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时,尚不知再见面的日子居然和想象里的差了那么多。

    原本打算去香港续签的利亚姆,满怀不甘地坐上了相反的航线回到了自己并不思念的祖国。

    他自己对自己的规划十分清楚,但是总归是无法控制别人计划中的他。

    利亚姆父母原先挂在网上的一处房产被别人买走了,,鉴于他们无法回国,只能拜托利亚姆处理这件事情。

    儿子就是拿来当工具人的。

    他原本打算做完这些后,再飞回去找乐澄,然而变故又出现了,导师又不愿意轻易放他离开。

    他打电话和乐澄讲这件事的时候,十分低落。

    “那你就在德国好好呆着吧,飞来飞去也很辛苦。”

    乐澄转着笔,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被秋天烤得焦黄的树叶飘在空中,迟迟不肯落地。

    “对不起。”利亚姆在电话那头显得很焦急,语气里有无法克制的懊恼。

    他的计划七零八碎。

    “道什么歉呢,又不是你的错。”乐澄丢开笔,趴在桌子上,下巴挨着桌面,声音变得模糊。

    “过段时间就是寒假了,到时候再过来也不迟。”

    话是这样说,但她止不住地开始后悔,那天没有去送他,没有和他拥抱,没有很珍惜。

    十一月中旬已经很冷了,利亚姆抱着卢米,为这跨越两大洲的异地恋感到烦闷。

    莱昂坐在这所空荡荡的房子里,四面望去,这里简直和样板房一样,心里有些凄凉,“你这是一辈子不打算回国了,不管怎么说,你还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就打包好行李了?”

    是只有一有机会去中国,就立刻可以拎起行李箱走人吗?

    利亚姆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规划。

    反正等到明年毕业,他就直接去乐澄的大学读博,这是确定无疑的事实。

    “你们之后还回这里吗?”莱昂看着那一人一猫。

    利亚姆摸着卢米的背,他很少对猫这么温情,脑海里却是乐澄柔软的皮肤,雪白的背。

    他现在在乐澄之前的房间里休息,那里残留了很多她没带走的东西。

    有一起去逛街买的玩偶,有她的抱枕,还有很多衣服,就是没有那个笑起来就觉得她又有一肚子坏水的人。

    利亚姆有时候不禁想,德国为什么会在欧洲。

    苦闷的独居生活让他把所有空余时间全花在健身上,夜里又躺在那张过分柔软的床上无法入睡。

    莱昂可以很肯定地说,利亚姆离开之前的那些日子里,看起来像一个凶恶的怨夫。

    乐澄也在国内的冬天里独来独往。

    她的生活非常稳定,每天游走在学校和家之间,和在德国时相差不大,但是还是很不一样。

    林琳一个人去了外地实习,蒋跃最近总是闪现在她面前,又匆匆消失,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不多。

    这种日子过久了倒不觉得苦闷,她觉得这种有条不紊的生活也很难得。

    每天早上,利亚姆会准时打电话叫醒她,他对她周围环境的变化乐澄本人还上心。

    那条街开了新店,哪里的奶茶店有新的活动,他总是能及时告诉她。

    十二月的时候,天气更冷了,乐澄又买了几件衣服,这一次,她每套衣服买了男女两款。

    利亚姆自己开发的小程序游戏成功上线了,游戏只面向两个人。

    里面的像素小人并不像现在ai生成的人物那样拟人,有种复古的朴素。

    乐澄必须每天准点上线,做完日常小任务才能得到利亚姆的碎片。

    但她时常偷懒,每次迟到的时候,页面总有一个哀怨的小人。

    这种小把戏乐澄玩得不亦乐乎,她还会故意迟到。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是我小时候会想象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手机靠在窗台上,乐澄在给利亚姆网购来的多肉浇水。

    手机那头的利亚姆在跑步机上,已经运动了四十分钟。

    “还不够好。”至少他还没到她身边。

    十二月十三号,乐澄所在的城市初雪,寒冬凌冽。

    她窝在家里,吃着利亚姆订的餐,玩着利亚姆为她准备的小游戏,无所事事。

    她录了一小段雪景,雪花簌簌落下,她凝视着那白茫茫的虚空,有一种自己将要凌空的错觉。

    大四上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这段时间都没课,为考研的同学留够复习时间。

    乐澄也不用按时按点去学校。

    时间过得特别快,快到她已经想不起来时间过了多久。

    她有时在电脑面前能待一整天,写代码,改代码,看论文,写论文。

    这种时候,她不会想起利亚姆。

    圣诞节那天,又下起雪。

    她定了去法兰克福的机票,航班延误,她可能无法赶在圣诞节那天到德国。

    坐在候机室里,她久违地有些焦躁,拿起了手机,又开始玩利亚姆的小游戏。

    手机突然弹出一个礼花的窗口,庆祝她在这个游戏里度过了九十九个小时。

    按照游戏的时间流速,乐澄已经花了将近一个世纪来拼利亚姆身体碎片,救他。

    “恭喜你们陪伴彼此走过这么长的时间,未来会更加长久。”

