯定还不适应,让白阿姨陪她聊聊天,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行。”得到答案的李宸乔又躺回去,“反正不去照相馆就行。”

    “为什么?”秦语苏好奇。

    “你们去了被我妈看见又要念叨让我去店里帮忙了,我最近不想去。”

    高二重新分过班后,选择体育的李宸乔在文科班最后一个班,乔姨似乎终于有了紧迫感,说小科不是捷径,也得看文化分的,说既然已经读了高中,还是尽量上个大学。

    其实李宸乔听得出来,妈妈只有一个意思:你现在没有爸爸这个靠山了。

    成绩再差,没人会再花钱给你安排好学校了。

    他不在乎成绩,但在意妈妈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他现在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搞得他心里总有蚂蚁在爬。

    林厘然和秦语苏到巷子口时,白郁非没想到林厘然也会来,白女士也没想到。

    还是秦语苏主动缓解尴尬:“我带个男生来哈,免费劳动力,有重活我们省个心。”

    这是林厘然第一次仔细见白郁非之前的生活环境,老旧的筒子楼紧紧挨着,遮挡了大部分阳光。或许就是阴影笼罩的缘故,光是走进去,便有种压抑的窒息感。

    许阿姨和白女士已经在里面收拾东西了,她们收拾一会儿聊一会儿天,看他们仨进来,眼神示意她们随意。

    看着屏风隔板另一头那张空荡荡的床,白郁非喉咙一紧,艰难地咽下一口气。

    走近,床铺上还留着人睡过留下的褶皱,就好像许井藤差点睡过头,急忙出去兼职,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是他从图书馆借的,还没来得及还。

    许阿姨给她看过这本书,里头夹着林厘然拍的那张护旗手采访的照片,还夹着他们去青岛旅游前,许阿姨塞给他的钱。

    被他原封不动地夹在这本书里,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许阿姨某天突然发现。

    林厘然显然被许井藤的居住环境震惊了,他知道许井藤家里比较困难,但也是第一次见儿子和妈妈的两张床之间,只用一个屏风隔板做隔挡的。

    秦语苏捣了捣林厘然的胳膊,他俩走到灶台那边,借着收拾东西的动作,悄摸说几句话。

    “让非非一个人在那吧,她可能要找点东西。”秦语苏压低声音。

    “她之前也住在这里,对吧?”林厘然跟着压低声音,问道。

    “嗯,不过非非家里比这边好一些,毕竟非非和白阿姨都是女性。”

    林厘然没说话,他跟着秦语苏一起蹲在地上,把厨房的一些用具放进旅行包里。许阿姨说,要收拾的东西她都贴了标签,麻烦他们帮忙收下,她和白女士出去买点东西备着。

    小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三人,白郁非坐在许井藤的床上,在床头柜里又找到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

    她小心地拆开,里头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

    Fly Free。

    写得十分杂乱,从字迹看,应该不是同一天同一时刻写的。

    在无数个纠结的日日夜夜里,许井藤对着这张字,写下这两个单词。

    在决定行动后的那几天,知道有一天白郁非会来他家里,于是套上信封,写下她的名字。

    白郁非看着这张纸很久很久,久到秦语苏他们已经把所有贴好标签的东西都装好,叫了她一声时,她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挂了两条浅浅的泪痕。

    迅速擦掉把这封信塞进口袋里,她笑着回:“来了。”

    搬家卡车里还能坐两个人,许阿姨和白女士上了车,他们三人看着车离开,琢磨中午要吃什么。

    “要不就周记烧烤吧?”林厘然主动说,“我请客,我还没请过呢。”

    秦语苏懒得多想,之前的老选择总不会错,白郁非也没有异议,三人便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周末的中午店又在排队,秦语苏到前台取了份菜单当扇子扇风,他们坐在店门口的彩色塑料凳子上,前面还有三桌要排。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秦语苏本来还在抱怨为什么都九月了天气还这么热,一个熟悉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近。

    周漩带着鸭舌帽,遮挡头顶的阳光,看不清他那双大眼睛。

    他双手插兜,几乎目不斜视地往店里走。

    “后面高三了他也这样来帮忙吗?我可听说一中从高三开始,每周只放半天假,还得做作业。”秦语苏问道,“而且高三时候压力很大吧?”

