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柳烛来寻赵昭，告诉她裴野如今的住处。
昨夜从常仪宫回来，她思量了很久。
上一世的她，以为自己身为女子都可封王，便代表了父皇对自己的认可。
这皇位好像近在咫尺，朝中重臣，是不是在她麾下又有何妨。
从前她执着于闭门造车，不像赵霁长袖善舞，懂得笼络人心，最后落得惨败。
能再来一世，回到这场夺嫡之争刚刚开始之时，实是苍天眷顾。
她拥有前世记忆，很多事情的细枝末节，都记得非常清晰。
成王败寇没错，可她，不愿做这败笔。
这一次，她决定转换思路，昨夜思来想去。
暗暗下定决心，欲再从裴野入手。
当年裴野官拜中书令，她姨母——鸿胪寺主薄章妙玉被指通敌卖国，她曾为姨母去求过裴野。
那时父皇已下令不再见她。
裴野又是炙手可热的朝中红人。
总希望裴野能念着久远的同门情谊，为她姨母在父皇面前求求情。
她三去三拜，次次都是大门紧闭。
裴野没有见她。
这一世，在裴野刚刚从战场回来，还未在朝中展露头角之时，她要抓住时机。
如果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两次不行，那便五次、十次。
赵霁或许已经在悄悄动手，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直接登门拜访，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只要裴野和赵霁不是旧相识，甚至可以说，只要赵霁没有救过裴野的命，她都觉得还有机会。
若她没记错，裴野和裴家，曾经闹得很凶。
有次甚至闹到朝堂之上。
裴家二少当场发问，诘难一路升迁的裴野到底有没有害死自己的母亲。
虽然她并不清楚，裴野最后如何自证清白。
但赵昭知道，他必定很聪明，利用裴家对自己的问责，再一次平步青云。
裴野在那之后，升得更快了。
或许存在打破不利局面的抓手，但她不能笃定，已吩咐人去查。
柳烛打听到，昨日裴野回了一趟裴国公府，不多时再出门，只拿了一个包袱，和仆从一起，两人共同去了东十二坊的一处宅子。
“公主，我们今晚真的去找这个裴野吗？”
“听说他幼时弑母，我觉得这样的人，公主不必亲自拉拢。”
柳烛一边替赵昭束发，一边在她身后轻声说。
但她看公主没多大反应，还是静静涂着丹蔻，好像去意已决，心里默默叹气。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裴野，出身低微就算了，名声人品也不好，总觉得今晚公主若登门拜访，会被他算计。
丹蔻涂好，赵昭张嘴吹了吹，不太放心地张开十指放在腿上，希望今日颜色能深一些。
“我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赵昭避而不答。
柳烛点头，“准备好了。”
“都是捡库房里最好的来，至于公主说的床榻桌案，虽是现买，却都品相极佳。”
柳烛没有前世那些经历，自然不知道裴野那些事迹。
看她眉毛紧缩，满脸忧愁的模样，赵昭宽慰她说：“从旁人处听来的，不一定是真，也不一定是假。”
“若他确是品行不端之人，我自会定夺。”
头发束好，柳烛转身给她拿了件青色襦裙。
今日已经下朝，也不再去宫中，公主这样顶漂亮的人，穿襦裙正合适。
谁知赵昭抬头看了一眼，右手一挥，“拿官服来。”
柳烛撇撇嘴，只能遵命。
一切都打点妥帖，赵昭迈出房门时，柳烛拦下她。
“公主，拿着吧。”
她递上来的，是一条新的长鞭。
昨日那条，浸了太多的血，已经被她扔了。
赵昭点了点头，挂在了腰上。
-
长安城内东西共分十二坊，坊与坊间呈块状分布，名称从小到大从中央皇城根儿上至四个方位的城门，顺次排列。
东十二坊，便在长安城的东南角。
是夜，赵昭从日薄西山时走，到马车停下、出发时，整整过了一个时辰。
找到那座宅子前，赵昭以为裴野府上必是门庭紧闭。
她视力极佳，且对人的声音、面庞颇为敏感。
在黑黢黢的暮色里，她一眼就认出站在大门前，四处张望的人是谁。
原来，有人竟要捷足先登。