    他的情话实在是不太到位,说起这种话,显得十分刻板。

    然而乐澄只要一想到利亚姆站在她面前,弯下腰,温和地看着她,对她这样说,就觉得十分美好。

    她决定再写一封信,就在等飞机的这段时间,给利亚姆打个样板,让他清楚,真的情话,应该怎么说。

    “……回想起来,我没有说过爱你,连喜欢你这种话也很少出口,我用一些表情包,一些图片,几句含糊初学的西语法语,隐晦向你告白。

    但我没有用德语说过,更没有用普通话正式地说明白。

    我下意识地觉得,直白地表达情感意味着主动露出弱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视角总是告诉我冷静一点。

    但我从你那里听到太多这样的话了,所以,我觉得,和你说这样的话,应该是不一样的。

    我爱你。“

    她划下最后一个句号,广播提醒她排队了。

    这封潦草的情书被她不好意思地折成一小块,装进大衣口袋里。

    在飞机上,她看着外面的云朵,想起了某个不起眼的时刻。

    那是,她还在中餐馆兼职,晚上下班和江泓分别后,一个人走着偶尔会有些不安。

    后来,她总是能时不时在回家路过的那个公园里,看到利亚姆在那里散步。

    在一家离他家二十公里、普普通通的公园里散步。

    她那时也觉得他不对劲,但生活中不能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止这一件,也许和他们千奇百怪的过敏原一样。

    让她对这件事,对这个人改观的是有次她心情不好,坐在长椅上,迟迟没有回家的欲望,天空也飘起细雨。

    一切都显得冷清、萧瑟

    利亚姆撑着伞,站在她身边,第一次靠近了她。

    也许只有事后回忆,才能发觉这里隐隐约约的情意。

    他那时也不见得就是对她有什么想法,但对她已经是带着关切的关注了。

    天黑以后,机舱内昏暗下来,乐澄从那个朦胧的梦里醒来,有些睡不着了。

    快到了,她幸运一点,可以赶在十二点之前,敲开那扇门,看到那个在视频里的人。

    晚上八点,她落地了,提前约好的司机将她带到市内。

    路上的风景和她离开时前有些不一样了,也许是叶子都掉光了,黑夜里显得有些凄冷。

    她的包里还有一个苹果,一个等她折叠的盒子。

    像中学时,她会在圣诞节送给好朋友用盒子装起来的圣诞果一样,这次,送礼的对象是利亚姆。

    晚上十点,乐澄到达他们住的地方,天空已经一片漆黑,她手机的电也没多少了。

    她打开手机的电筒,紧张地掏出钥匙。

    室外的温度很低,她的手冻得通红,插进钥匙孔时,有些不稳,怼了好几次,才成功插进去。

    她几乎都要忘掉,向哪个方向拧动。

    花了差不多两分钟,房门才被她打开。

    她推开门,猝不及防地看见那个抱着猫咪的男人。

    利亚姆穿着灰色贴肤的毛衣,站在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她。

    那目光,又深又沉。

    她呆在原地,连钥匙都忘记拔下来。

    卢米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迅速爬到乐澄身上,圆圆的眼睛只看着她。

    利亚姆一步跨过来,一只手关掉漏风的门,顺手取下钥匙,把乐澄的行李箱拉进来。

    另一只手强势地扒拉下撒娇的猫咪。

    随后双手抱起乐澄,快速地走进了卧室里,这一次,利亚姆在这种时刻,也记得把猫咪拒之门外。

    乐澄被抱起的那一瞬间,被寒风冲刷过的身体猛地变热。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尤其的热,脸颊也热,胸口也热。

    利亚姆动作迅速,脱掉了她的外套,头一次不顾她穿睡衣上床的原则,在她还穿着贴身内衣的情况下,把她塞到了被子里。

    索性房间里十分暖和。

    他自己更是急切,顷刻间就脱掉了衣服,钻进了那床被子里。

    和此前许多个夜晚不同的是,今夜,这里躺着柔软的乐澄,雪白的乐澄,温暖的乐澄。

    他将要吻遍的乐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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