    “估计不会来了,我们现在在一个班,这才刚高二开始,班里气氛挺紧张的。”林厘然找几个杯子倒了点水给她俩,看起来还要排一会儿。

    “你们在一个班啊?他也学的小科?”

    “对,走艺术,应该是表演吧。”

    “那他以后会当明星吗?你们赶紧套近乎,以后多了个明星朋友,倍有面子。”

    三人一起笑起来。白郁非抬头看向悬在天空中央的太阳,眼睛酸涩。她现在听到诸如“以后”、“未来”这样的字眼,都无法不想到许井藤。

    未来,哪一天能算未来呢?

    总之昨天不算。

    前面有一桌叫号不在,周漩连叫了好几遍,只好跳过叫下一号。

    秦语苏火箭般蹿起来,手里挥舞着号码纸,周漩嘴角难以捕捉地扬起一丝弧度,给他们指哪张桌子。

    “你们一中又要办运动会了吧?”快吃完的时候,秦语苏想起来这回事,“我们又在国庆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办,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但这次报名的人不多,不像高一那会儿还有新鲜劲儿了。”林厘然叹了一口气,“我帮体委找人报名,但是大家好像都不感兴趣,更想趁运动会不用上课打打球踢踢球啥的。”

    这次运动会,白郁非他们班体委仍然是马呈,时隔一年,他又在焦头烂额地找人填报名表。

    “你还当念加油稿的播音员吗?这么热心?”秦语苏吃完最后一串,心满意足地躺到椅背上。

    “不是,播音员都是高一在做了,但是这次加油稿是我负责收集的,你都不知道,李老师现在教我们班语文,我到现在都没习惯,他简直逮着我和白郁非薅啊。”林厘然见白郁非一直没说话,找了个时机提了她一下。

    白郁非抬头,笑了笑:“不过我之前有想过李老师会不会是我们班老师,毕竟他之前教培一。”

    “对啊,他肯定早就有这计划了,竟然一直瞒着我们。”

    林厘然话音刚落,一时没人接话,短暂地陷入尴尬的境地,秦语苏迅速反应过来,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又眼神示意。

    但白郁非并没多想,她只是又在发呆没及时回话,所以在看到秦语苏一套组合动作后,笑着说:“你们在干嘛?”

    好像自从许井藤这件事过后,大家都觉得她经不起任何暗示,事实上她的确会联想,会在现实生活中代入一切“如果许井藤没那么做现在会怎样”的可能性,但敏感到这种程度的话,她也觉得可怕。

    “许井藤那事儿还要很久才出结果吧?”秦语苏也不想再遮着掩着,不如全部摊开说。

    “嗯。”白郁非还是笑着,“大概十一月左右,没有二审。”

    “不管结果如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秦语苏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她对许井藤的行为自始至终不理解,在她看来,就是他将所有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几乎没见过白郁非脆弱的模样,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围着他那件事打转。

    “我知道。”白郁非揽住秦语苏的肩膀,“我刚刚在想别的事,和唐姐有关。”

    林厘然闻言,抬起头:“对哦,唐姐好像请了假,我以为是她学校里有事,可听乔姨说,她貌似没在本市了。”

    “对,之前店里的账是她在做,昨天我有点事想问她,电话没打通,是关机状态。”白郁非皱着眉头,“唐姐一定遇到什么很严重的事了,不然不可能忙得手机都关机的。”

    最近不好的事频频发生,白郁非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再等等吧,乔姨那边要是有消息了我告诉你。”林厘然起身,打算先去结账。

    “会不会是家里也出事了?”林厘然走后,秦语苏小声地问。

    “我猜也是,以前她假期都不回家,但是五一的时候,她没参加乔姨的婚礼,破天荒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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