“昭王殿下，真是凑巧。”说话的人捏着把细嗓，从黑暗里走出来，赵昭看清他脸上堆出来的细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从前常仪宫里的内务大监，自景王封王后便被郭贵妃拨给了赵霁。
“大监，确实好巧。没想到今夜淅止也来拜访裴中郎。”
她预料赵霁会出面拉拢裴野，可没想到竟然这样早。
乾安帝如今执政有力，最厌恶膝下儿女私自结交大臣。
因此，为掩人耳目，赵昭是在府上算好时间，一路车马不停，将将夜色浓郁之时准备登门拜访。
景王竟比她还要早。
如今她慢赵霁一步，若裴野在她进去之前便先答应赵霁，她这两日的盘算便全部付诸东流。
她跟大监闲聊中，不时有侍从从府里出来，往里搬着柜架、屏风。
赵昭见状，偏过头告诉柳烛：“除了从库房里挑的那些，其余的不用送了。”
柳烛也看到了，默默补了一句：“公主，景王不愧是您弟弟。”说完飞快地跑走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缓缓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不再是小厮，正是裴野和赵霁。
赵霁出门看到她，明显愣了一刹那，那抹笑也僵在嘴边，就那样僵硬地向她行了礼。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野穿短褐。
前世寥寥几面，都是身着官服，头顶乌纱，踏着石板，走在御道上。
埋藏在众多服饰相同的官员中，未曾给赵昭留下什么极深的印象。
周遭灯火微弱，唯有裴野身后是有光亮的，衬得他整个人面庞清晰，星眉剑目，整个人身姿如松，赵霁站在旁边都隐隐有些不够看。
赵昭猛然感到一种压迫感。
裴野知道赵昭在看他，他很坦然地面对对面投过来的目光。
弯腰行礼时，也趁机打量着这位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昭王殿下。
山根高耸，耳红面白，眉眼中有几分英气。
这样临近看，他发现，赵昭右眉眉头有颗红色的小痣。
他弯腰时更靠近她，似乎闻到了赵昭身上飘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却觉得很是熟悉，像是冬日里的素雪所带来的那种冷香。
还是同那日一样的装扮，绯衣，玉簪，还有一条走起路来摇来摇去的鞭子。
这鞭子很新，一看就没用火烧过，全是麻刺。
双方收回不动的视线。
赵昭不可抑制地咳嗽了一声。
她见裴野随赵霁走下台阶，朝他拜别，看着景王上了马车。
裴野回头，两人的视线，又相交了。
-
裴野关上屋门，将黑暗隔绝在外。
屋里灯火通明，只剩下他和赵昭。
房中布置简单，能看出来主人刚刚搬进来没多久，处处整洁如新。
唯有那东北角的书桌有些不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还摊了几本厚薄不一的书。
空气中，甚至还能闻到一丝墨香。
她和裴野对坐在长桌两旁。
一只青筋凸起、布满伤痕的手握住提手，抬高茶壶倾斜出一注水流，倒入杯中的声音清脆悦耳。
赵昭没想到自己那位弟弟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打了照面便走了，也没想到裴野也会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轻而易举让她进了门，一心在前面给她带路。
说到底，还是托了她那位弟弟的福。
于是她现在坐在这里，喝上了裴野刚给她斟上的茶。
赵昭准备开口前，坐在对面的裴野开口了。
“昭王殿下深夜来访，恐怕不是来微臣这里喝茶的吧。”
赵昭的来意被直接点明，双方都是聪明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我来裴大人这里，应该同景王来这里的目的，是一样的。”
她没再用“本王”，愿意放低身段，只要裴野愿意助她。
裴野没有做声，继续摆弄手中的茶具。
赵昭见裴野没有说话，认真看了他一眼，十分郑重地说出，“我希望，未来朝堂之上，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裴野慢慢喝完手中的茶水，杯具放置在桌上的声音清脆有力。
他抬起头，与赵昭平视，说出了第二句话。
“哦？殿下可能还不清楚，微臣如今只是一介羽林中郎。朝堂上的事，微臣就算有心，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赵昭觉得，裴野对于“她来求他”这件事，看的并不是那么正式。
对面人双眸犀利，眼底藏锋，眼神中明暗交替，透露出众多情绪。
她从刚刚对视和言语中，品出了一丝玩味和调笑。
赵昭心里有些恼火。
裴野很大胆，他敢于与她平坐，也敢和她对视。
他好像并不在意对面人的身份，面前的是她，还是赵霁，或是哪一个有权势的人，他们都应该这样坐在这里。
她甚至怀疑，即便是天子，若是来求裴野，裴野也会这样答复。
只是...裴野看她的眼神，从门口对视时就太过赤/裸，让她很不舒服。
但形势所迫，她再一次按下烦躁的心思，妥帖回复到：“我知道大人不会甘心屈于现状，也知道大人希望在朝堂上展露风姿。”
“我有意扶持属于自己的朝中势力，必定有恰当时机将大人调入朝中。”
赵昭抛出自认为有利的条件，等对面发话。
“嘶”，裴野故作为难，“景王殿下刚刚好像也是这般说的。”
赵昭握住了衣角。
裴野：“若殿下给的比景王殿下更多，我也不是不愿考虑。”
她的衣摆松开又握紧，飞快思索：“当然。”
“裴大人有何要求，不妨直接提出来。”
赵昭笑道。
竟是自己高看了他。
原来还是一个追权谋利的家伙，免不了俗。
官职，金钱，就算裴野得不到赵昭的助力，在上一世，他也全部拥有，而且几乎说得上是，触手可及。
裴野听见赵昭的保证，原本收着的笑容渐渐绽放出来。
“殿下确定吗？所有要求都能提吗？”
赵昭见对面人质疑她的承诺，拍了一下桌板。
再次肯定，“是。”
裴野双手抱臂，靠在桌案上，脸上保持笑容，朝赵昭勾勾手，对她说：“麻烦殿下靠近些，我再告诉你。”
赵昭不疑有他，身子前倾，朝裴野靠近。
那股清香再次靠近，勾的裴野心里直发痒。
他的嗓音登时有些暗哑，轻声说道：“殿下，我要...”
裴野说的很小声，赵昭认真地再次凑近，想要听清些。
下一秒，下颌被对面人握住。
男人近在咫尺的嘴唇慢慢吐出一个字。
“你。”
昨夜从常仪宫回来，她思量了很久。
上一世的她，以为自己身为女子都可封王，便代表了父皇对自己的认可。
这皇位好像近在咫尺，朝中重臣，是不是在她麾下又有何妨。
从前她执着于闭门造车，不像赵霁长袖善舞，懂得笼络人心，最后落得惨败。
能再来一世，回到这场夺嫡之争刚刚开始之时，实是苍天眷顾。
她拥有前世记忆，很多事情的细枝末节，都记得非常清晰。
成王败寇没错，可她，不愿做这败笔。
这一次，她决定转换思路，昨夜思来想去。
暗暗下定决心，欲再从裴野入手。
当年裴野官拜中书令，她姨母——鸿胪寺主薄章妙玉被指通敌卖国，她曾为姨母去求过裴野。
那时父皇已下令不再见她。
裴野又是炙手可热的朝中红人。
总希望裴野能念着久远的同门情谊，为她姨母在父皇面前求求情。
她三去三拜，次次都是大门紧闭。
裴野没有见她。
这一世，在裴野刚刚从战场回来，还未在朝中展露头角之时，她要抓住时机。
如果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两次不行，那便五次、十次。
赵霁或许已经在悄悄动手，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直接登门拜访，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只要裴野和赵霁不是旧相识，甚至可以说，只要赵霁没有救过裴野的命，她都觉得还有机会。
若她没记错，裴野和裴家，曾经闹得很凶。
有次甚至闹到朝堂之上。
裴家二少当场发问，诘难一路升迁的裴野到底有没有害死自己的母亲。
虽然她并不清楚，裴野最后如何自证清白。
但赵昭知道，他必定很聪明，利用裴家对自己的问责，再一次平步青云。
裴野在那之后，升得更快了。
或许存在打破不利局面的抓手，但她不能笃定，已吩咐人去查。
柳烛打听到，昨日裴野回了一趟裴国公府，不多时再出门，只拿了一个包袱，和仆从一起，两人共同去了东十二坊的一处宅子。
“公主，我们今晚真的去找这个裴野吗？”
“听说他幼时弑母，我觉得这样的人，公主不必亲自拉拢。”
柳烛一边替赵昭束发，一边在她身后轻声说。
但她看公主没多大反应，还是静静涂着丹蔻，好像去意已决，心里默默叹气。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裴野，出身低微就算了，名声人品也不好，总觉得今晚公主若登门拜访，会被他算计。
丹蔻涂好，赵昭张嘴吹了吹，不太放心地张开十指放在腿上，希望今日颜色能深一些。
“我吩咐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赵昭避而不答。
柳烛点头，“准备好了。”
“都是捡库房里最好的来，至于公主说的床榻桌案，虽是现买，却都品相极佳。”
柳烛没有前世那些经历，自然不知道裴野那些事迹。
看她眉毛紧缩，满脸忧愁的模样，赵昭宽慰她说：“从旁人处听来的，不一定是真，也不一定是假。”
“若他确是品行不端之人，我自会定夺。”
头发束好，柳烛转身给她拿了件青色襦裙。
今日已经下朝，也不再去宫中，公主这样顶漂亮的人，穿襦裙正合适。
谁知赵昭抬头看了一眼，右手一挥，“拿官服来。”
柳烛撇撇嘴，只能遵命。
一切都打点妥帖，赵昭迈出房门时，柳烛拦下她。
“公主，拿着吧。”
她递上来的，是一条新的长鞭。
昨日那条，浸了太多的血，已经被她扔了。
赵昭点了点头，挂在了腰上。
-
长安城内东西共分十二坊，坊与坊间呈块状分布，名称从小到大从中央皇城根儿上至四个方位的城门，顺次排列。
东十二坊，便在长安城的东南角。
是夜，赵昭从日薄西山时走，到马车停下、出发时，整整过了一个时辰。
找到那座宅子前，赵昭以为裴野府上必是门庭紧闭。
她视力极佳，且对人的声音、面庞颇为敏感。
在黑黢黢的暮色里，她一眼就认出站在大门前，四处张望的人是谁。
原来，有人竟要捷足先登。
“昭王殿下，真是凑巧。”说话的人捏着把细嗓，从黑暗里走出来，赵昭看清他脸上堆出来的细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从前常仪宫里的内务大监，自景王封王后便被郭贵妃拨给了赵霁。
“大监，确实好巧。没想到今夜淅止也来拜访裴中郎。”
她预料赵霁会出面拉拢裴野，可没想到竟然这样早。
乾安帝如今执政有力，最厌恶膝下儿女私自结交大臣。
因此，为掩人耳目，赵昭是在府上算好时间，一路车马不停，将将夜色浓郁之时准备登门拜访。
景王竟比她还要早。
如今她慢赵霁一步，若裴野在她进去之前便先答应赵霁，她这两日的盘算便全部付诸东流。
她跟大监闲聊中，不时有侍从从府里出来，往里搬着柜架、屏风。
赵昭见状，偏过头告诉柳烛：“除了从库房里挑的那些，其余的不用送了。”
柳烛也看到了，默默补了一句：“公主，景王不愧是您弟弟。”说完飞快地跑走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缓缓开了。
这次走出来的不再是小厮，正是裴野和赵霁。
赵霁出门看到她，明显愣了一刹那，那抹笑也僵在嘴边，就那样僵硬地向她行了礼。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野穿短褐。
前世寥寥几面，都是身着官服，头顶乌纱，踏着石板，走在御道上。
埋藏在众多服饰相同的官员中，未曾给赵昭留下什么极深的印象。
周遭灯火微弱，唯有裴野身后是有光亮的，衬得他整个人面庞清晰，星眉剑目，整个人身姿如松，赵霁站在旁边都隐隐有些不够看。
赵昭猛然感到一种压迫感。
裴野知道赵昭在看他，他很坦然地面对对面投过来的目光。
弯腰行礼时，也趁机打量着这位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昭王殿下。
山根高耸，耳红面白，眉眼中有几分英气。
这样临近看，他发现，赵昭右眉眉头有颗红色的小痣。
他弯腰时更靠近她，似乎闻到了赵昭身上飘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却觉得很是熟悉，像是冬日里的素雪所带来的那种冷香。
还是同那日一样的装扮，绯衣，玉簪，还有一条走起路来摇来摇去的鞭子。
这鞭子很新，一看就没用火烧过，全是麻刺。
双方收回不动的视线。
赵昭不可抑制地咳嗽了一声。
她见裴野随赵霁走下台阶，朝他拜别，看着景王上了马车。
裴野回头，两人的视线，又相交了。
-
裴野关上屋门，将黑暗隔绝在外。
屋里灯火通明，只剩下他和赵昭。
房中布置简单，能看出来主人刚刚搬进来没多久，处处整洁如新。
唯有那东北角的书桌有些不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还摊了几本厚薄不一的书。
空气中，甚至还能闻到一丝墨香。
她和裴野对坐在长桌两旁。
一只青筋凸起、布满伤痕的手握住提手，抬高茶壶倾斜出一注水流，倒入杯中的声音清脆悦耳。
赵昭没想到自己那位弟弟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打了照面便走了，也没想到裴野也会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轻而易举让她进了门，一心在前面给她带路。
说到底，还是托了她那位弟弟的福。
于是她现在坐在这里，喝上了裴野刚给她斟上的茶。
赵昭准备开口前，坐在对面的裴野开口了。
“昭王殿下深夜来访，恐怕不是来微臣这里喝茶的吧。”
赵昭的来意被直接点明，双方都是聪明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我来裴大人这里，应该同景王来这里的目的，是一样的。”
她没再用“本王”，愿意放低身段，只要裴野愿意助她。
裴野没有做声，继续摆弄手中的茶具。
赵昭见裴野没有说话，认真看了他一眼，十分郑重地说出，“我希望，未来朝堂之上，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裴野慢慢喝完手中的茶水，杯具放置在桌上的声音清脆有力。
他抬起头，与赵昭平视，说出了第二句话。
“哦？殿下可能还不清楚，微臣如今只是一介羽林中郎。朝堂上的事，微臣就算有心，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赵昭觉得，裴野对于“她来求他”这件事，看的并不是那么正式。
对面人双眸犀利，眼底藏锋，眼神中明暗交替，透露出众多情绪。
她从刚刚对视和言语中，品出了一丝玩味和调笑。
赵昭心里有些恼火。
裴野很大胆，他敢于与她平坐，也敢和她对视。
他好像并不在意对面人的身份，面前的是她，还是赵霁，或是哪一个有权势的人，他们都应该这样坐在这里。
她甚至怀疑，即便是天子，若是来求裴野，裴野也会这样答复。
只是...裴野看她的眼神，从门口对视时就太过赤/裸，让她很不舒服。
但形势所迫，她再一次按下烦躁的心思，妥帖回复到：“我知道大人不会甘心屈于现状，也知道大人希望在朝堂上展露风姿。”
“我有意扶持属于自己的朝中势力，必定有恰当时机将大人调入朝中。”
赵昭抛出自认为有利的条件，等对面发话。
“嘶”，裴野故作为难，“景王殿下刚刚好像也是这般说的。”
赵昭握住了衣角。
裴野：“若殿下给的比景王殿下更多，我也不是不愿考虑。”
她的衣摆松开又握紧，飞快思索：“当然。”
“裴大人有何要求，不妨直接提出来。”
赵昭笑道。
竟是自己高看了他。
原来还是一个追权谋利的家伙，免不了俗。
官职，金钱，就算裴野得不到赵昭的助力，在上一世，他也全部拥有，而且几乎说得上是，触手可及。
裴野听见赵昭的保证，原本收着的笑容渐渐绽放出来。
“殿下确定吗？所有要求都能提吗？”
赵昭见对面人质疑她的承诺，拍了一下桌板。
再次肯定，“是。”
裴野双手抱臂，靠在桌案上，脸上保持笑容，朝赵昭勾勾手，对她说：“麻烦殿下靠近些，我再告诉你。”
赵昭不疑有他，身子前倾，朝裴野靠近。
那股清香再次靠近，勾的裴野心里直发痒。
他的嗓音登时有些暗哑，轻声说道：“殿下，我要...”
裴野说的很小声，赵昭认真地再次凑近，想要听清些。
下一秒，下颌被对面人握住。
男人近在咫尺的嘴唇慢慢吐出一个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